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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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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一家人出行那天,夏绿背着行囊提着行李箱下楼,发现跟他们一起出游的,除了丁家几位女眷,还有叶青柠。

而丁潜看到叶青柠时那种平静的表情,让夏绿心里不是滋味,尽管她也能猜到,叶青柠多半是杜蘅知叫来的。

打印登机牌,众人浩浩荡荡上了飞机,丁潜出手大方,包下了头等舱,力求让众人这趟飞行舒舒服服。

飞机起飞后,漂亮的空姐体贴地给老太太杜蘅知送上毛毯,其余人等分坐四周,各自养神。

长时间飞行,夏绿起先还看看杂志,后来也睡着了,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拿着她一只手反复把玩,咬她皮肉,猛然惊醒。

睁开眼,丁潜侧脸落入眼里,握着她的手,不住亲吻。

头一次被异性柔软的嘴唇亲吻皮肤,夏绿羞怯不已,怕给别人看到,赶忙把手缩回去,一双杏眼满是怒意瞪着丁潜,无声地谴责他无端非礼她。

丁潜毫无愧意,反而拿准了她不敢叫喊,脸凑上去在她腮边亲吻。

夏绿涨红了脸,转身向里,脸对着机舱窗户。等她无意中回过身来的时候,才发现身旁的座位早就空了。

这让她怀疑,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她的梦境?

夏绿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探头看向机舱里的其他人,却见坐在后排的丁潜表情如常,正在看报纸,而他身旁的座位,属于叶青柠。

夏绿更疑惑了,搞不清楚自己是醒着还是做梦,她坐直了,挺了挺腰,低头一看,忽然发现自己左手上一圈浅浅的牙印。

她知道,这个印记永远不会再消失,身体不由萎顿下去,缩成一团。

丁骥跑过来,小狗一样蹲在她身边,“绿绿,你饿不饿,我们一起吃点东西吧,我想吃意大利面。”

“好。”夏绿很乐意跟他一起吃东西。相比那个危险的人,小丁丁可爱如天使。

空姐安排餐桌,端来丰盛食物,两个孩子对坐,大吃大嚼,纵有再多心病,也难抵食物美味,夏绿的心很快充实了,不再惊惶。

“我不会说意大利语,你会吗?”

“会一点,跟法语差不多。”

“那等到了以后,你陪我去逛,我要买点纪念品。”

“Triangle吗,给谁?”夏绿好奇。去意大利,最常见的纪念品就是吉神娃娃Triangle。

“不告诉你。”丁骥也有秘密了,暂时不能说给任何人的秘密。

夏绿看着他笑,并不因为他有秘密不告诉她而生气,她自己也有秘密,也没告诉他。

看到他俩用餐,也唤起了其他人的食欲,叶青柠和丁潜对坐分食,满目爱意地看着他,丁潜却一直低着头。

“到米兰以后咱俩去逛逛?”叶青柠一心想跟着丁潜。丁潜却不是很有兴趣,敷衍道:“我想休息,你想逛自己去逛吧,单子算我的。”

叶青柠有点失望,但见丁潜垂着眼帘,似乎有点困倦,也没往别处想。

夏绿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禁想,真奇怪,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见夏绿戴着耳机,丁骥把耳机从她耳朵上取下来,替她揉揉耳朵,“别老挂着耳机,对耳朵不好。”夏绿跟他笑笑,手指轻点他脸颊,她和丁骥从小亲密,很多动作自然而然。

然而,当夏绿视线一转的时候,丁潜铁青着脸的表情把她吓一跳,她从来没看过小叔叔有那样的表情,心里忐忑不安,看他那样子,活像是要扑过来吃掉丁骥。

“丁骥,你过来一下——”丁潜终于忍不住了,叫小侄儿。

丁骥听话地过去听他吩咐,他倒也不好发作,借题发挥说一通,让丁骥好好陪着奶奶,又让他没事别在机舱里走来走去。

小叔训话的时候,聪明的丁骥一句也不反驳,只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丁潜自己心虚,说了几句也就不说了。

倒是叶青柠觉得刺耳,让丁骥回自己座位,劝丁潜,“你干吗把小丁丁当小孩子一样训他,他已经成年了,你不过比他大几岁,别整天摆出长辈面孔,孩子们会讨厌你的。”

“小孩子不懂事。”丁潜没好气。

“怎么不懂事了?我看小丁丁不知道多懂事,脾气又温柔,可爱死了,我要是有这么个弟弟就好了,一定疼他。”叶青柠哥哥很多,弟弟很少。

“那正好,你把他领走。”丁潜看侄儿碍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叶青柠搞不懂他忽然发哪门子神经,只得笑而不语。

到了米兰,一行人在早已安排好的宾馆下榻。

老太太旅途劳顿,饭也不吃便回房间休息,两位年长女士相约去斯卡拉大剧院听歌剧,剩下四个年轻人。

丁潜没心情陪叶青柠,请叶青柠自行逛街购物,阿玛尼、普拉达、范思哲,时尚之都米兰应有尽有,叶青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他出钱。

去敲夏绿房门,很久没有声音,丁潜一问人才知道,她早和丁骥一起要了地图离开了酒店。丁潜一阵懊恼,也出门去。

米兰街头,夏绿和丁骥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去往米兰大教堂附近的艾曼纽埃尔二世拱廊,这里是米兰最古老也是最繁华的购物中心,建筑精美、美食遍地。

在一家小店,丁骥买了一对Triangle娃娃,装进背包里,转身看夏绿,夏绿正跟店员讲价,要买一个纪念章。

丁骥凑过脑袋去看,那是一只金属质地的纪念章,上面刻着一只咆哮的狮子,听店员说,这个纪念章原先属于王室,后来流落到民间。

夏绿凝视着那枚纪念章,反复看看,虽然价格有点贵,但做工确实精美,两百年前的工艺,质朴中带着细腻。

没有再讲价,夏绿买下了这枚纪念章。

“给谁的?”丁骥故意问。

夏绿不说。

“据我所知,我们家只有一个人是狮子座。”丁骥笑道。

夏绿伸手打他的头。

两人追逐嬉戏,很快走到米兰大教堂。米兰大教堂是典型哥特式建筑,拿破仑曾在这里加冕,建筑雄奇壮丽,令人叹为观止。

丁骥忽道:“我去买冰淇淋,你在这里等我,别乱走。”夏绿点头,站在原地不动等他。

然而,等到的却不是他,而是丁潜。

“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就自己出来玩了?”丁潜走近夏绿。

苍凉的暮色下,夏绿看着他,好长时间说不出一句话,心头溢满各种情绪,左手似乎隐隐作痛,她抬起手来给他看。

“怎么了?”丁潜不解。

夏绿给他看那一排牙印,“你咬我。”

“一不小心,咬重了。”丁潜对罪行供认不讳。

夏绿忽然醒悟,怪不得丁骥老也不回来,原来那个机灵鬼已经看到小叔叔,借故跑开。

“跟我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丁潜顺势要揽住夏绿的腰。夏绿躲开,不想跟他表现得太亲密。

她在前面走,丁潜亦步亦趋跟着她。

大大的月亮挂在暗蓝天空,异国之夜格外动人,夏绿抬头看星,轩辕十四就在天边,她停下观看。

“你就是那颗最亮的星。”丁潜道。

“我不是。”夏绿道。

她指了指另一边,“北落师门,我是那个。”那是一颗孤独的星,因为孤独,所以更加耀眼。

“把心给我,你就不会再孤独。”丁潜没有再靠近夏绿,反而甩开胳膊大步往前,似乎一点也不怕她不跟上来。

丁骥远远看着他俩,心里想,狮子终于要把看中的猎物叼回山洞里去了。

在米兰逗留两天,一行人坐飞机去热那亚,从那里的港口登船,开始他们的地中海之旅,途中将经过法国、西班牙诸多景点,终点是意大利撒丁岛。

甲板上,各人拿到自己房间的钥匙。为了互相有个照应,杜蘅知和叶青柠住一间,丁家两个儿媳妇住一间,丁潜和丁骥住一间,夏绿自己住一间。

夏绿不知道这是谁的安排,本来她以为喜欢安静的老太太会自己住一间房,哪知道她竟然和叶青柠住一间,这说明什么,不言而喻。

这样也好,难得清净。自从她和丁潜的关系发生微妙的变化,她一直不敢去面对杜蘅知。她总觉得,杜蘅知虽然也喜欢她,但对她不是对未来儿媳妇的那种喜欢。

七星级游轮,仿佛流动的顶级大饭店,内置豪华无比,夏绿跟众人一起吃了早餐,换了泳衣陪几位长辈女眷去甲板上露天泳池游泳。

几个人泡在水里,李凤霞看着夏绿,笑道:“到底是年轻人,身材好皮肤也好,不像我们,老了,皮塌肉松。”

“叶小姐去了哪里?”丁家大儿媳、丁骏妈妈张丽芳发现叶青柠不在,好奇地问。

“还不是跟阿潜在一起,妈叫她来,算是叫对了。”李凤霞笑道。

几个儿媳里,李凤霞最会哄老太太开心,老太太有什么事也喜欢找她商量。就冲着老太太亲自安排叶青柠跟着丁家人来旅行,又安排她和自己住一个房间,心明眼亮的李凤霞也早就猜到了。

“看来我们可以准备红包了,我看她对阿潜的热乎劲儿,好日子不远了,女追男隔层纱,叶小姐条件又那么好。”张丽芳对叶青柠印象也不错。

“谁说不是呢。”李凤霞又一阵笑,“我家丁骁老跟我说,小叔眼光高,将来不定得找个什么样儿的,说不定到时候吓你们一跳,我就跟他说,儿子,不管你小叔找个什么样的,妈妈都不会吓一跳,你将来别吓我一跳就行。”

“哈哈,丁骁那小子最好玩儿了。”张丽芳笑逐颜开。

妯娌俩从叶青柠这个未来弟媳妇说起,滔滔不绝,一直说到自己的儿女、丈夫,越聊越起劲。夏绿在一旁倾听,不插一句话。

“绿绿,你将来嫁给小丁丁做媳妇,叶小姐嫁阿潜,你们都得管她叫小婶婶了。”李凤霞话锋一转,开玩笑地把话题引到夏绿身上。

夏绿一阵苦笑。

她们说话的时候,杜蘅知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夏绿,可当夏绿看向她,却看不透她眼睛里的笑意到底代表着什么。游了一会儿,夏绿浮出水面,岸边有个老外帅哥看到她,用意大利语跟她聊天。

“明晚在游轮的宴会大厅有一场舞会,你可否做我的舞伴?”意大利帅哥问夏绿。夏绿笑笑,“我不会跳舞,也没有兴趣。”

“我可以教你,跳舞并不难。”帅哥很热心。

一整天,她走到哪儿,这个意大利帅哥就跟到哪儿,到后来丁骥都看不下去了,想上前警告他不要再骚扰夏绿,却被丁潜拦住了。

“绿绿想撵走他很容易,若是她乐在其中,何必多管闲事。”丁潜淡笑。

“可是……”丁骥不甘心。

“没什么可是,我们去钓鲑鱼。”丁潜拉走他。

好不容易甩脱意大利人,夏绿回到自己舱房里,闭上眼睛,心里想,总算是清净了。

一睁开眼,她就看到床上放着一个漂亮的白色礼盒,好奇地走过去,拉开缎带结,打开盒盖,里面竟是一件晚礼服。

银白色礼服,柔软的丝绸料子,裙摆上缀满点点水晶,若穿在身上,露出净白的肩颈和锁骨,步履轻摇间,仿佛天上星辰降落。

夏绿拿起裙子贴在身上,在镜前比画着,不经意间发现一张卡片落在地上。

“明晚与我约会。潜。”

自然是他送来的,没什么好怀疑,夏绿把裙子放回盒子里,缓缓躺下,烦恼地闭上双目。不知不觉中,她睡着了。

香梦沉酣,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待她醒来时,床边有人。一眼望进眼里的,是他如星的双目,而他一笑,世界仿佛在她眼前打开了一扇大门。

夏绿拿被子蒙住脸,听到那人在被子外面说话。

“我进来的时候见你睡着了,不想吵醒你,衣服你还满意吗?试穿过没有?”

夏绿猛然掀开被子,“你怎么进来的,你怎么能随随便便进我房间?”

丁潜莞尔一笑,欣赏她散落在枕头上的秀发和白里透红的小脸,“在这条船上,我是丁家一家之主,所有房卡我都有备用卡,以防女士们失落房卡,进不了门。”

他的头低下来,嘴唇眼看着就要擦到她下巴。夏绿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己一个动作做出来,就会碰到他。好在他只是像狗一样在她颈边闻闻,就把脸移开了。

夏绿正待松口气,只听他悠悠然来了一句:“睡着的时候真乖,怎么碰你都不醒。”

仿佛被雷劈中,夏绿脸上起火,头顶咝咝冒着烟。

想起游泳池里丁家两个儿媳的对话,夏绿心头一阵恼,赌气推他出去,“丁奶奶说,叶姐姐才适合你。”

丁潜被她推着往前,回身抱她,“谁说的,我选谁我自己做主。”

“你快走,他们一会儿就要回来了。”

几间房挨得那么近,夏绿生怕丁家人看到丁潜在她房间里。

“绿绿,为什么怕我?我又不会吃了你。”丁潜有感觉,夏绿之所以对他有隔阂是因为畏惧。

谁说的,你不想吃了我才怪。夏绿尽管在心里腹诽,却不说话。

“你不怕我,就与我约会,明晚我们去参加舞会,我向大家公布我们的关系。”丁潜看到夏绿小脸绯红,笑道。

夏绿吓一跳,又带着赌气意思气他,“谁跟你有关系?你不要瞎说!”一想到丁潜带着她在众人面前亮相,她的心突突直跳,如擂鼓。

“没有关系吗?那这是什么?”

他像变魔法一般,手里拿着夏绿买的那枚狮子纪念章。

夏绿惊愕,怎么会落到他手里?难道是丁骥告诉他的?还是他趁着她不在房间里的时候,到她房间里乱翻一气?

很快,她否定了后者,而她也相信,丁潜是在她刚才睡着的时候,在她枕边发现了纪念章。这几天,她一直把纪念章放在枕边,伴着入睡。

见夏绿瞪着自己,发丝微微发颤,那模样可爱到不行,丁潜心中一动,搂住她的腰,在她唇上一吻,“明天晚上,舞会上见。”

不等夏绿有所反应,他拉开门出去,夏绿不敢追出去,只得把门重新关上。

这个人越发肆无忌惮了,夏绿懊恼无比,坐在床上生闷气,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船在海上,四面不靠,她又不能游泳回陆地。

生气间,她乱踢乱动,脚上鞋子滚到一旁。

那天晚上,众人都在甲板上欣赏海上月色,就连老太太杜蘅知也不肯早睡,在儿孙的陪同下,出舱散步。

夜风徐徐,老太太披着流苏披肩,跟小儿子聊天,“你爸爸一个人在家,不知道现在正在做什么。”

“雁京现在是早晨,爸爸在晨练。”丁潜知道他们老夫妻感情好,老太太一出门就惦记丈夫,安慰母亲。

“青柠呢,怎么不见她?”

“陪两个嫂子去逛船上的免税店了。”

“丁骥和绿绿呢?”

“不知道,丁骥那小子总有活动,自己会去找乐子。”

“他俩都还是孩子。”杜蘅知话里有话地说。

“也不是孩子了,已经过了十八。”丁潜扶着老太太,聪明地应答。

“你最近总是跟丢了魂儿一样心不在焉,告诉我,是为什么?”杜蘅知紧紧地看着儿子,非要让他说出心里话。

丁潜没有立刻答话,斟酌着,浅浅一笑,“没您说得那么严重。”“你要想清楚。”杜蘅知劝诫。

丁潜遥望着远方,片刻之后才道:“早就想清楚了,都几年了。”

夏绿一个人躲在舱房里睡觉,怕再有人进来,她把门反锁了。四下里一片静谧,她的心情却不平静。

闭上眼睛,却不踏实,老感觉有人在窥视她,索性打开床头灯,转脸向里。

睡着了,意识却还是半醒,总感觉有双手在抚摸她身体,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抚摸得仔仔细细,让她无法入眠。

睁开眼睛,哪里有人?夏绿快被梦境中的感觉逼疯了,于是下地做广播操。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跳跃运动……”

折腾了大半个小时,十八般武艺耍遍了,也没有把瞌睡虫给找回来,夏绿无计可施,只得重新躺下。

过了很久很久,她忽然想起一个主意,有点兴奋,悄悄溜出房间。

一路跑上船舱二层的餐厅,夏绿点了一桌食物,反正一切消费有人埋单,她只管品尝美味。

金色香槟酒斟满一杯,配上纯正地中海鲑鱼,牛油面包抹上厚厚一层杏仁酱,芝士焗生蚝,夏绿吃得香甜,小小舌头舔着嘴角的芝士,一脸陶醉。

那意大利人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饶有兴致地搬了椅子过来欣赏东方美人的吃相,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孩,怎么看都可爱。

夏绿也看到他,借着醉意,手指蘸上一点杏仁酱到他嘴边,他一口给咬住,轻轻吮去她手指上的杏仁酱,目光中柔情无限。

这一来,夏绿自己也吓一跳,她怎可在深夜与这陌生人调情,赶紧吃完了,她着急想逃走。意大利人哪里肯放手,紧追她到餐厅门口。

夏绿慌张,不知道这毛猩猩一般的外国佬追着自己想做什么,就算是夜深了,船上也处处是人,难道他敢当众非礼。

错愕间,她落入一个人怀中,抬头见是丁潜,才放下一颗心。

那意大利人见她同伴来了,气喘吁吁地跑上前,“格林小姐,你的外套,我拿给你。”夏绿忍俊不禁,哪知道她竟会错了意,这毛猩猩并没有化身歹徒。

丁潜不发一言,搂住夏绿,带她离开。夏绿自知理亏,见他沉默,更不敢言语。

两人下到甲板,在无人的僻静处停下,丁潜脸色阴沉,一双眼睛却似狼人般发出绿光,“半夜三更花着我的钱大吃大喝、和外国佬乱调情,却在心里鄙视我,你当我是瞎子?”

丁骥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大半夜还没回来,丁潜睡得晚,听到对面房间的门响动,猜到必然是夏绿,悄悄跟出去,果然见她在餐厅吃喝,而那意大利佬陪坐一旁。

夏绿眨巴着眼睛看他,要不是他及时赶到,她还真拿不准能不能甩掉那个意大利人。

她这样的表情和眼神,让丁潜再不能说出任何指责她的话。

夏绿刚想走,被丁潜一把拉回去,带进怀里,他低下头就吻。夏绿惊呆了,没想到他动作如此迅猛,而且又稳又准。

舌头在她唇上舔舔,小丫头傻傻地把双唇抿住,不让他攻城略地,他只得把她整个人搂住,手伸到她脑后,轻轻把她的头带向自己,手指缠绕着她细密的发丝,极尽温柔地摩挲她耳后,让她一点一点动情。

感觉到他手臂强而有力的拥抱力度,夏绿的醉意浮上来,沉浸在他的迷人气息里。

两人吻得缠绵,渐渐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彼此的心跳声激烈地融合在一起。边上有人经过,说话声和笑声仿佛擦肩而过,夏绿紧张不已,把头低下,抵在丁潜怀里,丁潜的手轻抚她的背,安慰她不用怕。

夏绿呼吸都乱了,咬他舌头,疼得他大叫,她趁机跑开了,他咝咝吐气,满口血腥气,却一点也不觉得痛。

惊魂未定,夏绿一口气跑回舱房里,把门反锁了才安心。

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游轮已经起航,太阳自海平面升起,天边一片烟霞红光,年轻的情侣在晨风中拥吻,小孩子在奔跑嬉戏。

夏绿来晚了,走到餐厅时,已经人满为患,丁骥眼尖,最先看到她,跟她招手。

“绿绿你怎么来这么晚,又赖床了吧。”丁骥把自己的位子让给夏绿。夏绿见边上就是丁潜和叶青柠,想避开他们,又避不了,已经没有位子了。

一看见他,就不免想起昨夜的强吻,夏绿抿着嘴角,若无其事地坐下。

“你最喜欢的蟹肉芝士比萨,都被我们吃完了。”丁骥手里拿着一小块比萨,故意逗夏绿。看到杜蘅知站起来,丁骥很有眼力见儿地扶住他奶奶,祖孙俩一道离开,李凤霞张丽芳妯娌俩紧跟其后。

餐桌前只剩三个人,很显然,叶青柠是有意要留下来陪丁潜,目光含情地看着他。

夏绿心里没趣,看到桌上的盘子几乎都空了,只剩下些土豆泥,嘟了嘟嘴,只得往盘子里刮了两勺土豆泥。

丁潜在旁边只顾自己吃喝,并没有叫来服务生点餐,夏绿生气,想自己叫吃的,又不好意思,她记起来,昨夜就是在这张餐桌,自己点了一桌美食大吃大喝,过后,还咬了他舌头。

想不到这个人还蛮记仇!他专门挑这张桌子坐是什么意思?

感觉到他在看自己,夏绿更来气了,刮盘子刮得很大声。叶青柠在一旁笑道:“别生气,你小叔叔给你留了一块。”

叶青柠把碟子放到夏绿面前,夏绿看一眼,果然是一角鲜美可口的蟹肉比萨,不仅如此,盘子边上还有煎得嫩嫩的火腿鸡蛋,金黄金黄的蛋黄鼓鼓凸起,厚厚的香酥的火腿肉,令人食欲大增。

夏绿很不好意思地拿起刀子切一块比萨

放进嘴里,刀叉一碰,煎蛋的蛋黄流了出来,又新鲜又美味,味蕾很诚实地做出反应。

太好吃了,她想,如果谁用食物来引诱她,百试不爽。

“我们走吧。”叶青柠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叫丁潜。丁潜没说话,也没站起来,看着夏绿,似乎在判断她还有多久才能吃完。

夏绿不用看他,就能猜出他心思,一颗心扑扑直跳,故意磨磨蹭蹭吃得很慢,心里念叨,叶姐姐,你快把他带走吧,快把他带走!

“走吧。”丁潜像是猜透了她心思,知道自己若是不走,这丫头很难吃得安生,从容地站起来。

夏绿放下心来,余光瞄着他们,见丁潜掏钱包给服务生丰厚小费,叶青柠耐心等在一旁,而那服务生连连道谢。

土豪!她心里嘀咕,低头看着盘中美食,忽然意识到,这也是土豪的钱,小心翼翼把蟹肉三明治中一只完整的虾仁叉起来,夏绿把银叉举起来看看,忍不住凑上去,一口吞掉。

做好了不吃是浪费,她的信条。

让夏绿没想到的是,之前那个服务生从她身旁经过的时候,悄悄放下一束紫罗兰花球在她面前。

夏绿不能更惊讶,紫罗兰是地中海沿岸盛产花卉,可船航行在海上已有一段时间,还能看到这样的新鲜花球,可见是一大早开船前就准备好的。

她左右看看,见别桌用餐的客人并没有得到这样的馈赠,心里明了,这紫罗兰花球是为她一人准备的。

甲板上,丁家众人用完早餐,或散步或晒太阳,各得其乐。夏绿时时紧随老太太杜蘅知,好叫丁潜不能对她下手。

自从那天在飞机上咬她手背,他便上了瘾,一见到她,双目放光,手也不安分,总想往她身上碰,昨天晚上尤其可恶,在甲板上就抱她。

杜蘅知躺在太阳伞下的躺椅上休息,夏绿在一旁陪着她,手里拿着花球。

“丫头,你玩去,我在这里睡一会儿。”杜蘅知早看到儿子在不远处徘徊,眼睛时时看着夏绿,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不,奶奶,我陪着你。”夏绿不愿意离开老太太。一旦离开老太太视线,她落入那人手中,不知道又要发生什么。

杜蘅知见这女孩坐在一旁,玩花球都能玩一早上,难得的安静乖巧,心里十分喜欢,闭目养神,然而,心里始终惦记儿子相思那般可怜,悠悠道:“这里风凉,绿绿,你去房间里把我披肩拿来。”

夏绿哪里知道老太太心思,放下花球依言而去,走进船舱,拿房卡开门,室内无人,她一眼看到床上的织锦流苏披肩,过去拿。

没等她直起腰,已经有人自身后抱住她,这才明白,原来他时时关注她行踪。

“我给丁奶奶拿披肩,她说甲板上冷。”夏绿挣扎。

丁潜哪里管这些,在她白嫩脖颈上不停亲吻。昨夜那个销魂的初吻让他辗转难眠,可到了早上,这丫头又不给他好脸了,非要把他的心揉弄一番才能解恨。

夏绿小脸绯红,心里气他一会儿来讨好自己,一会儿又跟叶青柠在一起,大力推开他,“丁奶奶在等我。”

丁潜这才道:“我在左舷等你,船不久将航行到法国尼斯,所有人都会下船去游玩,我们也去。”

夏绿道:“我先把丁奶奶的披肩送给她。”说话间,她抱着披肩离去。丁潜站在那里,回味她肌肤的柔嫩芬芳。

走到甲板上,夏绿把披肩替杜蘅知披好了,“奶奶,我要回舱房找点东西,您在这里坐坐。”杜蘅知自然知道有人在等她,让她别担心自己,只管去玩。

夏绿走到一边,打电话给叶青柠和丁骥,约他们二人在游轮左舷碰面。丁潜左等右等,竟见三人一同出现。

夏绿戴了顶白色太阳帽,长发编成两个麻花辫子,穿T恤短裤,露出雪白长腿,十分青春俏皮,与丁骥手拉手,活脱脱一对小情侣。

丁骥不愿跟她牵手,奈何她死死牵住不放,看在叶青柠眼中,她只以为这两个孩子在闹别扭,并不怀疑其他。

丁潜心中有数,并不表露过多情绪,只紧紧跟在他俩身后,一步也不放松。叶青柠只要能陪伴他左右,已觉满足,哪里会想那么多。再聪明的女人,面对心上人,智力也会退化。

船在尼斯靠岸停泊,这里是法国最著名的度假胜地之一,所有游客下船游览,李凤霞和张丽芳妯娌俩陪着老太太跟在导游身后,不敢跟团队走散,年轻人则没有耐心跟着他们磨蹭,各自散去。

夏绿跟屁虫一样紧紧跟着丁骥,他不肯牵她的手,她就拽着他衣服,丁潜跟在他俩身后,叶青柠又跟着他走,四人始终不离不散,可因为各怀心事,这一路竟不见欢声笑语。

“绿绿,不如我们在这里分开,各走各的,傍晚的时候再在这里集合,一起回船上。”丁骥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四个人都玩不好。

“我不要,我要跟你走。”夏绿紧跟着他不放。

“可我不想跟你们一起走,我刚在船上认识个法国女孩,她说带我游尼斯,她就在前面,我找她去。”丁骥竟甩开她不管不顾地跑了,差点把她推个踉跄。

夏绿从没受过他这样的冷遇,委屈不已地站在原地。叶青柠跟上来,笑道:“想不到小丁丁气性这么大,总也哄不好。”

“谁知道他,神经病!”夏绿骂他。

偷偷瞧丁潜,他目光落在别处,似乎也不大高兴。

“你们去逛,傍晚在这里集合,我到别处走走。”丁潜不愧是丁骥的叔叔,一样任性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等夏绿和叶青柠说话,他已走远。

叶青柠瞧着他背影,笑道:“你小叔也自己走了,倒好像谁给了他气受。”

他们走了,夏绿和叶青柠逛街倒也逍遥自在。

尼斯风景既美,又充满异国情调,蓝天碧海白云,路边到处是鲜花,夏绿看到那一丛丛盛开的紫罗兰,心情渐渐好起来。

叶青柠买了不少纪念品,夏绿则买了一些手工小首饰,准备寄到非洲去,让她妈妈分给村里爱美的女人们。

夏绿去邮局,叶青柠则进了一家书店,两人约好了在街对面的咖啡馆碰头。

邮局里,夏绿把买来的小首饰交给工作人员放在包裹里,填写包裹地址,看到边上有卖风景明信片,她又买了十几张明信片,寄给国内的同学。

把明信片递到工作人员面前的时候,已经有只手先她一步递了一沓明信片过去,夏绿抬头看,竟然是丁潜。

走到这里也能遇见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缘分,夏绿默不作声,把手中的明信片递过去,看着工作人员在明信片上盖戳,心中一阵不安。

丁潜握住夏绿的手,把她的手和自己的手一起放到工作人员面前,工作人员微愣片刻,随意会意,拿邮戳盖在他俩手背上。

夏绿好奇地看看那邮戳,中间竟有一枚小小的紫罗兰图案,觉得很新奇。

“只有这家邮局的邮戳与别处不同,带紫罗兰图案。”

“你怎么知道?”

丁潜没回答,把手放在夏绿腰上,低头靠在她耳边低语:“跟我走,我们去马蒂斯博物馆。”

尽管生气,小叔叔始终温柔,像中了魔咒一般,夏绿跟着他走,忽然想起来,自己跟叶青柠约好了在咖啡馆碰面。

“跟她说,你想自己逛逛,让她也自己逛去。”丁潜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出门旅游,各走各的最好,不然互相陪着购物,只是虚耗时间。

夏绿只得打电话给叶青柠。

不出五分钟,丁潜的电话响起来,夏绿见他不接,猜到是叶青柠打给他,大概叶青柠也觉得趁机甩掉夏绿机会难得,想约丁潜同行。

去博物馆的路上,丁潜紧跟着夏绿,才不担心她再次跑掉。彼此一直处于无话可说的状态,夏绿想打电话给丁骥,让他来替自己解围,化解这种令她窒息的压抑。

当她第五次把手放到背包上,想去拿手机,丁潜抢先一步按住她手,“他不会来的,别浪费电话费。”

夏绿悻悻地看着他,为自己的心思又被他看穿而懊恼,这个人是不是在她脑子里装了雷达,怎么她脑电波一闪,他就能迅速接收到,并且分析出来。

看到夏绿那种不甘心的表情,丁潜嘴角一挑,带着点挑衅的坏笑,“而且,我还知道,他不会喜欢你这样的。”

“我怎样了?”夏绿不服气。他这种轻蔑的语气,又跟小时候一样了,在他眼里,别的女孩都是公主,就她像个小丑,不是被他笑话,就是拍脑袋。

“像个小驴子……一样犟。”丁潜笑着打趣。

“那你别理我呀,别理我!”夏绿故意加重脚步,以示她有多生气。

丁潜对她的孩子气并不在意,一笑置之。见他走远了,夏绿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股勇气,跑步追上他,抬起腿对着他屁股猛踢一脚,然而,她没掌握好平衡,踢了他之后,自己也摔了一跤。

这丫头居然偷袭,丁潜吃痛地转身看她,随手拍拍裤子,见她摔倒在地,幸灾乐祸地大笑,伸手给她,让她扶着自己站起来。

夏绿看到他的表情,倔强地没有理会他,忍着痛自己站起来。丁潜捡起她的白色小凉帽,替她戴在头上。

灿烂晴空下,她白皙的脸蛋儿绯红,看着他替自己整理好帽子,心里忽然记起很多很多年前,在非洲,她摔倒了,爸爸就是这样替她整理头发和帽子。

一直到进了博物馆,夏绿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看到那一件件展品令她叹为观止。丁潜跟在她身边,轻轻搂住她,她也浑然不觉,仿佛这一切自然而然。

从早晨一 直逛到下午,足迹遍布尼斯最著名的景点,夏绿像个小小的精灵,玫瑰色脸颊和粉嫩红唇令人目光流连,丁潜伴在她身边丝毫不觉时间流逝,她身上有强力磁场,牢牢吸引住他。走了不知道多少地方,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才想起来要返程。

走在尼斯老城区颇具意大利风情的古老石子路上,夏绿走走停停,被街道两边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吸引了,每一栋房屋似乎都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丁潜走得快,不时停下等等她,回头看过去,见她藏在一条巷子里,只露出脑袋看着他,一闪就不见了,他忽然醒悟,小丫头是故意的,和他玩捉迷藏的游戏。

他没有去找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她跟上来,即将落山的夕阳在地上投下他的身影,夏绿看着他,这个永恒的画面她终生难忘。

太阳落山后,夏绿把凉帽拿在手里,编得松松的麻花辫让她看起来像法国文艺电影里的清纯少女。

丁潜搂住她肩,“我的辫子姑娘,今晚我会给你一个终生难忘的记忆。”

“什么?”夏绿哆嗦一下,她都快把这件事给忘了,他这么一提醒,她才记起来,那件晚礼服,一直在她衣柜里挂着。

丁潜怜爱地用手指在她鼻子上刮了刮。

经过梅德桑大街的一家商店,丁潜进去买了一打手工刺绣的手绢儿,夏绿本不以为意,看到价格才吓了一跳,手绢是镶了钻吗,卖这么贵!

“给我妈买的。”丁潜一边说,一边从那一打手绢里抽出两条送给夏绿。

夏绿接过去细看,真丝手绢非常柔软,手工绣出紫罗兰纹样,的确是非常高档,简直不像是手绢,而更像工艺品,闻一闻,似乎还有淡淡香气。

老太太的日子过得多精致啊,连手绢儿都要在欧洲名店里买,儿子显然是知道她喜好,所以一买就是一打。

夏绿原本跳跃的心瞬间沉下去,觉得自己跟他,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哪怕拥有再浪漫的片段,也不得不回到现实中去。

回游轮的路上,夏绿的兴致始终不高,丁潜跟她说话,她只是低着头,也不答话。

丁潜靠近她,手臂揽住,想把她带到自己怀里,虽然离晚上的宴会还有一段时间,他已经迫不及待了。然而,她躲开了,不想与他有任何身体接触。

回到船上,众人三三两两去餐厅用餐,夏绿在船舷上无意中听到两个女人谈论晚上的舞会。

“听说有人要宣布订婚,真浪漫。”

“真的吗?”

“船长说的,今晚的舞会就是为他们特别召开,所有的玫瑰花全都是一早空运过来。”

“大手笔,浪漫极了。”

竟然是订婚,夏绿呆住了,知道自己若再不采取行动,到晚上就来不及了。

走进餐厅,夏绿见叶青柠去洗手间,悄悄跟上她。

找准机会,夏绿道:“叶姐姐,小叔叔有个礼物要给你,你跟我来。”叶青柠惊喜不已,跟着夏绿离开餐厅,去往船舱里。

“你先回房间等我,我去把礼物拿给你。”夏绿道。

叶青柠依言而去。

夏绿把晚礼服连同盒子一起捧起,强忍心底的不舍,把心一横,走出自己房间,走到叶青柠的房间。

“他说要给你一个惊喜,等我走了,你再打开,希望你喜欢他一片心意。”夏绿微微一笑,把盒子放在床上,转身就跑。

一口气跑回自己房间,关上门,她扑倒在床上,眼泪涌出来。

叶青柠好奇地打开礼盒,见是一件晚礼服,心差点跳到嗓子眼,再看那卡片上的字,确实是丁潜笔迹,更加确信无疑。

他邀请她参加舞会,连裙子都准备好了,多么贴心,又是多么令她惊喜,叶青柠高兴地抱着裙子想哭,又想笑。

餐厅里,丁潜向母亲和两位嫂子宣布,他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在晚间舞会上宣布。

“是不是要把你的女朋友正式引见给我们?”李凤霞笑道。

“二嫂真聪明。”丁潜也笑。

杜蘅知看着儿子清俊的脸上溢满笑容,心中却在暗自担心,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大对。

夜晚,游轮豪华的宴会大厅里灯火辉煌,到处摆放着红白两色的玫瑰,在场所有男士一律黑礼服白衬衣黑领结,女士们则是五颜六色的晚礼服。

丁潜站在那里,遥望着大厅门口,等待那个人到来。

恍惚间,那个人自门口袅袅婷婷走来,步履轻盈像踩着云雾,灯光照射下,她周身像是被星光笼罩,裙子上发出点点亮光。

丁潜亲自迎上去,然而,就在一瞬间,他的脸色大变,表情扭曲而僵硬,瞬间明白,为什么裙子会在叶青柠身上,顾不上风度,他拂袖而去。

叶青柠刚向他伸出手,还未等落下,就被甩在那里,尴尬无比,几乎要流泪。杜蘅知眼见状况不妙,赶紧上前把叶青柠带到一旁。

“别哭,孩子,是阿潜搞错了。”杜蘅知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受了委屈的女孩。

“不,阿姨,您不用安慰我,是我搞错了,彻头彻尾错了。”叶青柠并不笨,她稍微一想就猜到事情真相,只恨自己眼拙,竟然早没看出来。

一路下到船舱客房,丁潜扯掉领结,扯开衬衣领扣,气冲冲去敲打夏绿的门,半天没人来开门,他才想起来他有房卡,用房卡打开门一看,夏绿果然坐在床边。

看来她早猜到自己会来找她,竟然不躲不避在这里等,丁潜心头盛怒的火焰燃烧更旺,更加压抑。

“你可以不接受我,但不要玩这种把戏,叶青柠没有伤害过你,你不该利用她。”丁潜怒不可遏,声音艰难得像是从齿缝里钻出来。

夏绿不敢和他对视,幽幽道:“我没有利用她,我觉得她和你很相配。”

丁潜简直要被气昏了,这丫头的心硬如磐石,无论他怎么争取,她都纹丝不动,这让他在气愤之余,忽然又有些悲哀,丁骏那时候就劝过自己,强扭的瓜不甜,亏得自己一番豪言壮语,到头来终究还是一样凌乱草率的结局。

“我能做的我都做了,你还想让我怎样?”丁潜自言自语,语气中火气慢慢消下去,萧索而无奈。

夏绿不说话,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然而,她的表情并没有换得他的谅解和怜惜,反而让他觉得,她这样不爽快,是另一种拒绝方式。

“只问你一句话,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丁潜强压怒火,满目期待地看着夏绿,可怜的心跳跃不已,生怕她给自己当头一击。

骄傲如他,何曾如此卑微,这种卑微令他惊颤,不得不用强硬的语气伪装内心的脆弱。

夏绿抬头看看他,他的一张脸,哪怕是在盛怒之下,依然带着亲切熟悉的情意,可是她扼住心痛,一字一句,“我跟你一点都不合适,我们还是以前那样比较好。”

丁潜明白了,心头的火瞬间熄灭,残余的灰烬却让他痛不欲生,喉头一阵哽咽,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觉身心疲惫,转过身蹒跚而去。

他轻轻地关上门,没有再发火,夏绿低下头,再也无法伪装,捧着脸抽泣。

走廊上,丁骥看到小叔叔从夏绿房间出来,一脸落寞,心里顿时一沉,想安慰丁潜,可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宴会厅那一幕他也在场,知道丁潜处境。

推开夏绿房间的门,丁骥注意到,夏绿像是在哭,可一听到动静,她立刻戒备,做出正襟危坐的样子。

丁骥不打算放过她,故意道:“你哭什么?”

“我没哭,谁哭了?”夏绿否认,可红红的眼睛出卖了她。

“你狠狠地伤了小叔的心,自己却在这里哭,哭有用吗?”丁骥比任何时候都像个哥哥。

“我以为你知道我。”夏绿抽泣起来,在这个青梅竹马的玩伴面前,她逞强不了多久,防线很快奔溃。

看到她哭,丁骥心中一震,在他印象里,几乎不记得夏绿曾经在他面前哭过,于是他缓缓道:“我当然知道你,你喜欢小叔,家里人都以为你喜欢我,但我知道,你一直喜欢的是小叔。小叔也喜欢你,好几年了。”

夏绿闻言惊愕,抬起迷蒙的泪眼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直以为他不成熟的男孩。

丁骥讪笑,“我又不傻,一个女孩子喜不喜欢我,我能感觉得到。你对谁都好,都和气,但只在小叔一个人面前撒娇、任性,因为你知道,他会纵容你。”

“瞎说,我什么时候任性了。”夏绿反驳。

“你老是让他伤心,还不是任性?他又不是你亲小叔,你们互相喜欢,有什么呢?”丁骥皱着眉头。

自从那时夏绿从非洲来,住在他家,小叔就经常往他们家跑,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小,懵懂无知,到后来长大了才明白,若不是为着女孩子,男孩往哥哥家跑,哪会那么殷勤。

“可我跟他不可能,我将来大学毕业,会回到非洲去,保护濒危野生动物,他又不能跟我去,他是有事业的精英阶层,连衬衣纽扣都是贝壳做的,他在大城市生活惯了,非洲那种生活他受不了。”

夏绿对丁骥说出心里的想法。丁骥听了发愣,他倒真没想到夏绿会想这么远,也对,夏绿从小就是个早熟的女孩,而且敏感。

“大学毕业以后你可以继续读研读博士,研究动物也不一定非得回到非洲去。”

丁骥搜肠刮肚,才想到这么一句话,他也知道,夏绿想回非洲无可厚非,她父母都在那边,而且她热爱无拘无束的生活,一直把非洲当成家乡。

“我不喜欢雁京的生活,一点也不自由,空气质量差,人类对动物也缺乏爱心。”夏绿固执己见。

“我知道你有一堆理由,可你想过没有,小叔只爱你一个人,如果你走了,他会伤心一辈子。”

丁骥知道自己不是危言耸听,作为侄子,他了解那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叔丁潜,丁潜性格最大的特点就是执着,只要是他认定的,他就不会放弃。

“我不知道。”夏绿自言自语。

她有时也不清楚自己在排斥什么,也许是在船舷上听到那句订婚,让她退缩了,她才十八岁,从来没想过早早步入婚姻。

“不知道你就好好想清楚。”丁骥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夏绿躺到床上,闭上双目,眼前闪过一个个画面,都是她记忆里印象深刻的片段。

那一年,小叔叔二十岁,家里给他和丁骏办生日会,他俩同年,生日只相差两个多月,小时候形影不离,长大了也一起过生日。

她跟着丁骥一家去丁爷爷家参加生日会,十四岁的她在那些二十岁女孩子面前显得幼稚渺小,她们比她高大、比她漂亮,比她更吸引那些男孩子。

坐在角落里,她看到小叔叔从生日会一开场就被女孩子们围绕,也就是在那一天,她第一次见到叶青柠,那个从美国赶来给小叔叔庆祝生日的女孩,听说对他十分倾心。

那种场景,让她开始有了一种模糊的意识,她是他世界之外的人。

船舱另一边,杜蘅知担心儿子,一直坐立不安,打他的电话没打通,只得打给丁骥,让他去把小叔找回来。

“奶奶,我去找,您别担心,小叔不会有事的。”丁骥三步两步跳上甲板,到处跟人打听丁潜的行踪。

船上灯火通明,处处人影攒动,然而,小叔叔,你去了哪里?

丁骥找遍了船的左舷右舷,也不见人,心中焦急,忽然间灵机一动,他抬头

看向船舱顶层,记起来那里是一个平台,可以观景,小叔叔最喜欢观星,不知道是不是在那里。

想法付诸行动,丁骥以最快的速度登上船舱顶层,果然见一个人影坐在平台最前方,那里正对着船头,视野绝佳。

身边放着四五个啤酒瓶子,丁潜坐在那里仰望星空。

听到脚步声,猜到是丁骥,丁潜道:“看到那一片星没有,是天蝎座,中国古代人称为商宿,天蝎座的主星心宿二,是夏天夜空里最亮的一颗星。”

丁骥在他身旁坐下,“我知道,杜甫有一句诗,‘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说的就是参宿和商宿。”

丁潜黯然,满心的郁闷比夜色更浓重,很久很久,他觉得自己心像是被一把钝刀来回撕扯,让他提不起任何心思,只能靠酒精来解闷。

丁骥闻到他身上刺鼻的酒气,把酒瓶子夺开。

丁潜没有去夺回,看着天边,缓缓道:“参宿是猎户座,希腊神话里说,海神波塞冬有个儿子叫奥赖温,奥赖温武艺高强但傲慢,得罪了天后赫拉,赫拉派出一只毒蝎子咬死了奥赖温,这蝎子就是天蝎座,而死后的奥赖温化作猎户座,所以猎户和天蝎是不会出现在同一片星空的。”

丁骥嘴角动了动,不知怎么去安慰,过了很久才道:“小叔,奶奶叫你。”

“你先走,我一会儿下去。”丁潜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多了。

丁骥磨蹭磨蹭,又道:“其实,我感觉绿绿还是喜欢你的。”

“别说了!我不想听。”丁潜好不容易才把坏情绪消化,不想再听任何人提起。

哪知道,丁骥并不罢休,继续道:“刚才绿绿在你离开后哭了,她说,她将来毕业了要回非洲去,你在城市里生活惯了,你不可能跟她去非洲,她怕的是不能和你有个好结果。”

丁潜没有做声,默默想着侄子的话。

丁骥又道:“绿绿父母都在非洲,她牵挂那里,而且她的性格,向来不喜欢拘束,小时候,她在家里不喜欢穿鞋子,还喜欢光脚爬树,被我妈说了好几回,她就再也不爬树了,但我知道,她很不喜欢城市里的生活。”

丁潜看他,意兴阑珊,“她什么都跟你说?”

丁骥点头,“以前她什么都说,后来长大了,她就不说了。”

“可她什么都不跟我说。”丁潜再次黯然失神。

“无话不说是友情,说不出口才是爱,绿绿见到你,总是很害羞,她见到我从来不害羞,从来不叫我哥,还老打我的头。”丁骥笑道。

丁潜一阵笑,可笑着笑着竟有些苦涩,丁骥这番话,并没有让他好受多少,反而让他觉得,夏绿和丁骥才真正是两小无猜。

丁骥道:“绿绿买的那枚狮子纪念章,我一看就知道她是买给你的,但是她不好意思送给你。你在美国上学的时候,她记得你每次放假的时间,偷偷在日历上做记号,我什么时候放假,她从来记不住。”

丁潜记起来,他在夏绿房间里看到的那本日历上,的确有一个日子打上了小小的黑色三角形,他问过她,她却没告诉他答案,粗心的他当时也没想起来,那是他回国的日子。

叹息了一声,丁潜站起来,“我们走吧。”

丁骥知道自己的劝说小叔都听进去了,很高兴。

“为什么你不早早跟家里说你和绿绿的事,这回还把叶青柠也带来?我要是绿绿,我也生气。”

丁潜看看侄儿,眼波一转,这小子无意中一句话就说中了要害,由此可见,夏绿心里也有疙瘩,于是道:“我要是早早说了,闹得全家皆知,而她又不答应跟我在一起,岂不是尴尬,以绿绿的性格,恐怕再不能安心住咱家。”

原来小叔是有这样的顾虑,丁骥心服口服,为了夏绿,他想得多周到,他自己就从来想不到这些。

在酒吧泡到深夜,醉醺醺的两人相互扶持回到船舱,打开房门,齐齐扑到床上,一觉睡至天亮,到次日一早,才发现房间的门都没关。

闻到自己一身酒气,丁潜坐起来,看看另一张床上的丁骥,那小子还在倒头大睡,脸贴着床单挤压变形,口水把床单浸湿了,他浑然不知。

关上门,丁潜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莲蓬头洒下热水打在脸上,水温舒适,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心情畅快许多。

去餐厅简单点份早餐,丁潜看到叶青柠进来,跟她打招呼。叶青柠一见了他,表情迅速转阴,就要离去。

丁潜匆匆放下刀叉,追出去。

两人在露台站定,叶青柠的头发被风吹得四散,她一向盘发,这天却像是没心思梳理,都披散在肩上,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昨天的事,对不起。”丁潜主动道歉。

不管他和夏绿有什么纠葛,在这件事上,叶青柠没有任何错,无端受连累,只怪他考虑不周。

“早该跟我说清楚,何必隐瞒。”叶青柠依然怨气满腹。眼皮红肿,她哭了快一夜。

“真对不起,害你尴尬。”丁潜除了认错,不好再说别的。

“我俩没有可能?”叶青柠抬头看他,眼中依然含泪。

“没有。”丁骥答得干脆,又补充,“你哥也知道。”

“就我不知道,为什么?既然你心有所属,何必叫我来这一趟。”叶青柠的火气又上来。

从昨天晚上丁老太太安慰的话语里,她能感觉到,老太太也知情,只怕丁家上下都知情,偏她像个傻瓜,白白被人丢在现场受尽嘲笑眼光。

丁潜解释,“我家里人都不知道,连我妈都不清楚,本来我是想等夏绿同意了再公布这件事,但是我连她也没搞定。”

他的声音低沉,语气充满怅然,叶青柠竟不自觉地同情起他来,多可怜,他情有独钟、痴心一片,那个女孩却不领情。

叶青柠抽泣一声,擦去眼泪,“从今以后,我俩只有工作关系,你不必再道歉,我不接受,已经造成的伤害,说多少道歉的话都于事无补,除非哪天你跟我说你爱我。”

不等丁潜说话,叶青柠转身而去。

回到舱房,丁潜去杜蘅知那里,一晚上的闹剧都落在老太太眼睛里,他必须去解释解释。

杜蘅知叫了客房服务,并没有去餐厅用餐,看到儿子英俊的脸上带着憔悴之色,心生怜爱,叫他坐下一起吃。

“我吃过了,妈,您自己吃。”丁潜坐在母亲身边,心情渐渐平静。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他受了多少委屈,母亲永远给他慈爱和温暖。

杜蘅知在解放前是大户人家小姐出身,讲究礼仪,用餐的时候细嚼慢咽,吃完以后,漱了漱口,擦干净嘴角,才开始和儿子说话。

“青柠那里,你道歉没有?”

“找她说过了。”

“绿绿呢?”

“不想提她。”

丁潜自觉无趣,再见到夏绿,又能说些什么。

“可你还爱她,怎么能不提她,不过小小一次挫折,你就要放弃?”

杜蘅知哪里会不知道儿子脾气,他自尊心受了伤害,过两日便会自行愈合,这小子,一颗心皮实着呢,这会儿不过是闹别扭。

“我没说放弃,我只是想冷静冷静,绿绿也不一定立刻想见到我。”丁潜不知不觉就有点自怨自艾。

杜蘅知笑了,“绿绿一早就来找我,为昨晚的事向我和青柠道歉,我们都原谅她了。”

“她一早就来了?”丁潜惊讶,没想到夏绿那丫头会主动跑来认错。可为什么,她不向他认错,明明被她伤害了的,他占了很大一份。

“她以为你要跟她订婚,所以她不敢去。”杜蘅知道出谜底。

“什么?谁告诉她,我要跟她订婚?”

丁潜被这番话弄糊涂了,要订婚的明明是一对美国夫妇,舞会也是那对夫妇出钱办的,他们不过沾光去玩。

杜蘅知一阵笑,“我告诉她,是她误会了,订婚的是那对美国夫妇,让她不必惊慌,起码在她毕业之前,你俩不会谈到婚事。”

“您这么说,她有什么反应?”丁潜心中忽然生出无限希望。杜蘅知却道:“她没说什么,坐一会儿也就走了。”

杜蘅知见儿子黯然神伤,心中不忍,又道:“我一早跟你爸爸通电话,告诉他,你喜欢的不是青柠,而是绿绿。”

“哦?爸爸怎么说?”丁潜关注着母亲的表情,哪怕他心有所属,父母的意见对他来说也还是很重要。他希望他的选择父母也会喜欢。

杜蘅知微笑着看着目光殷切的儿子,“你爸爸说,他早就看出来了,那次绿绿生病,你半夜跑到雁大去,他就看出来了,他还说,绿绿很可爱。”

“那您怎么看?”丁潜追问。

杜蘅知笑而不语,轻抚着儿子的头,满眼疼爱。

她不是不喜欢夏绿,但心里总觉得夏绿那样充满灵气的女孩子,古灵精怪又有点执拗,跟自己顽皮可爱的小孙子配成一对更合适。

而儿子这里,杜蘅知深知,他和丁骁丁骥哥儿俩不一样,两个孙子的父母都还年轻,还能陪伴、照顾子女很多年,她和老伴儿丁兆宁却是年事已高,将来的路,儿子有一大半要自己走。

老太太爱子心切,希望给儿子物色一个年纪相仿、成熟温柔的媳妇,照顾他、体贴他,能给他一个温暖宁静的港湾,还能在事业上辅佐他,而不是一个涉世不深、处处要他照顾宠爱的小娇妻。

但既然儿子一门心思喜欢,开明的她也不会反对,反正她还有时间慢慢引导。

“我去找她。”丁潜坐不住了,无法控制内心狂喜的冲动,冲出房间去敲夏绿的门。然而,久久没有回应。

丁骥和夏绿在船尾晒太阳,两人坐了很久都没说话。

终于,夏绿打破沉默,“你同意吗?”

丁骥原本望着天,听到她的话,慢慢地把脸转过来,眯缝着眼睛看她,“为什么要问我?”难道说,他不同意,她就不跟小叔好?丁骥觉得,夏绿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想问问你。”夏绿心想,你不是我哥哥吗,那你就像个哥哥样子啊。

“我当然同意……我没理由不同意啊。”丁骥语气淡淡的。

有他不同意的余地吗?从小到大,他一直崇拜小叔,小叔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开公司办网站,能独当一面了,他现在还只是个学生。

“可你不开心。”夏绿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真实情绪。她能感觉出来,这些天丁骥躲着她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外表阳光,内心感情丰富又细腻。

她迟迟不答应丁潜,也不能说跟丁骥没有一点关系,她深心里始终有点顾虑,小丁丁会不会生气呢,之前还没察觉到,此时两人坐在这里,她才发现这一点。

丁骥挠挠后脑勺,“也不是不开心,大概是有点失落,毕竟你以后跟小叔在一起,就是我小婶了,我们再也不能像以前。”

这意味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日子已经远去,将来他们再也不能亲密无间了,人长大了,很难再维持年少时纯真的感情。

夏绿无言地伸手去握住丁骥的手,手指牵绊,彼此都知道,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这样随心所欲地牵着手,将来他们各自有伴侣,感情也会跟着发生变化,连回忆都会变淡。船舱里,丁潜一边走上甲板,一边看丁骥的短信,丁骥告诉他,他和夏绿在船尾。

走到船尾,出来晒太阳的人不少,但丁潜一眼就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尽管她戴着太阳帽,还背对着他,他还是一下子就能发现她。

站在她身后,他才发现,只看背影,她那么清瘦,肩膀和腰身都窄窄的,胳膊细长,没有一点赘肉。

丁潜蹲下,拍拍夏绿的背。

“哎,你不是——”夏绿以为是丁骥,回头去看,却是丁潜,脸顿时红了。

那小子,又来这一套,使一招金蝉脱壳,然后偷梁换柱。

丁潜观察着夏绿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心想,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容易就脸红?而且,她的眼睛下一圈浅浅的青色,可见昨晚并没有好好睡眠,他的声音不知不觉就低了下来,充满温柔,“丁骥去买冰淇淋了,我看到他了。”

夏绿看着他,他背对着太阳,皮肤被照成金色,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笑容温柔恬淡,她忽然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好,只得轻声道:“昨天,对不起。”

丁潜手指按在她粉嫩红唇上,“不用说对不起,你还小,偶尔幼稚我原谅你。明天到巴塞罗那,我带你去参观毕加索博物馆。”

夏绿微微抿唇。丁潜微笑,凑过去在她唇角一吻,眼睛里柔情无限,“还没恋爱,我不会急着结婚。”

没再说什么,丁潜笑着离去,在左舷看到丁骥,见他手里拿着三个冰淇淋,从他手里拿了一只,没等丁骥说话,他走开了。丁骥愣了几秒钟,才想起来去找夏绿。

巴塞罗那是举世闻名的艺术之都,众人下船之后,三位年长女眷依然跟着导游走,丁骥和叶青柠自由行动,夏绿则跟着丁潜。

起初,夏绿还有些放不开,不好意思和丁潜牵手,路走多了,身旁皆是异国脸孔,她渐渐放松。

丁潜像是知道她紧跟在身后,向后伸出手去,很快,一只温软的小手握进来。

丁潜眉目一紧,半眯着眼睛,心里幸福到不行。

参观了历史博物馆,两人来到圣哈乌美广场,丁潜雇了一辆马车,和夏绿并肩坐在马车上,游览名城巴塞罗那的美景。

一路上,夏绿不时扭头观望,最后干脆像个小女孩一样,跪坐在座位上,回看各种美景。

“绿绿,你老实一点坐好了,掉下车去我可不管你。”丁潜把她小小的身体抱过来,搂在怀里。

夏绿这才听话地坐正了,可看到那些奇形怪状的建筑还是忍不住要惊呼。

她自幼生活在闭塞的非洲,父母很少带她出门游览,在雁京上学这些年虽然说不上是寄人篱下,却也缺少自由,偶尔假期旅游,也是沾了丁骥的光,跟着去国内的景点,因此这番欧陆之旅,时时令她惊奇。

丁潜怕她再不老实,始终圈着她,一时情动,就低头亲亲她。夏绿很害羞,总是躲他。丁潜并不介意,手搂在她腰间。等她适应了两人的新关系,就很会亲密。

下了马车后,两人去参观毕加索博物馆,丁潜去买票,夏绿则在一旁看街头艺人表演。

丁潜远远看着她,蓝白条纹的T恤搭配热裤,简单清凉的装束,可说不出的好看,他向她走过去。

夏绿原本兴致勃勃地看表演,忽然间,她心头涌起一种强烈不安的预感,令她惊慌失措,人群中有个身材高大的金发年轻人目光鬼祟,似乎在隐藏着什么。

亮光一闪,夏绿看清了,他怀里藏着一把刀,他想袭击在场的游客。

眼看着那个年轻人接近一个抱小孩的年轻母亲,夏绿脑海中闪过一片可怕的血光,她想也不想就冲过去。

就在那一瞬间,年轻人已经拔刀指向年轻母亲,由于夏绿及时推开他,刀锋只在年轻母亲颈项上轻轻划过,几个人同时倒地,现场乱成一团。

丁潜奋不顾身扑过去,把夏绿抱起来,见她满脸鲜血,以为她受了伤,心差点跳出来,疯了一样抱着夏绿要去拦出租车。

“小叔叔,我没受伤,受伤的是那个女人。”夏绿拍醒丁潜。丁潜这才低头看她,见她虽然满脸血污,眼神却很清明。

回头去看,那持刀行凶的青年已经被赶来的警察制服,那名受伤的年轻母亲则坐在一旁,等待救护车前来。

夏绿看到那年轻母亲向警察指了指她,主动走过去告诉警察,她愿意去作证。

出了这样的突发事件,两人自然没有心情去参观毕加索博物馆,跟着警察去了附近的警察局。

夏绿满脸血污,在洗手间洗干净脸出来。丁潜在警察询问之前问她:“绿绿,为什么你的情绪会失控?”

夏绿茫然,“我情绪失控了?”

“我看到你疯了一样扑向他们,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还是有所预感?”丁潜担忧不已地看着夏绿。那一瞬间她的表情和动作,深深印在他脑海中。

夏绿凝思回忆,依然只有一片血光,其余的,她都想不起。

“我不知道,我看到那个人形迹可疑,总觉得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他给我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会攻击边上的游客。”

“你看到他身上的刀了?”

“记不清了。”

丁潜没有再问,告诉做笔录的警察,他女朋友受了惊吓,请他们简单提问,不要再刺激她。

警察答应了,只对夏绿做了简单盘问,现场目击证人很多,他们的口供都可以作为证据起诉那个行凶者。

看到夏绿的鞋带松了,丁潜弯腰蹲下替她系鞋带,动作自然而然,丝毫不带刻意,夏绿讶异地看着他,心里不禁想,原来小叔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

离开警察局,丁潜生怕夏绿再有不妥,紧紧握住她的手,带她去附近吃饭。

“毕加索博物馆,你还去吗?”丁潜观察着夏绿,见她神情如常,试探地问。

“去啊,你不是票都买好了,我想去那里。”夏绿的情绪并没有因为刚才的事件受到影响,虽然她感觉到,事发前后,自己的思维有点混乱,像是忘记了什么。

丁潜见她无恙,心中宽慰,凝视她清秀的小脸,明眸皓齿,她低着头吃甜品,纤长的睫毛微微闪动,粉粉的小舌头舔一口芝士里的草莓,无比诱惑。

“给我吃一口。”丁潜意乱情迷,声音靡靡,连自己都吓一跳。

夏绿把勺子给丁潜,丁潜不接。

“喂我。”他说。

夏绿抿嘴一笑,用勺子挖了一小块奶酪布丁,送到他嘴边,看着他吃下去,又笑一阵。

“好不好吃?”

“好吃极了,我的小甜心。”丁潜此刻的眼神,灼热地能把冰淇淋融化掉。

夏绿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想转变一下话题,“小叔叔——”

“谁是小叔叔,这里没有小叔叔。”

“那我叫你什么?”夏绿眨巴着眼睛。

“叫小哥哥。”丁潜开玩笑道。他长得帅,上学的时候,好多女孩子背地里偷偷这么叫他。夏绿大笑,怎么也叫不出口。

丁潜靠近她,贪婪地嗅她身上的味道,她不用香水,但她身上有天然少女香和淡淡的紫罗兰香气,无比诱惑。

夏绿看着他,眼睛眨巴眨巴,“你从来没告诉我,你喜欢我什么?”丁潜眼珠转转,狡黠道:“喜欢你丑,没人跟我争。”

夏绿撇嘴,丁潜大笑,摸摸她脑袋,“你不知道多可爱,绿绿,更可爱的是,你从来不以此炫耀。”

不仅可爱,她还很善良,很有个性,在丁潜眼里,夏绿都是优点,如果有缺点,那唯一的缺点就是不爱他,只要爱他,那就完美。

两人逛至午夜才意犹未尽地返程,夏绿困了,眼睛倦得睁不开,不住打呵欠,从小到大,她最不能熬夜。

丁潜感觉她越走越慢,停下看她,“要抱抱吗?”夏绿摇摇头,抿嘴笑,她都这么大了� �他在大街上抱着她像什么话。

“那我背你。”丁潜拍了拍自己的背。这回夏绿没推辞,等他蹲下后,趴在他背上。

丁潜站起来,背着她大步流星往港口游轮停泊的方向走,耳畔伴着她轻微的呼吸声,她的长发时时蹭在耳边。

记得上一回抱她,还是他十五岁那一年,他跟别人打架,她跑去观战,想帮忙没帮上,还尽帮倒忙,他看她走不动了,主动抱她。

这一说也快十年了,那个时候,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俩会有今天。

他的背好温暖,一种熟悉的感觉让夏绿恍惚像是回到童年,这些年无数个想家的日子,她总会做同样的一个梦,爸爸背着她回家。

“小哥哥……”

迷迷糊糊中,他听见她这么叫,心中一乐,感觉她胸前两团软软的肉紧贴在他后背,令他精神振奋。

“绿绿,到了,快醒醒。”到了甲板上,丁潜轻轻地把夏绿放下来。夏绿醒了,睡眼惺忪地跟丁潜一起走进船舱里。

把夏绿送回她的房间,丁潜心情愉快地走进自己的房间,丁骥那小子照例四仰八叉睡得像猪,丁潜摇摇头,走上前替他盖好被子。

洗了澡换衣服出来,丁潜心里还是不放心夏绿,悄悄走到对面,用房卡打开夏绿的房门。

夏绿坐在床边,正拿着毛巾擦头发,看到丁潜进来,好奇,“你怎么还不去睡?”

“我睡不着,绿绿,你有没有事,晚上不会做噩梦吧?”丁潜心里始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顾虑。

夏绿看着他,“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做噩梦?”

丁潜自己也说不清楚,叹口气,“就是不知道原因我才担心,我总觉得你记忆里有些什么事情你忘记了。”

“我忘记了?”夏绿错愕,她从不曾感觉自己记忆上有缺失。

“别忘了,我也有比别人更强烈的预感。”丁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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