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痛吗？”李响讥讽道。
“你！痛，痛在心里。”刘睿咬牙切齿地说。
“痛就好，猪脑壳该痛。”李响笑着说。
“你脑袋才猪脑壳，你的还是豺狼虎豹的脑壳呢。”刘睿鄙夷地对李响说。
“豺狼虎豹的脑壳好啊，比猪脑壳好。”
“嗯，你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你才是这种人。”
“没错，至少我脑袋不是猪脑壳。”
“我宁愿做猪脑，比狼子野心好就行。”
“哈哈。”李响笑。
刘睿又鄙夷地看了李响一眼，“死十个人你知道啥概念吗？”
“不需要你提醒，猪脑壳都能想到的道理。”
“你！哼！”刘睿差点再次爆发，忍住了，这里的事还大得不得了，怎么可以在这时候闹矛盾？刘睿想，忍，不和你一般见识。
冷嘲热讽之后，刘睿和公安局的一位副局长聊天去了。由于担心伤者家属闹事，所以公安先期介入，派出所有二三十人坐镇医院，其他的在殡仪馆镇守。
谁都明白，那个脑袋削去了三分之一的人，随时都可能死亡，家属情绪随时都可能爆发。因此，在医院坐镇的人心情都很紧张。
五个受伤病人的家属被医院巧妙地分开了，人就怕聚在一起，七嘴八舌最容易出问题。刘马志很专业，不仅医学上专业，就连人的心理学也很专业，政治学就更不需要讲了。
那个重病人的家属有专门的人伺候，他们有人端水有人送茶，伺候的很周到，护士小姐还不时让他们远远地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外眺望自己的儿子，他们的儿子还活着，医生在抢救，护士在忙碌，呼吸机、监护仪、氧气、吊针，医院高档的设备他儿子都享受了。
李响突然想看个究竟，医生有什么办法让病人熬过二十四小时？
刘马志拦住了，他说：“死了，早死了！谁有这能力救活这种病人？现在，呼吸机维持着，吊针打在棉絮上，监护仪开着，家属只能远远低看着医护人员抢救。明天时间一到，宣布死亡。”
我草你姥姥！这不是折腾死人么？
不过，又有什么办法？人死不能复活，各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谁愿意出事故呢？
第二天，二十四小时满，医院业务院长疲惫不堪地对病人家属说，我们尽力了，你也看到了，我们用最好的设备，最好的技术，用了十二分的努力，没法子，救不了。节哀吧！
心服口服的死者家属千恩万谢，他们得到该得到的补偿金，回家悲哀去了。
一百三十万人口的大县，死几个人算不得什么。这次死的人，家属都得到了一笔抚恤金，事件很快平息。
这时候，调查结果也出来了。
城关花炮厂的爆炸是一起刑事案件，一个被厂里开除的职工为了泄愤，点燃了花炮生产车间的火药，厂主、嫌疑犯都当场被炸死。
九死五伤。这是最后的结论。
刑事案件不是安全生产事件，性质不同，责任不同。刑事案件是另一码事，因为，谁也不敢说，自己这片土地上，没有行凶杀人的。
梅州特大烟花爆炸事件的处理，真是神速，二十四小时，干净利落地处理结束。
李响的作用微乎其微，并且，令人惊讶的是，李响也只对事情的全过程知道一些支离破碎的信息，消息所得非常到位。
刘翰清的本事越来越大了。
一晃又是几个月，没什么中心任务，没什么大动作。
梅州的官场风平浪静。
非常稀奇，刘翰清和龙佩贤竟然没有像人们预期的那种，蜜月之后就是你死我活的争斗，恰恰相反，他们更像是相濡以沫的一对老夫老妻。
而且，不仅如此，好像这样安详的日子，似乎要在梅州官场上永远这么延伸下去。
不过，平静的日子结束得太突然。突然有一天，梅州沸腾起来了。这一天的到来，是随着刘翰清连续去了两次清江，以及去了一次江都之后，梅州平静的日子就到了头，梅州官场又开始了纷纷扬扬的议论。
刘瀚清升任德州市常务副市长已经是铁定的事实，就连他自己也不再否认。
李响预测的没错，刘瀚清和龙佩贤之所以亲密无间，原来是有原因的，他们之间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和相同的利益。随着刘瀚清的升迁，龙佩贤任书记的传闻当然也就是九成九的事实了。
这种局面一出现，立即就有几个人忙碌起来。
龙佩贤空出来的位子得有人填补。
赵毅，作为早就盯紧了县长职位的他，现在到了关键一搏的时候了。这几天，他几乎天天往市里跑。
项伯虽然老实、低调，但不表示他就没野心。梅州本土，能和赵毅拼资历的人唯有他了，他绝对不会放过此次机会。俗话说，机会是留给做好了准备的人的，项伯已经准备几年了。所以，他也开始跑市里。
还有个人，史济安，虽然资历稍浅，但他也准备拼一下。这人韬光养晦都几年了，论心机，梅州官员里没有人有他这样深藏不露，他苦心经营三年多，现在遇到这么好的机会，他能让它白白溜掉？
当然，梅州是个大县，想来梅州当县长的人多的很。江都市九县四区，够资格当县长的人很多，即便是江都市局级单位的局长们，他们也想做一做封疆大吏。这次，自认为有希望的人不少于十人，他们都在努力运作此事。
梅州县长之争注定是一场艰难的争夺战，这点，凡是有过当县长梦想的人都知道，不付出代价，那就是做白日梦。所以，很多人很忙。他们不仅跑江都，还跑清江，甚至还不得不上京城。
除了县长之争，常委之争也很激烈。丁启军早就盯上的宣传部长之职，当然，统战部长他也不嫌弃，这两个职位都是县委常委。晁坤，革命老前辈了，轮也该论他进一回常委班子了，所以，他是公开的竞争者。刘睿，自认为是刘瀚清的得力干将，这一年多副县长干得不错，进常委，他的理由很充分。李响，龙佩贤说过，他会推举李响进常委的。半年多前的那次常委会，龙佩贤心有余悸，祁凡、刘睿、项伯、史济安等人以发难，他孤家寡人，无依无靠。如果丁启军和李响进常委，龙佩贤就有两个支持者了。
常委这个位子，梅县就有四人盯着，但是，谁都知道，竞争者不仅仅只有这四人，很难说江都不空降人来。这次只有两个常委名额，从别地方空降一个人来的机会非常大，所以，常委的竞争，很可能是四选一，不轻松。
今天，刘瀚清又到清江去了。可能是某位领导找他谈话吧——都是这么猜想。龙佩贤也去了江都市，他一去，更是牵动不少人的心弦，因为，龙佩贤虽然对县长人选没有发言权，但对进常委的其他人是有发言权的，至少是有建议权的，所以他这一去，一群人也跟着追去了。
李响得到消息，刘睿去了江都，晁坤也去了，后来听说赵毅、项伯、丁启军也都去了江都。他没觉得没必要，他没有去江都的打算。
李响早早地回家了，文青难得和李响吃饭，所以做了几个好菜，一家人快快乐乐吃了一顿饭。不久，樊铁铭打电话来，说想来李响家看看。李响不好拒绝，就说，你来吧。没十分钟，樊铁铭就到了，显然，他是在附近打的电话，早打听到了李响在家。
一进门，樊铁铭就拿出生意人的本事，亲热地和文青和李曦打招呼，嫂子长、嫂子短，叫的亲切。他看着李曦长得特可爱，就要她叫叔叔。樊铁铭年纪比李响大，但他不敢做李曦的伯伯。李曦很听话，但很不解，她只好糊里糊涂，很听话地，也是很无奈地叫了他一声叔叔。
樊铁铭从包里掏出一件包装得很精美的礼物，给李曦。李响心里“突”了一下，不会是熊猫皮衣吧？
李曦见到礼物很高兴，嚷嚷着要妈妈打开，一看，一件精美的皮毛背心。
熊猫皮衣！李曦尖叫，她太喜欢了。
李响不快，这礼物也太奢侈了。问题是，奢侈还是次要的，关键是因为他是违禁品。看着李曦这样喜欢，已经把皮衣穿上身了，她不仅更漂亮，而且也显得更高贵了。
看着快乐的李曦，李响实在不忍心把衣服从李曦身上脱下来。樊铁铭看穿了李响的心思，说，李哥，别担心，这件皮衣做了手脚的，上面标示明明写着“仿皮”，合法化了。
这世道，真假难分啊。假的成真，真的成假，真真假假，眼花缭乱。
别人热脸，用冷屁股对着人家也不是事。李响假装欢天喜地的对樊铁铭表示了热烈的欢迎，以及对他慷慨地赠送熊猫皮表示衷心的感激。
坐了一会，聊了一会，聊天南、聊海北。不过，李响不相信樊铁铭就只聊这些无聊的话题，他一定会有要事开口相求的。商人虽然懂得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但他们一般没这耐性，樊铁铭就是这种很现实的人。
聊得欢天喜地之时，樊铁铭突然话题一转，说，李哥，这几年中医院发展不错，我一直没打进去，这次他们准备买一台CT，我代理了GE公司的CT，帮我借此机会打进去，行吧？
李响说，樊老板，我上次好像听你说，你是代理国产机的，噢，对了，你不是代理东软CT机吗？怎么，摇身一变，又代理GE的CT机了？
樊铁铭笑着说，李哥呀，什么时候了？做生意又不是结婚，没必要从一而终的。生意场上，还不是有奶就是娘？
既然得了人家的熊猫皮，总不可能就铁面无私起来吧？李响稍稍犹豫了几秒钟，对樊铁铭说，好吧，我试试吧。
樊铁铭高兴。
樊铁铭在人民医院的生意做得不小了，但是，遗憾的是，他一直没有打进中医院。中医院和人民医院同行是冤家，老死不相来往，他们两院，不仅领导之间不来往，即使是员工之间，也来往得少，谁看谁都不顺眼，怨结的很深，后来，就连生意场上的客户们，也是泾渭分明，在人民医院做了生意的人，就不能在中医院做生意，在中医院做了生意，就别想在人民医院做生意，这已经是十多年来不成规矩的规矩了。
樊铁铭在人民医院是最大的客户之一，名声不小，认得他的人很多，他在人民医院的业务已经做到了极致，再发展的空间非常有限。再说，再做大，就是霸道了，太霸道，同行不答应，即使是刘马志也不会答应。樊铁铭盘算了很久，在人民医院不能再扩大业务了，得留口饭给别人吃。所以，他急于想开拓新的市场。拿下中医院，是他很久之前的梦想了。
樊铁铭这人做生意很精明，他决定了，这次做CT机生意，可以少赚点，甚至于不赚，也要做成这笔生意。他的目的不是为了做CT机，目的是打进中医院。他知道，打进去了就好办了，慢慢联络感情，一步一步渗透，他的终极目标是今后做药品和医用耗材。
做CT，一次性买卖，赚了就赚了，一次性了结，那不是樊铁铭的本意，他追求的是细水长流，源源不断。当然，他也不怕山洪暴发，更不怕滚滚长江东逝水，有那样的大财发，那当然更好，可是，还是现实点好，一步一个脚印，这次的CT机，竞争激烈，能拿下单子就不错了，没赚钱没关系，只要进去，今后就不担心没钱赚。现如今，药品的利润很高，利润是成本的两三倍的药品极为普遍，有的单品种药，利润可以达到成本的十倍以上，甚至百倍。譬如，投十万块钱本钱，只要你和医院领导和财务科、药剂科关系好，一年赚上个百来万利润不成问题。有这等利润的生意，除了药品之外，只有毒品可以和它比。
樊铁铭担心李响不放心，就说，李哥，我做这台CT，他们医院绝对划得来，人家卖四百五十万，我必定比人家开价低四五十万，四百万，一分不多。我这次，真不为赚钱，更不会使您县长不好做人。别人说，做生意，追求利润最大化，我不这么认为，价值最大化才是我的价值。别笑我，我有我的观点，我的价值就是为梅州医疗卫生事业做贡献，当然，顺便赚点钱。嘿嘿，李哥，你真的别笑我，你打听打听我樊铁铭生意场上的口碑，不说最好，至少不会让你李哥丢丑。
聊了一会，樊铁铭告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