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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底下就有这么令人尴尬的事情:系里宣布分配名单的那天,刘伟清清楚楚听到了在分往CT电视台的十个人中有卢枫的名字。一瞬间他心里慌乱不能自持,他觉得命运似乎在开他的玩笑。

在电视台人事部报到的时候,他跟卢枫不期而遇。那天她穿了一件鲜红的羽绒上衣,脸上映得红扑扑的,连那双眼睛里都落进了红红的火苗。他看见不少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他跟她笑着,笑得有点像哭。他承认她是个具有诱惑力的女孩子,在她身上体现着一种朝阳一般的、蓬蓬勃勃的美,年轻生命的美。正因为如此,往后在他跟她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他会变得万分被动,不知所措。

他坐在办公室的角落里,假装在看一份报纸,只等卢枫把手续办完。他听见管人事的那位老太太问卢枫希望分到哪个部组?卢枫说她服从分配。说这话的时候,她死死地盯了他一眼,他感觉到了。办完手续之后,她还磨蹭了半天,好像是有点等刘伟一起出去的意思。刘伟把头在报纸里埋得更深,仿佛那上面有什么奇特的消息使他不忍释手。他终于听到地较轻叹一口气,出去了。然后他一跃而起,冲到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面前,把自己的报到证明和粮油关系转移单等等的东西统统往她手里一塞。他恳求老太太不要将他跟刚才那个人分在同一个部组。老太太奇怪地问:“你们不是同学吗?”他点头,但是他又坚决地、再三地表示不愿意跟她在一个办公室里。老太太迷惑不解地皱了半天眉头,然后才恍然大悟似地“哦”了一声,又神秘地、表示理解和同情地对他笑笑,答应考虑他的要求。说实在的,在这么大一栋楼里,要分开两个人还不是容易得很吗?

于是,他和卢枫一个在专题部,一个在广告部。他尽量避免着跟她碰面的机会。他仍然每星期都给梦玲写信,长长的,情意绵绵的。同时他时时像一头猎犬似的竖着耳朵,注意着有没有将梦玲调进北京来的哪怕是极微弱的可能。他想,也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杜绝卢枫的幻想。她也是个到了谈恋爱结婚年龄的姑娘了,他不能莫名其妙地耽误她一辈子。

但是那两道滚烫的目光还是追随着他,一天一天,一个月一个月。那沉默的目光*裸的,热辣辣的,像两条蘸血的鞭子,抽得他浑身青紫;又像两道从喷枪里射出来的火焰,在他背上燃烧蔓延。

他无可奈何,实在实在是无可奈何。毕竟她什么也没有说过呀!

现在跟刘伟住一间宿舍的是从中山大学中文系分来的毕业生吴迪。敦实个儿,广东人的特征在他脸上表现得极为充分,尤其是两片厚厚的、有点发紫的嘴唇,使他看上去憨厚、诚恳。他是个勤快的、好脾气的小伙子,任何时候都是笑眯眯的,办公室里诸如打开水、理报纸、领办公用具、分苹果分梨这样的杂活儿都是他的事情。他干得挺有味儿。只有一次他向刘伟抱怨说北京人吃得太糟糕。刘伟问他干吗要从广州跑到北京来?他说是他自己要求来的,他愿意换换地方。

他有个亲舅舅在香港,因此他的服饰打扮在全台年轻人中永远处在领先地位,是地地道道的“港派”。姑娘们很喜欢跟他搭讪,研究他的衣服,他总是笑眯眯地应付她们。由于说不惯普通话的原因,他讲起话来慢吞吞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咬字和发音常会使人发笑。他于是也跟着笑。“小吴,你还是拜个播音员当师傅吧。”人们打趣道。“不用啦——”他怪腔怪调地回答,按广东人的习惯把“啦”字拖得很长。

有一次在宿舍里,他郑重其事地对刘伟说:“卢枫喜欢你,你难道没有发现吗?”

刘伟在洗衣服,没有回答他的话。

“嗨,问你啦——”他显得有些不高兴,“你不会没发现吧?总不能什么回答也不给人家,就这么不理不睬呀!”

刘伟站起来,在手巾上揩干净手,从自己床前锁着的抽屉里把梦玲的信拿出来,一封一封,摊了满满一桌子,然后一声不响望着吴迪。

这一下子吴迪目瞪口呆。过去刘伟没跟他讲过梦玲的事,他还不知道刘伟有这个女朋友。

“那么,那么,”他十分痛苦地抱住脑袋,“卢枫她——”

他颓然坐在床上,良久,自言自语地说:“又是一个悲剧故事!”

刘伟向来不是喜欢安分守己的人。

工作了两个月,除了查查资料什么的,他没正经八百办过一件事儿。人们还没有将这帮刚刚分进来的大学生放在眼里。刘伟在椅子上坐得难受。他先是染上了看金庸武侠小说的瘾,《射雕英雄传》、《笑傲江湖》、《书剑恩仇录》、《天龙八部》……一本一本全看过了。后来连武侠小说也不能把他拴在办公室里。他学会了一套气功的什么玩意儿,闷得难受时,就在办公室里运气发功,把办公桌子推得喀吧喀吧直响。

那一年北京的春天来得特别早,街头槐树一片新绿,无数的“吊死鬼儿”拖着长长的丝,仰面躺在人行道半空里,把胆小的姑娘们吓得哇哇直叫。年轻人的春装五颜六色,使人感觉到那种蓬蓬勃勃的生命的流动。

活力也在刘伟身体里膨胀,伸展,使他格外坐立不安,心跳手痒。他从来没有这样体会过一个人的闲闷无聊。他看了很多有关新科学、新思潮、新技术革命的书,但是没有人想到要去挖掘他的知识库藏。晚饭后他独自在西长安街的宽阔大道上散步,望着大道尽头那一轮巨大的落日,心里便会涌起一种无可名状的悲哀。

好在刘伟毕竟是刘伟,他不肯安于现状,向环境妥协。

思谋了好几个晚上之后,他向部、台领导分别写了一份报告,毛遂自荐开办一个专题节目:走向二〇〇〇年

正像很多小说里写的那样,部里的头头们有点恼火,因为这样一来就显得他们领导无方,不善于发现和使用人才。他们否定了刘伟的建议,断言这个节目无非是托夫勒《第三次浪潮》在中国的翻版。而台里的决策人物却大为欣赏,即刻召见刘伟,委他以重任。原因是中央宣传部门早就有开办这类节目的意思,台里却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那些四五十岁的节目制作人和主持人,他们有这样崭新的学识、敏锐的头脑、以及对于未来世界的信心十足的向往吗?

刘伟欣喜若狂。他又像一架高速运转的机器,投入了无穷无尽的奔忙。由他负责搭起的班子,从摄影到美工,全是清一色的年轻人,清一色刚从学校分配到台里的大学生。他们互相之间信誓旦旦要打响这一炮,就差没喝鸡血酒。

那真是个令人鼓舞、令人振奋的北京的春天。

“五一”节前,台里组织了一次舞会。宽大的演播厅里用纸花和彩灯装饰得喜气洋洋,气氛十分浓烈。这电视台里从五六十岁的台长、副台长们开始,一个个都是交谊舞的热心爱好者。他们甚至连放给年轻人跳的“迪斯科”也不肯放过,在场上象表演“甩手运动”般的自我陶醉着。跳得最起劲的是吴迪,只不过他的舞姿不使人欣赏,是那种一望而知的“广东交谊舞”,腿伸不直,脚步子很碎,腰弯着,身体左右摇摆的幅度很大,像是风浪里在海上行船一样。倒是他美美地笑着,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其实说到底,跳舞本身就是一种自我欢娱。自我感觉好便是最大的收益。

刘伟在这种场合总是显得笨拙。他除了憨态可掬地跳过两场“迪斯科”而外,别的便什么也不会了。他的乐感太差,跳“三步”、“四步”怎么也跳不准拍子,几步一来就乱套。弄得舞伴也扫兴,不如不跳为好。

坐在一边看了一会儿,觉得没多大意思,又时时害怕女同事们来邀请他,使他难堪,索性提前退场,回宿舍看书去。他走到灯光阑珊的舞场外面,忽然发现了那个背对灯光的娇小身影,凭栏而伏,一动不动,跟舞场内人人皆欢的热闹场面相比,这身影便显得格外孤寂,格外凄凉。在一刹那刘伟觉得遍身有一股被电流击中后的酸麻感。也仅仅只有半分钟时间,他又垂下眼皮悄悄走过去。

“你连跟我说一句话……都不愿意吗?”

卢枫在后面忽然说。

他现在不得不停下脚步,不得不转过身去了。再装没听见,就显得过于卑怯也过于猥琐了。

她也朝他转过身子。暗暗的灯光下她的身材挺秀无比,象收割前夕灌满了浆汁的麦穗。她的眼睛凝然不动,深不见底,只在表层上浮着两颗幽幽的光点。在刘伟印象中,卢枫是个爽朗活泼的女孩子,从什么时候她的目光变得这么深沉凝重了呢?

刘伟把一只右手插进了藏青色学生装的口袋里,避过脸不再看她。这走廊是人来人往之地,何况今天还有舞会,他不想为这场一厢情愿的会面闹得风言风语。

“我宿舍里没人。”他简单地说了一句,就转回头,急急地下楼。他听见从背后跟过来的也是急促的脚步声。

进了宿舍,拉开灯,他僵直地站在屋子当中。他听着两个人的都很粗重的喘息,心里边不知道怎么慢慢有了一种气恼和烦躁的感觉。他也不知道自己气恼的是什么。

“都是同学,你为什么要这样呢?”他有点茫然地问卢枫。

“你别问我为什么。”卢枫扬起头,紧紧地盯住了他。“不能问这个词,不要去追究它。在你的一生中,难道你对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都能说出为什么吗?”

“可是你以为紧盯不放就能得到你要的东西?”

“我只能这样。别的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你没谈过恋爱?”

“我十九岁就当了你的同学。你听说过我有男朋友吗?”

刘伟扭过头去,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是个傻瓜。”

“谢谢。”卢枫说,微微一笑。

还笑得出来!刘伟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下去的结果?”

“我不去想它。”卢枫摇摇头,“已经这样了,你叫我还能怎么办?有时候我也想,事情全靠机遇,是不是?说不定什么时候事情又会变得对我有利,是不是?我等,我愿意等。我今年才二十四岁,等到三十岁也不晚。”

“要是我很快就结婚了呢?”

“结过婚的也有可能离婚。社会上这样的情况多的是,法院里不是都抱怨离婚申请看不过来吗?”

“那是婚前没有感情基础,或者双方修养、学识相距太大,或者……”

“别忘了你们将长期分居两地!”卢枫忽然很激动地说。

刘伟一下子哑口无言。一霎时两个人都有些尴尬,怔怔地对望着,不知道如何是好。两个人的呼吸对这间屋子来说似乎显得过于沉重了,于是一切都变得沉甸甸的,压得心里发疼。一开始好像很洒脱很强硬的卢枫,这时候连肩膀都耷拉了下来,楚楚可怜地望着刘伟,泪水一点一点从眼角渗出,勉强含住,溢满了眼眶,使上下睫毛几根几根沾在一起,变得粗黑浓重,十分媚人。

“不说这些了,再也不要说这些了,答应我!”刘伟半恳求半命令地说。

卢枫轻轻摇摇头,泪水便从眼眶里甩出来,挂在脸上。

“我不能说喜欢你,懂吗?我不能说这句话。”

“你已经说了,已经说了。”卢枫垂下头去,如诗如梦地自语了一声。

他们的目光重新相对时,刘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步跨上来,扳住了卢枫的头,坚决地、不容反抗地将自己的嘴唇贴近她的嘴。刹那间他感觉到她的呼吸滚烫,她的一双小手从背后将他抱得死紧死紧。他不断地、急切地、用劲地吻她,以至于透不过气来。他紧贴着她身体的两条大腿颤抖得厉害,如大风中行将断裂的屋柱。他感觉到自己血压在急速上升,脸颊赤红,眼睛也通红,像一条憋急了要去咬人的狼。他真怕自己控制不了情感和欲念这一对狂暴无羁的魔鬼,而一发不可收拾……

幸好,一阵激动——仅仅是这一阵激动过去之后,他开始平静下来。他松开了卢枫的头,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不再去看她。但是他知道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她在等待他的一句话,一句决定他们两人今后命运的话。

他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我不能对你说我不爱梦玲,那是虚伪。”

然后,很久很久,他听见她慢慢地转身,慢慢地往外走,又慢慢地带上门。她没有再对他说一个字。

她给这屋里留下的沉寂许久没有散去。

电视台的单身汉们聚在一起时,从来不谈姑娘们。不知道是因为台里姑娘太多的原因,还是小伙子们自视清高,不愿去触及这个问题。他们总是谈书,谁在哪儿买到了一本《大趋势》,谁在哪儿买到了一本《世界面临挑战》,谁又买到了《社会心理学》,或者是《未来丛书》的第几册。嗜好是有感染性的,由三两个人遍及其他,逐渐成为电视台年轻人中的普遍爱好。发了工资,饭菜票一买,剩下的几乎都花在新华书店了。

于是就给刘伟负责的电视节目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顺利。他们知道从哪些书上收集资料,应该去拜访哪些专家,以及中国的未来会是怎样的世界。前后忙了三个多月,《走向二〇〇〇年》的第一部分总算大致就绪。然而在将电视脚本交给播音员配音的时候,他们惊恐地发现,那些解说词过于干瘪涩重,丝毫不及它所表达的内容那样富于召唤力和感染力,以至破坏了整体的美。中文系出身的吴迪和另一个小伙子也毫无办法,他们的文字能力只有这个水平。即便借鉴《第三次浪潮》的语言,也写不出那种洋洋洒洒的气势。

刘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想这台节目也许就会砸在解说词上,如果这样的话那就太亏了!太不值得了!

那几天他心情沮丧,闷闷不乐。

一天下午吴迪忽然领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同志来见他。来人穿一条黑色的薄呢连衣裙,黑色羊皮鞋,戴一副式样时髦的眼镜,白净的面孔聪明而多少带点矜持。吴迪告诉刘伟说,这是他特地请来帮忙润饰解说词的作家,然后他说了一个在刘伟听来如雷贯耳的名字,这名字使得刘伟欣喜若狂。

欢迎欢迎!刘伟紧紧握住她纤细的手。您愿意帮忙真是太欢迎了!很早就读过您的作品,很喜欢您的文笔。您来替我们写解说词再合适不过。您能够立即工作吗?需要为您作些什么准备?

女作家静静地听着,莞尔一笑说:“我需要你们提供小说素材。”

哦!那当然可以。在座的小伙子异口同声地说。他们在短时间内已经为这个风度优雅的、以写社会问题知名的女作家折服。他们如闪电一般的眼光密密地交织在她身上,如纵横交错的蛛网。她的黑色连衣裙在那一天里成了世界上最高贵美丽的时装。甚至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那么意味深长,不同凡响。

当晚,节目制作组的全体年轻人凑了份儿,在一家待业青年办的西餐社里“宴请”了女作家。他们开怀畅饮,高谈阔论,觉得无比尽兴。女作家的笑声在大伙儿中间最为突出:尖锐、自信、一串一串像刚从海底捞出来的湿淋淋的珍珠。然后,女作家又请他们去舞厅跳舞。那个舞厅向来以音响和灯光最具刺激性闻名。可是女作家自己没有跳,她说她从来不会跳现代舞。她坐在角落里喝咖啡,笑眯眯地望着吴迪他们在旋转的灯光中大发豪情,那感觉几乎跟舞迷们一样良好。

在那个晚上刘伟突然有了一种预感,他知道他的节目一定会成功。这节目将在某一天晚上的电视时间里像*一般爆炸,山摇地动,举世震惊。

卢枫买了一辆红色“雅马哈”。现在上班下班她都骑着摩托,似乎比以前更加神气,更加豪兴。

有一次吴迪望着卢枫的背影对刘伟说:“你真不该让那后面的座位空着。”

刘伟眯缝着眼睛,几乎是恶狠狠地盯住卢枫的背影看。她那天穿的是一件藏青色带很多铜扣子的“摩托服”,戴一顶红色头盔,潇洒而又帅气。她把摩托骑得像飞一样,在汽车的空隙中左右穿插,灵活漂亮。刘伟真担心她会因为车速问题被“交警”喝令停住,交上执照。然而那些嘴上刚长出一圈茸毛的“交警”们屏声静气地目送她远去,脸上没有表现丝毫不满。

这真是个魔鬼一样的女人,刘伟心里嘀咕着。

卢枫现在变得格外喜欢笑,有事没事都要痛痛快快笑上一阵。她所在的那个办公室现在成了全台最活跃的地方。她能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玩,也教她的同事们玩。她们玩得忘记了白天黑夜,忘记了上班下班,就差没忘记工作。说来也奇怪,玩得最厉害的部门倒反最出活儿,她们制作的广告节目每天晚上充斥了电视屏幕,铺天盖地,震耳欲聋,大批大批的广告费朝着电视台会计手里滚滚而来,人人欢欣鼓舞。

闷闷不乐的除了刘伟还有个吴迪。这两个人不知怎么都不喜欢看到卢枫豪兴大发的样子。刘伟阴沉着脸,吴迪则连声咕哝着:“痛苦,痛苦。”不知道他是看到卢枫就痛苦呢,还是为卢枫而痛苦?

有一天傍晚,刘伟晚饭后照例独自在西长安街散步。节气已交“夏至”,繁花似锦,空气温暖但又不至十分炎热,正是情侣们双双漫步的大好时光。于是刘伟突然感觉到浑身躁热,心神不安。他从口袋里掏出梦玲当天的来信,又一次细细展读。那娟秀的字体把他带到了同样娟秀的南方小城,梦玲怅怅地立在梧桐树下,穿着他买回去的蓝白相间的连衣裙,像一朵淡蓝色的喇叭花。这想象不知怎么每一次都令他痛苦异常。他老是感到那花朵在南国骄阳下日见干枯憔悴,终于被一只无情的大手摘去,在手指间搓捻揉弄,变得粉碎。他常常按捺不住地想要回去看看,又总是叹一口气罢休。他怎么走得了?他又怎么能放心地走?手上这个节目的成功与否至关重大,是他一辈子事业的起点,岂能够掉以轻心?

这时候他听到摩托的轰鸣由远而近。不用抬头他就知道是卢枫,她常常拖到这个时候才从台里回家,其实并不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摩托驶到离他最近的地方时,声音忽然变弱了,变慢了,变成了一种压抑着的*。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却发现卢枫笔直地坐在车上,两眼死死地盯住了他手里的信纸,像是在一瞬间里被雷击中,定在那里了一样。他慌慌地收起信纸,不让卢枫再看见。你回家呀?他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想冲散卢枫的意念。卢枫缓缓抬起头来,似怨似艾地瞥了他一眼,猛地一踩油门,摩托车平地往前一耸,怪叫着飞奔而去。

以后发生的事情就来得太突然太急促了,使刘伟日后有关这段事情的记忆总是难以连贯。在一辆从岔路口冒出来的汽车和摩托车擦身而过的一刹那,他脑子里轰然一响,视觉一片模糊。他飞奔到出事地点时,卢枫已经被人从翻倒的摩托车下拖了出来。人们都说,幸亏汽车开得不快。这倒是真的,卢枫奇迹般地没有出血,只是一条腿无论如何撑不起来。汽车司机也是个年轻女孩子,那一刻她的脸比卢枫还要苍白,她一口答应送卢枫去医院。她把刘伟当成了卢枫的丈夫,一个劲地向他道歉,后来卢枫苦笑着纠正说,是摩托车不好,不是汽车不好。

刘伟在医院里呆到近半夜才回宿舍。他把吴迪叫醒,告诉他这件事情,吓得吴迪两眼发直,半夜三更就想往医院跑。然后他把愤怒和疑问的目光投向刘伟,因为照他看来,摩托车出事和刘伟在场怎能如此巧合?刘伟无言可答,用被子蒙了头睡觉。

第二天傍晚刘伟去看卢枫时,病房里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原来是吴迪。他背对房门坐着。轻言慢语地不知在说些什么。卢枫靠在雪白的枕头上,目光迷蒙地望着他,安静而又满足。他们两人与周围嘈杂的环境成了一个对比,仿佛是摆在喧闹的集市上的一对塑像。

刘伟没有进病房就走了。他心里的滋味十分复杂:一半酸苦,一半清甜。这都是因为卢枫从此要属于这个憨厚时髦的广东小伙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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