返回
首页

无错小说网

m.wcxsw.org

第一章 如是我闻,仰慕比暗恋还苦(中)
上一章 返回目录 章节报错 下一章

离宫怨

他的武功盖世,他的绝色容颜,最终成了我自惭形秽的理由。

我始终是以一种卑怯而惴惴的姿态爱着博雅的。

也许我并不是不相信他。

我只是,不相信自己。

一.

盛夏里的离园,花树繁盛,草木葱茸。大片玫瑰妖娆的盛放,一如博雅嫣红的唇色。

我枕着博雅的手臂躺着看天。碧空如洗,飘渺烟云,世界无比安静,仿佛时间凝滞。

我呢喃,说,如果可以,真希望就这样老去。冉冉浮生,爱恨情仇,再无瓜葛。

博雅轻轻抬起手臂,顺势将我抱在怀里,说,阮儿,你在担心宫主吗?

我把头靠在他肩膀,说,从小到大,我从未看过爹爹如此担忧。离宫传到这一代,已经风光不再,倘若就此覆灭,爹该如何面对东方家的列祖列宗。

博雅没有说话,只是轻抚我的长发,青丝绕指柔。

我的心,忽然安定下来。

有他在身边,即使天地沦陷,我亦可不必惊慌。倘若与他死在一起,我此生更无遗憾。时常暗自卑微忐忑的想,像他这样美到窒息的男子,是不是只有死亡,才可以将他永远留在身边。

我是东方阮,离宫宫主东方度唯一的女儿。

段博雅是离宫最出色的弟子,不但练成飘逸绝伦的芙蓉剑,更因容貌俊美扬名江湖。

时常忿忿的扯着博雅的袖子埋怨,说,连爹爹都说,你比我美。

一向宠我的爹爹都这样说,这话自然不假。爹拍着我的头说,阮儿,你若不上绝色倾城,也可算国色天香。可是比起博雅的颠倒众生,你就平凡得多了。

我不服气,可看到博雅细长婉转的眉眼,白皙若雪的面容,红若情花的薄唇,我的心就软软的融化成水。普天之下也只有他,可以用颠倒众生四个字来形容。那时的我,隐隐感到骄傲。却不知,以后的我,会为了爱上这样一个美貌的男子,寂寞凌迟,心碎成灰。

博雅薄唇轻扬,俯在我耳边,说,在我心里,你是最美。他拉起我的手,纵身跃上盛放的海棠树,影影绰绰的花瓣纷纷而下,飞花若雪。他说阮儿,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和离宫,你要相信我。

二.

慕容绝站在离宫的废墟中,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声色平和的说,阮儿,我说的都是事实,信或不信,只在你一念之间。时至今日,你还不知道真正对你好的人是谁吗。

我本不想在他面前落泪,可是眼见爹爹惨死,昔日的玉宇琼楼化为乌有,我如凋零的叶子一般蜷曲,再没有抬头的力气。更让我难过的是,博雅生死未卜,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我身旁。

慕容绝的话,如针刺入我心,虽然抗拒,却也留下痕迹。

他竟然说,是博雅害死我爹。

三天前,我与博雅应父亲之命去蜀中,代表离宫恭贺唐门新掌门即位,哪知刚入蜀地的第一天夜里就在客栈里遭人偷袭。当我醒来,发现自己身中剧毒,博雅不知所踪。一路挣扎着回到离宫,却只看见离宫满门一百八十三口的尸首和一片废墟。

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如此锋利的伤害。而我是东方家唯一的血脉,仇家又为何不斩草除根。

慕容绝是名剑门掌门慕容遥的独子,两年前我与博雅在离宫的后花园里擒住两个小贼,一个是他,另一个一副书生模样,衣着华丽,面容清澈,气宇轩昂。

慕容绝躬身赔罪,说是早听闻东方小姐才貌殊绝,万般倾慕,只好出此下策,偷入花园来一睹芳容。

博雅把他甩在地上,冷冷的说,现在看到了,可以走了吧。离宫与名剑门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看在慕容掌门的面上,今日就放过你。可是,这个人是谁?

博雅的长剑指向慕容绝身边的书生,他定定的看我,又看看博雅,没有丝毫畏惧的表情,慕容绝赶忙护在他身前,说,他是我的书童,跟着我来的,两位不要为难他。

博雅瞥他一眼,倨傲的说,以后谁再对东方小姐无礼,恕不轻饶。说完,他拉起我的手走开,雪白的衣袂扬在风里,我却忍不住回头,将那贵公子模样的书童反复打量。

我睁大眼睛,扯着博雅的袖子小声说,慕容绝竟然有这样出色的书童。

博雅轻敲我的头,宠溺的说,小阮,真没想到离宫宫主的女儿会是这样单纯又没心机的傻瓜。人家说什么你都信么?那个人浑身散发着尊贵气质,怎么会是慕容绝这种庸人的书童。

我吐吐舌头,拉着博雅去玩,从此未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两年后的今天,同样是离宫的后花园,却已物非人是,一片荒凉。

慕容绝过来扶我,说,阮儿,跟我回名剑门,我会照顾你。

我甩开他,将紫黑的左手伸到他面前,说,我已身中剧毒,对你来说,有何价值。

他忽然一把抓起我的左手,毫不迟疑的低头轻吻,我大惊,猛的缩手,说,你疯了吗!

他的唇骤然紫黑,苦笑着说,自从我见到你的那天起,便已经中了毒。

我颓然的放弃挣扎,说,你可否借助名剑门的力量,查出灭我离宫的人是谁?

慕容绝直直的看着我的双眼,说,我已经说过了,只是你不肯相信。

我闭上眼睛,想到爹爹的死和博雅的失踪,心就尖利的疼,疼到失去呼吸的力气。

天下之大,曾经风光无限的东方小姐,现在除了被他收留,又能去哪里。

我宁愿那日我没有离开,与爹和博雅死在一起,未尝不是一个完好的结局。

起码,好过要我猜疑最爱的人。

爹曾经说过,他一生唯一的错就是争夺掌门之位的时候误杀了他的师弟一家。

相传爹爹的师弟段正风是个练武奇才,二十年前曾因容貌俊美武艺高强名扬江湖。离宫出了这样的人物,本应引以为荣,可是离宫上下却对此事讳莫如深。

从小我就不明白,为什么爹一直决口不提博雅的身世。博雅从小与我一起在离宫长大,他说我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

三.

在我体内毒素全部清除的第二天,博雅来名剑门找我。

记忆中的博雅,总是白衣胜雪飘逸绝伦的样子,可是现在的他,风尘仆仆,疲惫不堪,见到我,眼睛里绽放出寒星一样的光彩。

他说,小阮,太好了,你没事。

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于我,却似千万年般长久。我贪婪的望着这张让我朝思暮想的脸,没有流泪,扬起白皙的左手,淡淡的说,怎么,你希望我有事吗?

博雅热切的笑容骤然凝固,随即一点一点的冷却。他怔怔的看我,那刺痛的表情让我难过。

沉默良久,他轻声的说,小阮,你怎么了?

你怎么了。这再普通不过的四个字,却胜过千言万语,将我心中压抑不住的痛释放,眼泪簌簌的落下。我走过去直直的望着他细长的眼,说,博雅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事情瞒我?

你是离宫仇家的血脉,这是真的么?

博雅一愣,瞬间的失神。良久良久,他颓然的低了头,说,师傅曾经答应过我,不会告诉你我的身世。

博雅抬眼看我,亮若寒星的眸子失了光彩。

而这一个苍白的眼神,已经可以证明,慕容绝说的话是真的。博雅与离宫有仇。想来那时爹爹的惊慌,也是因为博雅的芙蓉剑,一日胜似一日。

博雅,你是我师叔段正风的儿子,其实我早就应该猜到。只是我太喜欢你,喜欢到看不到听不到身边的一切。我定定的望着他,胸口忽然窒息一样痛。

良久良久,空旷的前堂寂静无声,呜咽的风声,决然的掠过耳膜。

博雅怅然的望着我,说,小阮,你不相信我。

你要我如何相信你?我和你一起去蜀中,我中了剧毒,离宫覆灭,而你现在就平安无恙的站在我面前?我痛的时候,我难过的时候,你在哪里?你一向是爱恨分明的人,何况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声嘶力竭的说,双肩猛烈的颤抖。博雅伸手过来扶我,被我一掌击开。

他倒退两步,一遍一遍喃喃着说,小阮,你不相信我。

我深吸一口冷气,说,杀人偿命,你找我爹报仇原本不是错。

可是,你不该留我孤单的活在这世上。

博雅,直到现在你都是这样的骄傲啊,不肯向人低头,不肯向人解释。可是此时的我多么希望你说一句不是。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我终于决然的背过身去,假装看不见博雅绝美面庞上的两行清泪。他颓然的转身离开,步履沉重得仿佛背负着前世今生所有的哀愁。

慕容绝从屏风后走出来,握住我的手,说,小阮,如果你愿意,我会帮你报仇。

我轻轻挣开他,说,我的命是你救的,不想再欠你什么。

那日,他因吻了我的手而中了与我一样的剧毒,名剑门上下皆惊,不惜一切为他求得解药。访遍天下名医终于得知这种毒的来历。

是蜀中唐门的消魂散。由异域奇花七心海棠熬制而成,一旦碰触,立时侵入心脉,即使立时砍断了手也无法保命。

传说只有唐门新掌门唐羽仙有药可解。

那时的我已经昏迷,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痊愈,慕容绝守在床边,关切的看着我。

他说,小阮,我爹亲自出面去找唐羽仙,她终于卖了我们一个人情。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嘴角隐隐挂着得意。

博雅说的没错,慕容绝果然是个庸人。付出未必是要求回报,却一定要人承他的情。

可是也许,爱上一个庸人要比爱上博雅那样的男子轻松得多。他那样骄傲那样冷峻,永远都不会坦白的告诉我他真正的想法。而我东方阮偏偏是个驽钝的女子,倘若他不说,我也永远猜不到。

慕容绝幽幽的看着我,说,小阮,你不让我为你报仇,不是因为你怕欠我的情。而是,你不想伤害段博雅。

我懒懒的抬眼看他,笑笑,说,是又怎么样?我自己的事,不须你费心。

慕容绝忽然自后抱我,紧紧的,好象要将我揉碎。他压低了声音说,东方阮你不要再激怒我。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嫁给我。

否则,没有人再能保住你。

我惊讶的回头看他,有种一语点醒梦中人的感觉。我隐约觉得哪里不妥。也许这件事情,并非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

我的声音软下来,轻轻挣开慕容绝的手,说,我有件事要亲自去办。你在这里等我,不许跟着我,也不许派人监视我。

如果这些你都做得到,那么我回来的时候,就是我们的婚期。

我知道慕容绝是真心对我,起码,是真心想要得到我。那么我这句承诺,应该可以暂时稳住他。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离宫虽然败落,可是也不至于这样轻易的被人连根拔起。

背后必有更大的势力,借着博雅的手,除掉离宫。

仔细想来,一切的变故都发生在蜀中。蜀中是唐门的腹地,而我中的毒又是唐门独步天下的消魂散。

离宫与唐门素无冤仇,他们为什么要向我下毒?博雅与我同行,为什么他却平安无恙?

四.

蜀中,唐门。

珠帘后面坐着一个头带面纱的锦衣女子。两个侍女将我押在堂上,我倔强的望着她,不肯低头。

她的声音极细,听起来曼妙无比。她说,东方阮,你的芙蓉剑与段博雅比起来,差得远了。

我一沉。原来,她真的与博雅相识。

我怒极,冲口而出,说,唐羽仙你枉为一门之主,我离宫与你无冤无仇,你竟然与博雅这个叛徒联手,灭我离宫满门。

她的眼神一闪,随即恢复平静,轻笑起来,说,东方阮,我真不明白,段博雅才色殊绝,怎么会爱上你这样一个蠢钝女子。她的声音里透着尖细的酸,我的盛怒泄了气,怔怔的望她。

她走过来捏起我的下巴,端详良久,说,名满江湖的东方小姐,其实不过中人之姿。如果我比你先认识博雅,也许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

起码,我不会辜负他。

唐羽仙拂袖而去。囚禁我一个月后,放我离开。

这一个月,我受尽*。从小到大我被爹和博雅捧在手心里,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我。唐羽仙夺走我的剑,退去我的绸缎锦衣,让我穿上粗布衣服,杂役一样生活。

可是,比起博雅为我受的伤害,这种苦不算什么,是我罪有应得。唐羽仙这样对我,也无非因为她对博雅求之不得的爱情。而她有意无意的透露端倪,也是为了博雅的清白。

在唐门的这一个月,足够让我得知事情的真相。

原来所谓的新掌门即位,只不过是将我和博雅调出离宫的借口。

唐羽仙奉命截住我和博雅,以便另一方人马趁我们不在的时候将离宫铲平。那一日我在客栈身中剧毒,而博雅剑术卓绝,聪慧机敏,唐门一干弟子伤他不得。唐羽仙只好亲自出手。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无法杀他。

她爱上他。

可是颠倒众生的博雅,白衣胜雪的博雅,想的念的,却只有离宫不谙世事的小姐东方阮。

博雅一向骄傲,从来不肯向人低头。可是他为了我,求她救我。

原来我能保住性命,并不是因为慕容掌门的面子。

唐羽仙要他跟她回唐门,永远不得离开。

这是她答应救我的条件。亦是博雅失踪的原因。

可是三个月以来,博雅始终不曾看她一眼。唐羽仙一向自负才智美貌,而她所有的高傲矜持,都敌不过对一个男子的真心爱慕。

她看不得他的苦,看不得他的不快乐,于是她放他走。

博雅连夜来名剑门找我,得到的,却是我的误会和泪水。

我亦知,骄傲如他,不会来向我澄清什么,被我伤害之后,亦是再不会出现在我面前。

可是我想他此生永远无法知道,此时的我,愿用我所有的今生来世,换取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五.

我满身风尘的回到名剑门的时候,慕容绝远远的望我,眼睛里噬满疼痛。他说,小阮,对不起。

我冷冷的说,唐羽仙什么都告诉我了。

离宫的覆灭,根本是名剑门与唐门连手造成的。

慕容绝怔住,嘴唇动了动,说,小阮,你都知道了。

我呆住,良久,颓然的冷笑,说,唐羽仙一句都没有提到名剑门,我只是在试探你。

慕容绝,你竟然亲口承认。

慕容绝苦笑,说,小阮,这一切,已经不再重要。

六.

慕容绝将我拱手让人。那些曾经说过爱我的人,一个一个离我而去。

当今圣上下旨,立我为妃。

我大骇,我东方阮从未涉足宫廷,怎会与皇帝扯上瓜葛。

慕容绝淡然的看我,声音透着无限疲惫,他说,你说的没错。离宫的覆灭是名剑门与唐门连手造成。

倘若你成了圣上的妃子,报仇雪恨,光复离宫,唾手可得。

我深吸一口气,说,可是我还是不明白。

我爹与人素无冤仇,你们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慕容绝苦笑,有口不能言,摇摇头,说,很多事情本来就没有原因。

就像你之于我,段博雅之于唐羽仙。

要怪,就怪那年我不该一时兴起带他闯入离宫的后花园,有个人,让他此生不能忘怀。

小阮你可知道,当今圣上,就是当日在我身边的那个人。

七.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唐羽仙与慕容绝,总要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更重要的是,我须借助朝廷的力量光复离宫。

代代相传的基业,怎可就这样断送。

那一日,我身穿殷红嫁衣,一步步走向金色喜轿。

小阮。忽然有人自身后叫我,那声音,无比熟悉。

我回头,看见白衣胜雪的博雅站在一地海棠花瓣之中,沉默的凝望。

我没有说话。眼泪蓦的流出,模糊了粉红胭脂。

他说,你到现在,仍然不相信我?

我摇头,说,博雅,对不起,那时,我没有相信你。所以你的爱,我再也承担不起。

博雅背过身,声音微微颤抖,他说,十二岁那一年,当我知道师傅就是我杀父仇人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要报仇。

可是看见被大人们捧在手心里笑魇如花的你,我放弃了这个念头。

为了你的幸福,我愿意放弃所有。

我转身走向喜轿,不再去看他的背影,我哽咽着说,博雅,我不值得你这样为我。

殷红的喜轿,忽然在我面前一分为二。

是博雅的芙蓉剑,劈断了喜轿,也劈开我身上刺眼的红。

缘和何剪破,仙鸾彩凤,分做两边衣。

博雅垂着细长的眉眼看我,默默的转身离去。

我想我始终无法忘记他离开时落寞华丽的背影,他背对着我,说,如果不能阻止你,那么,我甘愿代替你。

我愕然的望着他,不知道他何出此言。

慕容绝忽然出现在我身后,双指点住我的穴道,说,段博雅,看来他已经找过你。

这一干纠缠陷阱,屠戮撕杀的真相你也都该明白了。

他将你惊为天人,断不会怠慢折辱。他只是想每天都可以见到你。

而他对小阮,是锋利的嫉恨,倘若她真的入了宫,又怎会幸福?

你成全他吧,我会替你照顾小阮。

良久良久,我听见我胸腔里的一簇血肉,轰然而碎。

八.

其实我并非驽钝如斯。

能让江湖两大门派倾巢而出,颠覆离宫,总要一个理由。

当慕容绝说那日那个贵公子模样的书生就是当今皇帝的时候,我忽然明白,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缘于后花园里的那一场初见。我以为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而我答应入宫为妃,也不过为了复仇二字。

然,我只知他为那场初见不择手段。却不知,那场初见里的惊艳,并不是我。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明白,权倾天下的王,心思缜密,计划周详,调度江湖两大门派颠覆离宫,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征服一个原本根本无法得到的人。

他旨在博雅。

颠倒众生的博雅。

而我,不过是这场暗战中的一颗棋子。

在无谓的争斗中,失落了自己的爱情。

无色蔷薇

久远记忆中,我一直在用惴惴而窃喜的眼神凝望着你,一眼万年。

等待着与你重逢,却又期盼永不相见。

因为我曾经炽如烈红,艳如蔷薇的心,已在你对她的爱面前,褪色,凋零。

终究,落入尘埃。

一.

听闻,江南第一剑客白云飞正在寻找一个人。

是一个契丹男子,颈上挂着一只精致的香囊。

他的未婚妻苏凝羽,是湖广总督苏镇海之女。冷漠剑客与名门闺秀,早早就是江湖上的一段佳话。

每日清晨我都会看他在海棠树下舞剑。只见银光闪动,剑气如虹,飞花若雪。白衣胜雪的白云飞,脸上永远挂着恬淡的笑。

我默默的跟着他,由南到北。

幸福与痛楚,渐渐分不清楚。

二.

见到白云飞的时候,他正握着苏凝羽的手。凝羽软软的靠在他怀里,好象一朵即将凋谢的桃花。

千门客栈的门口,细雨如雾,夜风如诉。仲春的夜,聚集了夏天到来之前所有的寒凉。

我走过去,看着白云飞英俊而苍白的脸,指着他怀里的女子说,“她中毒了。再不救,必定撑不过今晚。”

白云飞的眼睛里蕴满了疼,眸子里闪烁着绝处逢生的光焰。他说,“姑娘,你既然看出她中了毒,必定是个用毒高手。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能救她。”他躬身行礼,谦卑而惶恐。

我笑,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我说,“救她可以,只要你帮我杀一个人。”

他说好。没有丝毫的迟疑,也没有问我要他杀谁。

我怔怔的看着他,良久,笑着叹气,眼眶却莫名的酸楚。他爱一个人,竟然可以爱到赴汤蹈火,毫无怨言。

我用银针刺入凝羽的穴道,将一粒暗红色的药丸塞入她口中。

半个时辰后,黑血汩汩的从针孔中流出。凝羽的面色渐渐恢复红润,纤长的睫毛微微上卷,典型江南佳人的脸孔。她淡淡望向我,点头致谢。

我转身离开,不想眼看身后的一对壁人,彼此依偎,细语呢喃。

我冷冷的说,白云飞,你答应过我什么,不要忘记了。

三.

中原,是一片藏不住秘密的江湖。

近年来,太多的宋朝高官神秘死亡,渐渐的,人人自危。

街头巷尾都在流传,辽国有个厉害的杀手组织叫做“魇”,网罗了无数绝世剑客和用毒高手,旨在扰乱大宋朝纲,以助辽人夺取江山。

我的身份不久就会曝露,白云飞也势必与我反目。

倒不如借着他的手,除掉大辽最大的祸患。

身在乱世,像我这样的人,早已经没有资格谈爱。

四.

我走回房间,一个白发老翁背对我站着,周身散发着肃杀与冷峻的气息。

我低声唤他,“元爷爷。”

他头也不回的说,“蔷薇,主上要你的杀的人,为什么还活着?”

我慌忙认错,说,“苏镇海武功太高,蔷薇实在不是他对手。您再容我几天,我一定……”

元爷爷转过头来,打断我说,“好了,我不怪你。来中原这么久,你还习惯么?”他的声音软下来,透着一种与表情不符的温暖。

我一怔,微微点头。

元爷爷露出满意笑容。他纵身跃出窗外,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第二天清晨,我听千门客栈的店小二街头巷尾的传诵,湖广总督苏镇海死了,死因不明。只知他面色红润,嘴角含笑,似是死前看到极其快乐的事情。

我心中一凛。知道他是死于迷情香。

迷情香是西域奇毒,可让中毒的人全身麻痹,不断看到生前最眷恋的幻影,最终窒息而死。明明是很残忍的一种毒,却可让人含笑离开人世,这也未尝不是一种恩慈。

想必上头催的紧,元爷爷便亲自出手替我解决了苏镇海。时常在想,这个严肃冰冷的老人为何会对我这样好。救我,疼我,养大我,将我训练成“魇”的第一杀手。

叶蔷薇是我的汉名。我是契丹人,叫耶律薇。

十年前,八岁的我被宋民砍伤,蜷缩在角落里不肯求饶,血流了一地,像大片盛开的蔷薇。

一个白发老人击退了那些宋民,将我救起,从此带回辽国抚养。

辽国与大宋连年混战,契丹人与汉人水火不容。我不知道那些宋民为什么要打我。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们的事情。

后来我才明白,他们打我的原因很充分,并且无可逆转。我是契丹人,身上流着宋人憎恨的血液,他们打不过凶狠的辽兵,只好将所有愤怒宣泄在我身上。那个白发老人便是元爷爷,他经过我身边,指着我颈上的香囊,问,你是不是叫耶律薇?

我点头。他于是将我带走,让我与生命最初的眷恋,一别十年。

令人惊奇的是,我与他相处的十年里,元爷爷的外貌竟然一点都没有改变。身体硬朗,没有普通老人的虚弱伛偻,目光中的锐气也丝毫不减当年。

小时候,我曾经牵着他的衣角问,爷爷,你为什么救我?

他沉默半晌,淡淡的说,因为你是耶律薇。他伸手握住我颈上的香囊,眼神柔软而温和。

从小到大,我对他总是七分敬爱,三分恐惧。在我们言谈甚欢的时候,他会忽然板起脸来,冷得像雪山上千年不化的寒冰。而当我受了委屈独自流泪的时候,他又会来哄我,眼睛里有暖春盛夏的温柔。

我一天一天长大,由干枯瘦弱的孩子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尽管不谙世事,却看得出元爷爷看我的眼神并非澄澈。

很久很久之后,我遇见白云飞。才发现他看凝羽的眼神里,分明带着元爷爷看我时的迷惘与沉沦。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爱呢?

我不懂。

也不想去懂。

四.

清晨,千门客栈的前堂沉寂清冷,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我与白云飞。

他冷冷的坐过来,单刀直入的问我,“你擅用毒。苏都督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我懒懒的抬头看他,说,“是也好,不是也罢,与你何干?”

他面无表情的看我,说,“他是凝羽的父亲,当然与我有关。”

凝羽。又是凝羽。

我索性走到他面前,无比接近的看他,鼻尖几乎触到他的下巴。我抬头,睫毛翩跹在他唇边,我轻轻的说,“白云飞你不要忘记,你答应过会帮我杀一个人。欠我的情没还,凭什么来教训我。”

我毕竟是个年轻女子,想必也会像凝羽一样,体香幽幽,吐气如兰。

白云飞的脸红了,隐隐然又有些愤怒。片刻后,却忽然怔住。他一把抓起我颈上的香囊,满眼急切的问我,“这个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深深的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他又说,“可是一个契丹小兄弟送你的?”

我怔住,半晌,说,“你,还记得小威?”

他忽然快乐起来,表情兴致勃勃的问,“是的,是他了,他叫耶律威!他现在在哪里?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他?”

我挑眉,说,“他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样关心。”

“他救过我的命,我一定要找到他。”他眼神急切。

我背过身,良久良久,淡淡的说,“他,死了。”

五.

暮春,风凉,夜未央。

我睡不着,从窗子探出头去,俯望院子里安静的睡莲。眼角瞥见白云飞与苏凝羽的身影紧紧依偎。明明早知他们情深意笃,可是我的心,还是泛滥了酸楚。

于是将早就准备好的银镖掷进白云飞房里,镖尖上有一张帖,上面写着抗辽将军的名字,杨慕钦。

倘若面对面与白云飞交谈,我定会不知所措,冷漠的表情也会有破绽。倒不如白纸黑字的完成交易。何况元爷爷就在附近,我的一举一动他都了然于心。身为“魇”的杀手,动情已是不被允许,更何况,他是汉人。

第二日的清晨,我收到白云飞的回帖。上面写,“今夜午时,将军府。”

我开始后悔,不安,莫名的焦灼。其实以白云飞的武功,要杀杨将军是不可能得手的,从一开始,我的目的就不是让他去杀人。

我只是想用这个汉人刺客吸引住将军府亲随的注意,好让我有机会接近到杨将军身边下毒。

我总是这样,不断的怅惘,不断的选择,不断的后悔。昨夜看到他与凝羽在一起,一怒之下便发了那张帖。可是现在看到他真的要去送死,心又踌躇起来。

辗转良久,我打定主意,即使今晚失手,我也一定要保他周全。

北陲苦寒,宋辽两国长期对峙,将军府朴实无华,丝毫没有官宦世家的繁复奢华。今日是杨府大宴宾客,热闹非凡。我躲在暗处,静观其变。

满堂愉悦的喧嚣,忽然被刀剑碰撞的声音覆盖,一个白衣胜雪的蒙面剑客舞着漂亮的剑花杀进来,满座的高朋大惊失色,大厅里的客人四下逃走了大半。大批侍卫涌进来,白衣剑客剑气如虹,体力却渐渐不支。

其实白云飞的剑法很好,只是太过花俏,形姿俊美却很难伤人。我朝堂上撒了一把迷烟,拉着白云飞转身欲走。

我只求全身而退。至于杨将军的命,我已经不想要了。如果主上怪罪下来,我便可说因为寡不敌众未能得手,而并非蔷薇故意抗命。

眼看就要逃出了将军府,忽然有人在背后狠狠击中我的背,眼前一黑,我失去了知觉。

五.

睁开眼睛,我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的压在堂上。经历了生死,我醒来的第一个念头,竟是白云飞他是否安好。

我抬头,堂中上座,坐着目光如炬的杨慕钦,左边次座,竟是白云飞。

原来方才在背后攻击我的人就是他。

白云飞朝我走来,满眼的歉疚,他说,“对不起了叶蔷薇,其实我早知你是辽国派来的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局,要引的人一直是你。”

我笑,说,“原来你是杨将军的人。”

白云飞低垂了眼,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杨将军支撑着大宋江山,我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我欠你的情,我迟早会还。”

我摇头,说,“不必了。其实你并不欠我什么。那日苏凝羽中毒,根本就是我的安排。”

你欠我的情,此生注定无法偿还。

白云飞怔住,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刚才你一心救我,那又是为了什么?”

我不再答话。转头望向杨羡钦,说,“主上的事我决计不会泄露半分。你要杀便杀。”

杨慕钦看着我,定定的,眼睛里带着愕然,他指着我的香囊,说,“耶律蔷,是你姐姐么?”

我嫣然一笑。“没想到杨将军还是个念旧情的人。”

一个人影破窗而入,迷烟四起。将军府的侍从大片倒下。

来者身手矫捷,满头白发,竟是元爷爷。

他说,“杨慕钦你竟然还记得小蔷。对,当年是你亲手杀死她的,你应该记得。”

杨慕钦凄然,顿时无语。

我有个姐姐叫耶律蔷。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去了。我颈上的香囊是她送给我的。她死在她最爱的人手上。这些事情我原本都是不知道的,我甚至根本不记得自己曾有过那样一个姐姐。只是听元爷爷在酒醉的时候零零碎碎地说起。

可是当我看到杨慕钦的时候我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我颈上的香囊里藏着姐姐一生的眷恋,十六岁那年我偷偷打开来看,里面是一张画。杨慕钦,分明是那画上的男子。

杨慕钦落下泪来,说,“她是契丹人,我是汉人,可她偏偏爱上我。

可我无法背叛我的血液,她亦如此。

我们注定无法共存。

可是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念她。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宁愿死的是我。”

元爷爷冷笑,说,“如果不亲手除掉小蔷,你也爬不到将军的位置。又何必在我面前装腔作势。”

小时候,我曾向元爷爷追问姐姐的事,他起先不肯说,后来耐不住我的纠缠,告诉我说,姐姐曾是“魇”的首领。然而女子始终逃不过爱情,她竟爱上了一个汉人。一步错,步步错。

杨慕钦勃然,一掌击碎了座边的木桌,说,“你以为我杀她,是为了荣华富贵么?”

元爷爷冷笑,说 ,“是或不是,你自己去跟她解释吧。”说着抢步上前,手里的迷情香撒出了大半。

就在这时,一柄剑自后穿透了他的胸膛,猝不及防。

掷在半空中的一把迷情香没了后劲,缓缓随风散去。

白云飞握着剑柄,神色怅然。身为一个剑客,要从背后算计才能取胜,他也不想。

元爷爷一点一点倒下,挣扎着跪在杨慕钦面前,颤抖着说,“请你,放过蔷薇。”

他转过头来看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满头银发下,竟藏着一张年轻俊朗的脸。

他说“对不起蔷薇,这些年,我骗了你。

曾经,我爱你姐姐,胜过世间所有。

可是你跟你姐姐一样,都是很容易令人爱上的女子。

其实我早已不需要再改变容貌躲避仇家。

我之所以一直没有卸去这个面具,是因为,我怕我会爱上你……而你,却不应该做任何人的替身……”

他气绝。

他那的话在我耳边缭绕,久久不散。

他现在的年龄也只有二十八九。把我拣回来那年他也不过十几岁,他将我养大,疼我爱我。

而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爱,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已经永远没有答案。

我号啕大哭。

我最亲的人,竟然死在我最爱的人手里。.

六.

杨慕钦说,你走吧,这是我欠你的。

我独自走在回客栈的路上,手脚僵硬,步履凌乱。昨夜经历了太过变故,我已身心疲累。

此时已是清晨,林子的鸟儿欢快的鸣叫,黎明的阳光穿透雾气,折射出七色的光。

一路平静。

忽然,一束绿光在我眼前闪过,一片树叶直直钉到我身边的树干上,入木三分。足见掷叶的人内力深厚。武功练到极处,飞花摘叶均可伤人。我遇到了高手。

我取下那枚树叶,上面画着一朵曼佗罗,是“魇”的标志。底下有一行小字,说,“元老人已死,听命于绿衣。”

尽管我是“魇”的第一杀手,可我对组织上的事却知之甚少。“魇”传令讲究环环相扣,我只能听令于元爷爷,而元爷爷也只能令于一个人,任何人也不得逾权。

可是绿衣不同。听闻,他是“魇”的首领。

现在元爷爷已经死了,取代他向我发令的人竟是首领,那么他让我杀的,一定不是凡人。

我在集市上兜兜转转,无所适从,脑海里混合着元爷爷的血和香囊里的画,及,白云飞初次见我时恬淡清澈的笑。

七.

我回客栈的时候已近三更。

月黑风高,明日定是雨天。

一个绿色的影子静静的倚在窗前,房里太暗,我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见她腰肢款款,胭脂幽香,定是女子。

“我是绿衣。”她的声音纤细,却隐隐透着倔强与威严。似是极为熟悉的一个声音。

我单膝跪下。

她将袖带随手一挥,已将我从地上扶起,说,“所谓是非,就是此是彼非。蔷薇,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我说,“对于宋人,辽人烧杀抢掠,其罪当诛。可是对于辽人,宋人何尝不是如此?不过是成王败寇的道理。”

绿衣赞许的点头,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话也同样可以用在辽人身上。”

我略略点头,不知她为何与我说这么多题外话。

“杀掉白云飞。”她一字一顿的说。

我骇然。怔住片刻,说,“其实白云飞只是个小人物……”

绿衣打断我,说,“杨慕钦行军打仗用兵如神,可是行走江湖的经验却远不及白云飞。这么多年来,倘若不是白云飞在身边辅佐相互,他根本活不到今天。”

我怔怔的望着绿衣,半晌,说,“蔷薇遵命。”

绿衣袖带一挥,纵身从窗子跃出。只剩声音回旋在我耳畔,她说,“儿女私情,你我都已没有资格。”

八.

我在千门客栈堂里找到白云飞。

正值乱世,城镇南迁,前堂空无一人。

我坐到他身边,声色平静,开门见山。

我说,“你为什么要找耶律威,那个送我香囊的男孩,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么?”

“当年我与父母走散,在树林被豺狼袭击,是他救了我。后来我的父母将他收养,八岁那年他却忽然失踪。”

“如果你找到他又怎么样?他是契丹人。”我声色平静。

白云飞叹气,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他。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

他顿了顿,说,“我杀了你的元爷爷,你不恨我么?”

“恨。”我说。

没有爱就没有恨。

白云飞有些歉疚。他说,“叶蔷薇,其实我不想伤害你。”

迷恋一个人到了极处,稍微柔软一点的语句都可让我如坠云端。可是现在,我只觉,心暮成雪。

我凑到他身边,抬头,说,“你可以吻我么?”

迟暮的夕阳为他英俊的脸庞绣上金边。这个白衣胜雪的男子安静的坐在我面前,宛如神明。

他瞬间愕然,不知所措。

我看得到他眼睛里的惊艳,亦知道现在的我定是美极,双唇如情花般嫣红。

我用手环住他的颈,笨拙的吻。

良久,他的手掌覆上我的腰肢。

他终于回应我。

这个吻,我等待了多少年。

七.

良久良久,良辰美景陡然虚设。

他嘴角带甜,血液却开始冷却。

我推开他,不去看他含恨的一双眼。

我背对着他离开,唇红似血。

有种毒的名字叫无色蔷薇。施毒的人将它涂在唇上,双唇会如盛放的蔷薇般,妖艳的鲜红,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拥吻。

中毒的人血液会在片刻之内凝结成冰。

无色蔷薇没有解药,见血封喉。施毒的人也一样要死,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这些已经不再重要。

因为我曾经热如烈红,艳如蔷薇的心,已在他对她的爱面前,褪色,凋零。

终究,落入尘埃。

八.

我始终没有告诉白云飞,当年那个救他的小男孩就是我。

耶律威,耶律薇,叶蔷薇,她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又或者说,那只是同一个人的三种身份。

久远记忆中,我一直在用惴惴而窃喜的眼神凝望着他,一眼万年。

那时候,眼明的大人都能看出我是女孩子。只有他,驽钝如斯,以为穿男装的小孩就一定是男孩子。

一别十年,我们重逢。却始终无法让他知道,有个契丹女子八岁时就爱上了他,转眼间,这么多年。

九.

传说,“魇”的首领绿衣已在宋朝隐匿多年,她的真实身份和容貌,没有人知道。

可是当我第一眼见到她,我就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绿衣身上有我熟悉的药味,是我那日为她解毒时所留。

被自己心爱的人欺背叛骗,那该是轮回也洗不去的苦吧。

所以我永远都不会让白云飞知道,“魇”的首领绿衣与江南闺秀苏凝羽,也不过是同一个人的两种身份。(未完待续)

上一章 返回目录 章节报错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地球上线重生之最强剑神我真不是仙二代牧龙师百炼飞升录天涯客我的1978小农庄魔临踏星我的绝色总裁未婚妻
相邻小说
丁香结之巫山云妃卿不娶,独爱农门妻陌上颜如初静静绽放的丁香花庭下丁香千千结一婚二宠:老婆你做主开局魔王:恋爱就能变强无道宗凡人之从卧底开始异界三国:祖姑奶奶竟是把杀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