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高仕其吃惊地看着对方。真没想到，儿子竟找到了！高仕其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心跳，他拿出药瓶就着茶杯吃了一片药，稳定下情绪。
“高老先生，你别急，咱们慢慢说，有的是时间。”陈智浩有点担心。
“不要紧，你说，老毛病啦。”高仕其摇摇头。
“你先别急，听我们慢慢说。你儿子有个母亲。据我们了解，你妻子在美国时就去世了？”
“对。”高仕其还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所以……我们想了解一下，你在国内还有妻子吗？”王处长的神情有点怪。
“啥子？把我搞糊涂了，我在国内没有妻子，我只有一个妻子，她在美国去世了。”
“你只有一个妻子？不好意思，冒昧了，姨太太，小……啥子……”王处长语调拖扥。
高仕其明白了王处长的意思，他没说出口的是有没有小妾，截然说：“没有，我只有这一个妻子。”
“这就怪了，你儿子身边有一个母亲……”
“这不可能！”高仕其一愣，断然否认。
“没有？”
“没有！”
“那你给孩子以前认过养母或者干妈？”
“没有！”
“你儿子高明诚叫她妈妈，说是从小就是她带大的，高明诚的孩子都叫她奶奶。我们……”
“等等，他的孩子？奶奶？”高仕其突然有点生气。自己是回大陆来找儿子的，突然冒出这么一大堆骨肉至亲，虽曾想过，但没认真放到心里，现在突然冒出，并且出现了一个奶奶，那按理应是自己的妻子。这怎么可能，真是荒唐！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搞啥子名堂？我只有一个妻子，她在美国去世了，不可能有第二个，我不可能在大陆还有一个妻子。真是岂有此理！”
“高老先生，你先别发火，听王处长把话说完，我们也想把事情尽快弄清楚。”陈智浩急忙打圆场。
“这还有啥子不清楚的，你们别说了，如果是这样，肯定是你们搞错了。我不可能在大陆还有个妻子，我再发昏，拌达脑壳，也不至于昏到这个地步。当然不可能……你们搞错了，莫随便捏杂白，这个人肯定不是我的儿子。”
“高老先生，你先冷静一下……”
“冷静？我现在很冷静，也很清醒。我还没有老糊涂到连自己有几个老婆都搞不清楚的地步。”
“可高明诚仍能记得自己是湖南平江县高家坪人，户口籍贯上他也是这样填的。”陈智浩慢声细语地说。
“哼。”
“他说，他现在还记得小时在高家坪时，村口那最醒目的大黄槲树和那个石门楼。”
“哼。”高仕其心里越来越火。他们到底要搞啥子鬼？
“户籍上填的高明诚的母亲叫高细菊。”
“也姓高？”高仕其压着火揶揄道：“那她也是高家坪人啦？”
“是的，她说她也是高家坪人。”
“什么？岂有此理！”高仕其怒火中烧。
“这么说我又有了一个高家坪的妻子？”
他目光严厉地盯着眼前这几位客人，站起身说：“谢谢各位光临，对不起，我要送客了。”
众人一怔，陈智浩说。“高老先生，事情……”
高仕其摆了一下手说：“我连送客的权利都没有？对了，按理说，我回大陆，你们是主我是客，好吧，我回避。”
“高老先生，我们只想再核对最后一个细节，说完了我们就走，不再打扰，行吗？”
高仕其又坐回沙发，目光冷峻地看着那个仍喋喋不休不愿放弃的陈智浩。
“你的儿子高明诚回忆起一个细节，他说这个细节是只有你们父子在场时发生的事。那是他十三岁时，你们全家搬到了上海才不久，当时你出差从山东回来，进家门后，你把武装带和手枪套就放在客厅的沙发上，他放学回家，好奇，就把手枪从枪套里拔出来玩，将枪口指向你。你说不准玩枪，并将枪口拨向一边，没想到枪响了，飞出的子弹将客厅的花瓶击得粉碎。你狠狠地打了他一顿，打得他足有一个星期没能上学。”
高仕其目瞪口呆地坐在沙发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家伙说的一点也不错，自己与儿子是有过这一幕，除了妻子，再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这么多年过去了，儿子竟然还记得这件事，他真是自己的儿子？那个突然冒出的妻子……
“有这件事。”高仕其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说：“这都是怎么回事？你们把我都搞糊涂了，这应该是我儿子才知道的秘密，可我儿子那儿怎么又冒出个母亲？”
“是呀，我们询问了你儿子，他一口咬定是他母亲，是从小把他带大的，他说你见了面就会知道了。”
“我见了面就会知道？这真是奇怪，我……这怎么可能。”高仕其不知说啥子好。
“我们告诉他你回大陆寻亲的事，因为有这个难题，所以……”
“他怎么说？”
“他说，自己记得父亲的模样，见面会认出来的，那个……那个你儿子的母亲也说认得你。”
“她也认得我？”高仕其如坠五里迷雾，他心里打了个忽闪，难道是佩瑛？我带着妻子和孩子出国后，难道她找到上海抚养了遗留下的大儿子？这个念头仅是一闪，这绝不可能，佩瑛怎么会……
“你儿子手里还有一张旧时你家的全家福老照片，我带来了，你看看对不对。”陈智浩将一张发黄的老照片递给高仕其。
高仕其接过照片：照片中的男主角正是自己，穿一身军装，在右边身着旗袍的妻子怀玉抱着已满周岁的小儿子，左边是大儿子，右边站着的是二儿子。高仕其记得这张照片摄于民国三十八年春，那是自己在山东兵败，死里逃生返回上海述职后与全家的一张合影。高仕其凝视着照片，感慨万千，真是物是人非，今夕何年。他觉得眼角湿润了，许久抬起头说：“照片中的人是我儿子，这是我的全家照。”
“人已经跟我们一块来了，如果你想见一见，亲自辨认一下，是不是安排一下见个面。”
“啥子？人在长沙？”高仕其吃惊地问。
“是的，你回国一趟不容易，上海方面过来时就把他们都接了过来，我们希望能满足你回国的愿望，又不希望弄错，再加时间较紧，所以……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就随你的意思安排。”
高仕其打量着来人，心中有许多疑惑，但疑问也使他急于弄清。他又低头仔细看看照片，那确实是自己的家庭之物，确凿无疑。但……他们到底要搞啥子？为啥子要弄出这么多奇怪的花头？黄埔同学会，高家坪的老军人，从天上又掉下一个妻子。既来之则安之，有啥子好害怕的，归圆总得见人才分辨得清，别人的肉怎么也贴不到自己身上。
“好吧，见，马上见。”
“那么安排在宾馆会议室怎么样？那地方宽展点。”陈智浩高兴地说。
“行，在哪儿都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