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没有想到她能这么快地接受事实，可转念一想自己的一双父母他又释然了，淡淡地道：“你可以害怕。”
辛疏梧敲了敲下巴，星辰太平，她眼睛里的光就显得有些狡黠，“这话你应该和我爹说，他胆特小。夜里睡觉有个风吹草动的都能让人起来将院子里的草都铲平了，你要是同他说他新娶的小老婆是个渐耳，啧啧啧，辛家的好日子就到头喽！”
二爷忍俊不禁，连连摇头。
她扒着他的肩头道：“我同你说真的，其实五姨娘从面像上来说算个美人，心地目前来看也很美好，只是身份的问题。其实你想想，皮囊下藏着个鬼总比心里藏着个鬼要好很多，她既然历经千辛万苦来报恩，恩没报把恩人给解决了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她想替我爹生个儿子还是女儿这都是她的选择，我们这些外人对她有些歧视不大好吧？”
二爷有些意外，“她终究是个渐耳，虽说化成人形但未必能长久地控制住自己的本性。”
她斜眼瞧他，提了个一劳永逸的建议：“你不是要向我提亲么，娶了我就可以住在我家里看住她，即使到她控制不住自己的那一天你也可以将事态控制在正常的范围内，你觉得如何？”
二爷笑，“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这是在委婉地向我求亲么？”
“……”
辛疏梧顿了那么一顿，诚恳地道：“你理解错了。”
二爷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她觉得刚才这个解释有些苍白，想了想决定修饰一番：“求亲这种事情一定要光明且热烈，虽说不能完整地表达出对对方全部的情感，但至少是对对方全部情感的缩影。所以，一定不能委婉，一委婉说不定这门亲事就显得委琐了。”
二爷欣然应允，“那我求亲的时候就按你的要求，光明且热烈。”
“……”
她躺在马车里光明且热烈地滚了几滚，有些窃喜，二爷又说：“如果你还有其他的要求，什么时候想到都可以同我说，求亲只有这么一次，我不想让你有遗憾。”
辛疏梧托着下巴疯狂地点头，忘了隔着帘子他一定不会看到，点完头觉还是无法排遣内心地窃喜，继续光明且热烈地滚来滚去。
就在她愉快地翻滚时二爷蓦然停住了马车，“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你如果……”
话说了一半，他不得不伸手从车辕下捞起来从车里滚出来的人，将人扶着坐好，戏谑道：“你还喜欢这样的方式？”
辛疏梧将浑浑噩噩的脑袋深深地埋进了手臂里，“不，我并不喜欢这样的方式，刚才一切都是你的错觉。你什么也没看到，我什么也没做，我困了要睡觉去了，青山不改绿水长存，咱们明早再见！”
二爷：“……”
回程的速度比来时的速度快了很多，当然按照辛疏梧要诗意地生活的想法，这一路本该游山玩水，好好领略巫安城外的大好风光。但是二爷诚恳地劝告，明天就是城主府宴，如果不按时赴宴的话，辛家布庄可能就未必那么诗意。
这个建议真是醍醐灌顶。
辛疏梧捧着脸埋怨了谢追一顿排遣了不甘心，默默地安慰自己毕竟来日方长。久在巫安又不是终离，没有她爹的眼线，和崇时什么时候出门都很合适，然后愉快地回城去了。
到布庄的时辰正值华灯初上晚饭摆盘，整顿饭的过程中除了宋衡弥意味深长的目光，大家对于她失踪这么长时间并没有过多的关心。
这从一方面说明大家早已对她不定时离家出走的事情习以为常，毕竟她从七八岁起开始做这样的事就很得心应手；另一方面说明布庄的生意已经在正轨上越走越远，掌柜在现阶段存在的意义就是数数钱再想想布庄可能面临的危机以及解决办法，当然，目前的危机没有比谢追驻扎在巫安更危险的了。
明天她就要去赴这个危机，谢追提议她参加宴会的目的绝不仅仅只是让她以辛家布庄东家的身份结交显贵妻妾这么简单。
她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从她寻找崇时六年的恒心就可见一斑，结果在寻找的途中出现了自己这个障碍，无论是谁，对待障碍的第一反应大约都是斩草除根。
另一面布庄如今刚在巫安立足，虽然长势喜人但是细瞧之下步步危机。吴陈两家屡屡败北，这对一个资深的地头蛇来说是奇耻大辱，如今稳坐钓鱼台只怕在酝酿更大的风暴，好浑水摸鱼。
作为砧板上的鱼，内外交困，果然是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她一面长吁短叹一面将库房的门锁好，回身时阑珊灯火里就出现了个让她头疼的人，一把纸扇摇的吱吱呀呀响，她强行打了个呵欠，“宋公子，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宋衡弥继续慢悠悠地摇扇子，“世妹也不是没睡？”
和这人果然没什么有价值的话题可以聊一聊，辛疏梧继续强行打了个呵欠，“临睡前来库房转转，这就要睡了，宋公子见谅见谅！”
她和他错身而过，宋衡弥道：“明天你去城主府赴宴，我也会到场。”
辛疏梧酝酿的瞌睡瞬间就散了，意味深长地转头看他，“宋公子出现在裙幄宴上，不好吧？”
他笑，“我是以冯家总管的身份随侍小王后，只在宴外听传。”
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那真是辛苦宋公子了。”
宋衡弥收了扇子在掌心敲了敲，“我告诉你这话是要你明白，万一明天出点什么事找人帮忙的时候不要跑错了方向，毕竟宴上只有你一个不是巫安的姑娘。”
她心头一动，“出事，什么事？”
他摇头，“久居王宫的女人什么事都能出，她们的心思我哪里明白，世妹警醒些应该没什么妨碍。何况同样作为姑娘，但凡留些心思就能避开，当然避不开的可差人同我报个信。”
辛疏梧幽幽地看着他，“我避不开的，宋公子就能避开吗？”
“这要看是什么事，”宋衡弥笑笑，“当然无论什么事，得罪小王后的人不是冯家小总管，小王后再蛮不讲理也会看在冯家也对我网开一面。即使我避不开她也会想方设法让我避开，就和她想方设法让世妹你避不开一样。”
她装傻充愣，“宋公子的话我不大明白。”
宋衡弥看她一眼，笑意收了收，“世妹没有见过王宫里的女人，说起攻守她们比你更擅长，而小王后只要懂得进攻不触及王上的底线一切都合情合理，你觉得这样的环境熏陶出来的一个女人，对待青睐同一个卖兔子男人的女人会用怎么样的手段？”
辛疏梧道：“一般而言，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他笑说世妹果然聪明伶俐。
她对于这样的评价实在没有什么好感，“多谢宋公子夸奖。”
她转身要走，宋衡弥又补充道：“我知道我说的你未必听得进去，但是有一点你最好记一记，小王后明天多半也会让卖兔子的赴个宴。如果真的出了事你向他求助只会让事态往更坏的方向发展，而他卖了这么多年兔子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什么样的结局是对自己更好的，世妹你要明白。”
清风徐徐，辛疏梧拢了拢衣服觉得夜深寒凉，“我爹曾赞叹宋公子心思缜密，机智过人，如今果然见识到了，冯家根深叶茂，宋公子早晚会得偿所愿。”
宋衡弥摇了摇头，“我是有一愿，却无法得偿。”
他没再多言，行了礼转身潇潇洒洒地走远了，留下一头雾水的辛疏梧。
隔日，辛疏梧抱着兔子赴城主府赶宴，隔着两条街城主府就已经被看热闹的围得水泄不通。她不得不下车步行，在府门后街还被卖点心的老太太强行卖了一包绿豆糕，于是她拎着兔子和绿豆糕被迎客的婆子请进了府里。
按照她的本意这一顿宴尽量降低存在感，哪有角落躲哪里哪里人少坐哪里，最好不要再谢追的面前晃荡，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结果谢追发扬了她强人所难的一贯作风。
自从领她进去的婆子不知道哪根筋抽搐嚎了一嗓子，府中的老幼宾客闻声纷纷赶来，围观稀罕事一样围观她，接连一个时辰她都沉浸在辛掌柜的招呼声里。
无论大家是不是自愿，她是不是自愿，反正赴宴的所有人大概都和她说过几句话看过她手里白胖胖的兔子，顺带赞叹她这一包绿豆糕带的也不错。
一个时辰后辛疏梧躲在粉嫩嫩的孤挺花丛边揉了揉笑得发僵的脸，默默地问候那迎客婆子，转念一想，她估计也是受了谢追的命脑筋才抽了那么一抽。
昨天宋衡弥的话甚是有几分道理，谢追除了进攻就没有别的技能。宴还没有开始她已经出尽了风头，到时候谢追真的对她下手估计大家应该十分欢迎这场热闹，所以她又默默地问候了谢追一遍。
本着开宴前不要在人多的地方出没的原则，她开始顺着阴暗的角落晃。
阴暗的角落里有无数粉嫩嫩的孤挺花，浓郁的香气绚丽的晚霞，如此良辰美景如果不发生点什么风流韵事简直对不起老天的恩赐。辛疏梧站在孤挺花丛后安静地看着几步远外，崇时长身玉立，不可一世的谢美人正匍匐在地。
谢追的裙子很宽，这个动作实在分辨不出她是跪是坐或是盘膝，不过看着她匍匐着挪动的速度应当是跪着，辛疏梧的眼角瞬间扭曲了少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