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亭清了清嗓子，然后把思路理一理，说道：“大哥，秦姑娘，现在咱们人手和地方都有，还可以花高价去请裁缝师傅和针绣高手来，但我想咱们以后主要给有钱人和文人士子、大家闺秀做衣服，那现在号里经营的普通棉布和小作坊出来的低等绸缎肯定不够用，咱以后不能让有钱人自己带着衣料来做衣服啊，所以得想办法扩大各种衣料的货源。”
张平阳和秦昭都点头，张平阳说道：“那你有什么办法？”
“办法倒是有，就是要办成难度挺大。”
“你说吧，看大哥能不能帮你？”
“我们需要的衣料主要有两种，一种是从江南来的上等绸缎，一种是从东北、西北等严寒地方来的珍奇皮张。现在在京城里经营绸缎的大商家主要有三家，分别是‘瑞祥’、‘六合’和‘元泰’，他们几乎垄断了京城所有上等绸缎的销路，象我们这样的进货量他们根本就不当作客商看待，充其量是个买进量大的散客，所以我们只能找一些小布商，买进的都是江南小作坊甚至就是百姓家里自己织造的普通货色。这种绸缎以前大多卖给一般百姓，所以还能将就，但以后恐怕不行了。”
陈亭说到这里，看张平阳若有所思，就暂时停下，等大哥示意他继续的时候，才再开口说道：
“绸缎的问题还不是最主要的，实在不行我们就去那三大布店市价买来都行，更麻烦的是各种皮张。原来就有从东北和西北来的貂皮、狐皮、熊皮、虎皮、獭皮、猞猁皮、雪兔皮、鹿皮等等，自从与鞑靼人开了边市，这几年又有草原上的狼皮，甚至连鼠皮都开始有人穿。这些皮张一般百姓根本穿不起，即使大户人家也往往是有价无市，如果需要都必须事先向皮商订货才行，而如果我们去订货的话，且不说事先订下的皮张种类和数量合不合适，会不会把大把银子砸在自己手里，更加可能的情况是更本订不到货。没有这些皮张，我们不可能争得过那些官办的成衣坊，他们想要什么衣料就有什么衣料。”
张平阳听完，站起来在房间中走了几步，然后站住问陈亭：“你的办法呢？”
“我在想，我们也有别人比不上的优势，那就是我们的裁剪师傅多和衣服样式新。官办成衣坊的师傅们大多上了年纪，而且其中高手的人数少，他们虽然手艺精到，但做出的衣服样式都是老辈传下来的，还没有哪家能象我们这样有这么多后起之秀，也不会象我们这样大家能一起商量、一起学习，所以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做出来的衣服肯定比他们的受欢迎。”
秦昭说道：“不错，我们的这种优势是别人学也学不到的。”
张平阳鼓励的看着陈亭，让他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想搞出个大动静，让那些布商和皮货商都来抢着和咱们合作，抢着给咱们供应上等绸缎和珍稀皮张。”
张平阳蛮有兴趣的问道：“大动静？”
“我想集中做出一批式样新，用料精的衣服，通过潞王把这些衣服送给京城里各个豪门中的公子、小姐们穿，然后让潞王召集一次‘王子党’、‘公子党’和‘少爷党’的大聚会，这些人碍着潞王的面子，肯定会把咱们的衣服穿上去参加聚会，这样不就一下把咱们的牌子竖起来了吗？然后我就去各大布商和皮货商那里，说我们接到许多精美华服的成衣生意，谁的衣料好、价钱公道我们就用谁的，他们这些商人肯定打破头都要和咱们拉上关系。”
张平阳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这个主意好，那你说的难处在哪里？”
“还是衣料的问题。绸缎我们可以市价去买，但皮货却是有钱也买不到，所以我才犯难。”
“都需要什么皮货？要多少？”
“这个我还要和他们几个商量，不过量肯定很大，种类也会很多。”
“现在京城里经营皮货的大商家有哪些？”
“主要有三家。‘风入松’专门经营东北来的皮货，据说这家商号与辽东总兵李成梁有关系，所以能把以前京城里另一家很大的皮货商‘易北寒’硬生生挤垮，现在‘易北寒’只能每年跑跑边贸，倒腾点草原上的一般皮货。陕西方向来的皮货主要被‘关中艳’垄断，没听说这家商号的背景是什么，但他们规模确实很大，不但把陕西的好皮货捞个干净，每年还总能从乌思藏搞到些稀奇东西，尤其是一种据说只生活在乌思藏极边之地叫‘水羚’的羚羊皮，每张的价钱都在五千两以上，这种皮毛柔滑无比，一整块大皮能从一枚戒指中穿过，就像水一样，所以给这种羚羊取名叫‘水羚’。最后一家是这几年才做大的，叫‘狼图腾’，是每年参加草原边贸的最大皮货商，主要就是经营狼皮，他们卖的白狼皮和黑狼皮都是时下京城显贵趋之若鹜的东西，听说穿了草原上狼皮做成的衣服，能有一种君临蛮族的感觉。”
“‘风入松’、‘关中艳’、‘狼图腾’，这些做皮货生意的起名字都还挺生猛啊。”张平阳打趣的说，“那好，你尽快把需要什么皮货核计好，我想办法给你搞到。”
陈亭高兴的答应一声，赶快就去找几个裁缝兄弟商量。他猜测大哥说的办法不会全是常规手段，这也正是他想做又不愿做的事情，所以才来诉苦。
张平阳笑着摇摇头，对秦昭说：“这小子就是个表面忠厚的货。”
秦昭“哼”了一声，回了一句：“有其兄必有其弟！”
张平阳不敢答话，马上让人把雷允找来。
雷允这些天在‘恪承泰’的主要工作就是把“刀雷决”写出来，并且向张平阳特地从弥陀山选调来的几个苗子仔细讲解清楚，按照张平阳的话说，这是他目前唯一有价值可以用来弥补过错的东西。
雷允自从放弃所有的执着之后，角色转变的非常快，一个晚上就从潦倒倔强的乞丐变成了任劳任怨的店铺老杂役，不但对东家张平阳的话事事听命，而且对陈亭也毕恭毕敬。这种转变终于把张平阳心底最后一丝怨气打消，秦昭更是心有戚戚，于是便决定把他留在京城分号中做个真正的杂役兼护院，算是给他老来一个归宿。
不一会儿雷允就到了，垂手站在门口，问张平阳：“东家，有什么吩咐？”
关于“东家”这个称呼，所有知道他们二人之间恩怨的人开头几天心里都非常别扭，就是张平阳本人也觉得不妥，但似乎没有其他更好的叫法，便只好如此，不过雷允叫的琅琅上口，无形中促进了大家对这种称呼的适应速度。
“你在京城待的时间不短了，知不知道‘风入松’、‘关中艳’、‘狼图腾’这三家皮货行在什么地方？”
“知道，这三家大商号里来往的都是有钱人，我常去那附近。”
“知不知道最近他们是否进过货？”
“最近一个月我都没去过那里，不是很清楚。”
“为什么没有去？那里不是容易要到钱吗？”
“我没有加入本地的丐帮，所以经常被其他乞丐驱赶，上个月他们有两个江南丐帮总舵的八袋护法高手到京城来，我不是他们对手，所以才没去。”
张平阳点点头，也不去追问他为什么不入丐帮，说道：“丐帮是真正的地头蛇，打听消息最灵通快捷，我想要和京城的丐帮首脑见见面，你有没有办法？”
“我跟他们打了很多次架，认识不少丐帮的人，也知道谁在帮中地位高，我带东家去找他们，通过他们再找到京城的丐帮首脑。”
丐帮顺天分舵的舵主是个九袋长老，这在全国所有分舵中都是特出的，就连南京应天府也只是八袋弟子主事。丐帮除了传功、执法、巡察、护法四大有职司的长老外，就只有顺天分舵主席九宵是九袋级别的帮中耄宿。
席九宵的体型完全不能体现丐帮的行业特点。他体重高达二百零七斤，顿饭斗米，饮必大碗，一天中每隔两个时辰就要吃一顿饭，夜晚也是如此，据说曾经有一日夜中吃足九顿的记录，便被丐帮帮主“七百神棍”游七百雅称其为“席九肴”，后来老席觉得这个“雅号”太过直白，不够涵蓄，便自己改名为“席九宵”。
“是宵夜的宵，不是云霄的霄！”这个新名字给他带来的烦恼就是要经常向人如此解释说明。
张平阳和雷允顺利的找到一位盘踞在“风入松”周围的四袋弟子，经过雷允的一番拳脚“交涉”以及张平阳的白银“攻势”，这位鼻青脸肿的丐帮顺天分舵执事怀揣着从来没见过的一锭十两银元宝，把张平阳和雷允带到了席长老的住处，也就是分舵所在地——前门著名酒楼“居然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