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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〇三章 大结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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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溟楼,江湖新近出现的一股势力。无人可知其中到底有多少人,亦无人知晓其势力深浅,更无人知道其楼主是何许人也。只是江湖传言,沧溟楼楼主之下,设“沧溟七公子”,这七人皆是人中俊杰,上品的仪貌,高强的武功,各异的个性,使得“沧溟七公子”这一名号第一次在江湖上传出之时,便俘获了无数女侠和闺秀的芳心。

——只是,太过神秘了。

欧阳忆颖娓娓诉说着曾经风靡江湖的落华双月,还有魔宫魔君的故事,淡然微沉的声音在这座湖中楼阁飘散开来,挟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浅淡哀伤。

“……家母曾言,她这一生其实是华月公子自老天手中夺来的,她的幸福亦是用华月公子的性命与幸福换回来的。”她浅浅地叹了一口气,“故而家母寻了那个人很久很久。可每一次每一次,家母皆是欣喜而去,心伤而归。”

白衣女子如玉般温润绝色的面容上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浅淡笑意。然,秋念白却不知为何,总觉得——那白衣女子在听故事的时候,神色似水般温柔缱绻,带着丝丝缕缕的沉哀。

欧阳忆颖说着,一直用她那一双略有些狭长的吊梢丹凤眼望着对面的白衣女子。兄妹四人中,她排行为三,却是唯一的女儿,样貌与父亲酷似。倒是她的大哥,二哥与四弟,竟是无一例外地与母亲相像。故而在沧溟楼主见到秋念白时,才会说那么一句:“本宫似乎……见过你?”

“——那,令堂如今……还在寻那个人么。”见欧阳念颖说着说着便陷入了回忆,白衣女子启唇问道,声音淡淡的,却不知为何,令人听出了一股极淡的小心翼翼的味道。

欧阳念颖被她这一句话唤回神来,唇角勾了一个浅浅的温和笑容,道:“家母,还有盈姨,嫣姨她们,这些年来一直在派人四处寻找华月公子。”说到这里,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抬眸,眸光里浮着惆怅的光芒,轻轻地流转,“家母说,她会一直找下去,一直一直。”

似乎是想起了自家娘亲在说这话时的神情,欧阳忆颖的神色蓦地和缓起来,眉眼微弯,带着那么一丝似水柔和。白衣女子纤长而微卷的眼睫轻轻地颤了颤,她抬眸扫了一眼欧阳忆颖,又瞥了一眼秋念白,薄唇微微地张了张,却没说出什么话来。

就在这时,亭阁的门帘被轻轻撩开,一个身着红衫的漂亮少年一手撩着竹帘,一手端着一个瓷碗,笑意盈盈地走进来,向白衣女子道:“阿溟,该喝药了哦。”

秋念白侧眸看了一眼来人,登时便惊为天人——若说眼前的沧溟楼主为人间绝色,那这一袭血衫的漂亮少年便该算是另一种人间尤物。美甚女子的容颜,白皙的皮肤,微挺的英眉,微微上翘的眼角,还有眉心那一颗殷红的美人痣——眼前的这少年,比之白忘月都要美上几分。

沧溟楼主一见来人,面上恍惚空茫的神色一扫而去,唇角勾起清浅悠然的弧度,她抬手指了指桌边的空位,微微弯了眉眼,道:“七栖,坐。”

白七栖将手中的药碗搁在白衣女子面前,微微一挑眉,道:“你先喝药。”

白衣女子一怔,随即眨了眨眼睛,道:“七栖,你看,”她抬手在药碗边扇了扇,道,“这药还很烫的,我等一下再喝,好不好?”

白七栖闻言,略细的眉尖一蹙,而后便伸手叉腰作水壶状:“它一点儿也不烫。哼,阿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反正我不管,我得看着你把药喝了!”

白衣女子闻言,顿时垮了肩膀,耸拉着脑袋,纤长的眼睫垂了下去,覆住了眼眸里的神情,好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然白七栖尚未说话,她一旁的白忘尘便悠悠道:“阿颖,你可别忘了,小七是我们兄弟里最不吃你这一招的人。”

闻言,白衣女子身子一僵,只好可怜兮兮地嘟囔了一句:“可是它真的很苦嘛……”然,却还是乖乖地抬手端起药碗,一口气将药汁喝了个精光。

望着瞬间纠结成一团的绝色面容,秋念白微微有些于心不忍,甫要说话,便见那白七栖不知以何法变出了一碟蜜饯,搁在了白衣女子面前。白衣女子见状,这才如孩子般露出笑颜,捏了一颗蜜饯丢进嘴巴里。

秋念白一顿,却蓦地听到身边响起一声叹息。转眸,却发现自家三妹正目不转睛地望着那笑得摄人心魄的白衣女子,眸光中溢满了疑惑与不解。

“这两位是……”白七栖仿佛此刻才看见他们兄妹二人,不由疑惑出声。一旁白忘月耸了耸肩,道:“还不就是前两日我和阿颖去青城派时顺手救下来的小鬼。”

不待欧阳兄妹反驳,白七栖便了然地点点头,笑意冷然地扫了他们一眼,问道:“那二位如今来访我沧溟楼,有何贵干?”

一眼便看出这白七栖对自己兄妹二人敌意很深,欧阳念颖一时之间没有想明白这是为何,然她到底是帝姬之女,何曾受过如此冷眼,当即便轻勾唇角,向白衣女子拱了拱手,道:“小女与家兄在此已打扰多时,这便告辞了。不过,在告辞前,不知白姨可否容小女问一个问题?”

“当然可以。”白衣女子颔首,面上笑意又恢复成了初时的云淡风轻,“你想问什么?”

欧阳念颖扫了一眼眸光高深莫测的白忘月与白七栖,恭敬道:“敢问白姨,可否告知名讳?”

白衣女子闻言,微微地怔了怔。便在此时,白七栖已当先出声:“我沧溟楼主的名讳岂是你这等乡野村妇可知的,能接见你已是天大的面子,可不要……”

他话音未落,白衣女子便轻轻出声道:“七栖,不可无礼。”她看了一眼忿忿的白七栖,这才转眸看向欧阳念颖,微微勾了勾唇角,浅笑道,“白沧溟。”

轻轻点了点头,欧阳忆颖面上浮起意料之中的神色,她站起身,向着白沧溟作了一揖,唇角微勾,道:“虽则白姨已经回答了忆颖的问题,但还请恕忆颖唐突,白姨与家母正在寻的那个人实在太像,不知忆颖可有这个面子,请白姨到府中与家母见上一面?”

“很明显你没有那个面子。”这毫不客气接话的既非沉稳的白忘月,亦非盛气凌人的白七栖,而是又一个掀帘而入的白衣少年,“沧溟,该休息了。”

秋念白眉峰蹙了蹙,终是忍不住开口了:“喂,你们太不讲理了吧?白姑娘不喜喝药,你们却要逼着她喝;白姑娘喜欢听小颖讲故事,你们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来妨碍;白姑娘这才与我们谈上没多久,你们又来叫她去休息。这才什么时辰啊就休息?你们不觉得太过分了吗?白姑娘的事情她自己会做主,没必要你们什么都……”

他话尚未说完,便被自家妹妹狠狠地捣了一手肘,登时消了声,兀自抱着受到重创的肚子龇牙咧嘴。欧阳忆颖挂着一脑袋的黑线,向已经面色微沉的众白衣男子拱了拱手:“家兄与家母一样,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他其实没有恶意的,方才言语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各位公子海涵。”顿了一顿,她又微微笑了笑,望向依旧坐在桌边的白衣女子,柔声道,“白姨若是要休息,那忆颖便下次再来拜访。”

白沧溟抬了抬眼眸,望了望三个表情各异的男子,又看了一眼欧阳忆颖和秋念白,抿了抿唇,而后缓缓地启唇,道:“你们既已道过谢,便不用再……”

她话语低低地,似乎含了一丝为难。然她话尚未说完,便忽听一声悠远的“铮——”传来。

白沧溟的身子蓦地一僵。

幽幽的琴声渐渐地响起,有人在楼阁外,弹奏一曲琴曲。轻浅的音符似乎跳跃在楼阁外的湖面上,踏着粼粼波光,蜿蜒流入众人的耳郭心房。

随即,便响起一道悠悠的女音。

“执笔磨墨,偶见佳人翠袖红衿;

酌酒对月,轻闻少年言笑晏晏;

夜色阑珊,酒酣处,情意两绵绵。

大漠风沙,南望江山银甲熠熠;

江南水乡,北眺河川红纱邈邈;

火树银花,月中天,谁解相思愿。

轻折绿柳,慢抚瑶琴,

一处相思,却惹两处闲忧;

风过千里,无痕却有恨,

谁肯为我,轻奏一曲柳笛;

山水千里,两心比邻;

山水千里,两心比邻……”

琴音愈发地渺远,然那一声一声的曲辞似要揉碎了十数载的思念于声线中一般。

欧阳忆颖转眸望向阁外,待望见熟悉的身影,顿时长舒一口气,心中暗道:总算赶上了……

一旁早已听曲儿听得入迷的秋念白在琴音消散后才喃喃道:“小颖,我怎么不知道……娘她还会抚琴?而且这曲子……抚得比瑶染还要好……”

欧阳忆颖闻言白了他一眼,尚未说话,却听一旁响起清浅悠雅的声线来:“……《红袖吟》……”她侧眸,便望见白沧溟怔怔地望着琴声传来的方向,一双墨玉般的眼眸流光潋滟,好似有光华在其中蜿蜒流转,似要漫溢而出一般。

唇角微勾,欧阳忆颖道:“二十年前四国曾于藏花凤凰举行会谈,玄风国的明珠帝姬在凤凰城的尹天阁上即兴一曲《凤凰》,引来百鸟啼鸣朝拜,盘旋绕阁,久久不散。白颖华,你还记得吗?”

闻言,白忘月等三人面色忽地一变,然他们尚未来得及开口阻止,便听白衣女子轻声应了:“如何……会忘?”

白忘月等人的动作与言语,便倏地僵住了。秋念白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自家妹妹,欧阳忆颖却长舒了一口气,道:“那,白姨,能随忆颖一起,回去吗?”

然,白沧溟却微微颤了颤纤长的眼睫,抬眸扫了一眼欧阳忆颖和秋念白。欧阳忆颖一怔,甫一对上她的眼神,她便呆了一下——冷冽寒凉,落寞空茫。这还是她们相见以来,她第一露出这般冷漠的神情。

白沧溟缓缓地自桌案边站起身来,缓步走到欧阳忆颖面前,微勾唇角,绽出一个动人心魄的浅笑来。轻轻抬起纤手,白沧溟在欧阳忆颖的眉心轻点一下。

欧阳忆颖怔了怔,随即便感觉脑袋愈发昏沉,眯了眯眼睛,便再也控制不住地昏了过去。白沧溟伸手将她接住,而后轻轻地放进秋念白的怀中,向一头雾水的秋念白道:“念白,带着忆颖去吧,莫要再踏入我沧溟楼了。”

秋念白怔了怔,没明白眼前的白衣女子在说些什么。白沧溟却拂袖转身,轻声吩咐道:“司骨,送客。”

白司骨正了正面色,便转身看向秋念白,道:“欧阳少爷,请。”

秋念白抱着自家妹妹,一路望着那一袭白衣的绝色女子缓步离开了楼阁,蹙了蹙眉,半晌才道:“我不会再踏足沧溟楼,可家母与落华宫却一定会不舍不弃。”

白司骨瞥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沧溟还能听见?”

“她会听见的。”秋念白咬了咬唇,倔强道,“你们都没有看见她的眼泪吗?要这样将她囚至何时呢?真的爱她的话,为何不让她过得开心一些呢?”

白司骨闻言,眸光微微一沉,却还是道:“欧阳少爷,你该走了。”

“我知道,不用你送!”秋念白气哼哼地冲白司骨翻了个白眼,转身便踩着楼阁的阑干,抱着自家妹妹一跃而出。

在及时赶来的自家娘亲身边落下,秋念白正听见一袭白衣的白清遥走出来向抱着琴殷殷而望的秋沉落拱了拱手,道:“楼主已经歇下了,不愿见客,还望帝姬殿下与驸马海涵。”

“——你和她说了吗?你告诉她,我是秋沉落,颖儿不会不见我的!”秋沉落怔了怔,随即便上前一步,猛地抓住白清遥的衣袖,急切道。

秋念白呆了呆。

——印象中,娘她一直都是很优雅从容的模样,何时如此失却风度……

白清遥不着痕迹地在欧阳云峰怒火熊熊的注视下抽出自己的衣袖,再度拱手道:“在下是将帝姬殿下的吩咐原话禀告的,只是楼主道她无意结交皇室中人,让帝姬殿下失望真是抱歉。”

“落儿,我们回去吧。”一旁的欧阳云峰伸手将瞬间颓唐委顿的娇妻揽入怀中,轻叹一声,道,“若她真是白颖华的话,你方才抚了那一曲《红袖吟》,她便应出来见你了。”

秋沉落全身一震,终是再也忍不住,转身扑进欧阳云峰的怀中哭起来。

秋念白抱着自家妹妹,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红袖吟》……

——那方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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