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方蒙蒙发亮，柳梦寒便早早起床，叫醒了红鸾。带着红鸾前往恭亲王府外，守候在街角，等着梓奕等人的出现。昨晚，红鸾与老王爷聊了很多，老王爷也给了她很多建议，直到破晓时分，她才从恭亲王府出来，回到栖凤楼也未睡觉，静静等着天亮。
一路上，红鸾也从柳梦寒嘴里，知晓了恭亲王府的变故。也是心情低落，跟着柳梦寒早早地守在了恭亲王府之外。梓奕要走了，这一走怕真的就是永远了，边疆天高路远，这一别，怕真的是永别了。
柳梦寒深知红鸾此刻心情难过，轻声安慰道：“红鸾姐姐，有情人终会再见的。你别太伤心难过了，如此变故，任谁也不想看到的。可毕竟是皇上下的命令，能有这样的结果，也算是一种好的结局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们快出来了吧。”红鸾拉着柳梦寒的手，不由得攥紧了几分。红鸾的心中酸甜苦辣全然不是滋味，心口像是塞了一块大石头一般，沉沉的呼不出起来。不觉轻轻叹了口气，又放开了柳梦寒的手。
柳梦寒轻声道：“红鸾姐姐，他们出来了。”
红鸾凭着记忆，把脸转向恭亲王府的大门，听着嘈杂的声音，想来是都出来了吧。梓奕不知道看没看到她，梓奕的心里还有她吗？她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面时梓奕的样子，她为了他哭干了眼泪，伤碎了心扉。此时，他就要远走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会否想起她的容颜？
说来也奇怪，也许是伤的深了，连伤心都不会了，红鸾此时却变得很安静，看的很淡了，什么爱恨，什么情仇，她已然不知是何滋味了。总之，心中牵挂着梓奕，睡前想着，梦中念着，睁眼的时候，枕头被泪水打湿，已然是她生活的一部分了。现如今，她却连眼泪都干了，再也流不出来了。
只见恭亲王府的大门外，已停了几辆驴车，曾经闪耀一时的恭亲王府竟然是沦落至此，在落寞的时候，却连一辆马车都没有。恭亲王府上百家眷，各自罗贯而出，站在亲王府的门外，看着那装满行李的驴车，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复杂的情绪，神情也是落寞不堪。
梓奕出来了，在他两侧，还跟着那两个胡人公主。梓奕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能隐约看出，比之先前的样子，更为落寞了。他也蓄起了胡子，双鬓挤出了几条银丝，看上去苍老了许多，却也显得成熟不少。
在梓奕的心中，一直有一块心病，他清晰地记得那个雪夜，那个倩影，那个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身影的。可如今，惶惶数载，物是人非，他早已不是当年的他，她也非当年的她，但是他知道，她的心还若初见，他的心也还像许久之前那么滚烫火热。可又有什么用呢，他要走了，她还在这里。
亲王府的下人被老王爷都打发走了，仅留下那虬髯大汉一个人看着门，过两日宫中来人接收了院子，他也该离开了。
上百口人收拾停当了，也该上路了。老王爷坐在一辆驴车上，又看了一眼这个他生活了数十载的院落，一脸萧瑟之意。人最遗憾的事情，莫过于人到暮年，还要颠沛流离，不能落叶归根。
遥望着渐渐远离的亲王府的众人，柳梦寒的双眸也变得湿润起来，终于是就这样分别了。梓谦到底去了哪里，梓谦与皇上之间，又有什么关系，为何亲王府会受到梓谦的连累？很多的疑团，积压在柳梦寒的胸口，她只觉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走了吗？”红鸾轻声询问。
“走了，红鸾姐姐，我们也该回去了。”柳梦寒最能明白红鸾的心思。柳梦寒却也突然有些羡慕红鸾姐姐，她牵绊的人还在这队伍之中，可她牵绊的人呢？生死不知，杳无音讯，这样的折磨，比之挖心剜肺有何区别？
“梦寒，我想在多看一眼。”红鸾的声音近乎哀求。她看不见，也不能上前去近距离的与梓奕交谈，可她却可以听的到，心上人儿就要远离了，听着他离开的声音，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安慰啊。
“好，我带你去。”
柳梦寒最不想让红鸾伤心，这个世界上她最在乎的人，现在不知在何方，儿最关心她的人，却就在这里站着，仅仅这么简单的要求，她却是断然不能让她失望的。柳梦寒轻轻抚着红鸾，一步一步遥遥地跟在亲王府的人马后方。
红鸾随着柳梦寒一直跟在前方的人马身后，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过话，各自都不愿打破这宁静。红鸾愿意走在他走过的路上，愿意与他经历过得所有的事情融为一体，这算是另外的一种延续吧。
两人一直跟着走了一上午的十分，红鸾终于有些累了，站在路边，也而不再动了。她知道，在跟下却也是无果的，还要连累着梦寒妹妹，这倒是她自私了。红鸾轻叹了一声道：“梦寒妹妹，我们回去吧。”
柳梦寒轻轻点了点头道：“红鸾姐姐，先歇一歇，我们在往回走吧。”
“我不累，不用歇了，走吧。”送了十里地，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既然已经走了，那就不再牵挂了。以这样的方式，送心上人离开这里，倒也是另外的一种牵绊呢。伤心地，伤心人，又何必再过多留恋呢。
柳梦寒叹气一声，扶着红鸾就要往回走，却听得那身后一阵哒哒声响。回首望去，却见一头驴子上坐着一个人，正快速朝着这边赶来，这人显然就是梓奕。柳梦寒又停下脚步，轻声道：“红鸾姐姐，他来看你了。”
“谁，谁来看我了，这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也不认识人啊！”红鸾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荒郊野外的，谁回来看她呢。她在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什么亲人啊。
“梓奕哥哥，梓奕哥哥回来看你了。”柳梦寒的言语中也满是激动之情。
红鸾身子一震，紧紧抓着柳梦寒的手，激动地道：“真的吗？真的吗？梦寒，你看看我脸上干净吗？我的头发没有被风吹散吧？你看我的衣服不脏吧。你快帮我整理整理，别让他看到我的这幅落寞模样。“
“姐姐，没事的。”柳梦寒帮红鸾整了整衣服，拉着红鸾站在路中央，看着越来越近的梓奕。
红鸾听到生意，竟然是忍不住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柳梦寒怕红鸾摔倒，也急忙跟了上去。这时，梓奕也到了红鸾身边，从驴子上跳下来，一把把红鸾揽入怀中。两个相爱的人儿，紧紧相拥在一起。千言万语汇集成了山洪般汹涌的泪水，各自不言不语，都痛哭出声。
此刻，无声胜有声，不一定要说出什么山盟海誓的。梓奕的行动已然代表了一切，红鸾的动作，也是可以看得出的，她对梓奕的感情，竟然是如此之深切。抱了片刻，红鸾突然激动起来，不断捶打着梓奕的胸口，哭着道：“你还回来干什么，你回来干什么？”
“红鸾，是我不对，在我走之前，我还是想见你一面的。红鸾，对不起，对不起。”梓奕又把红鸾抱在怀里，这时候一切的话语都变得如此之苍白，这样的方式，倒是可以代表一切的言语的。
柳梦寒站在一侧，看着两个伤心的人儿，紧紧相拥着，也不觉感动地流下了泪水。看着红鸾姐姐与梓奕哥哥能有这样的机会道别，她倒是开始羡慕了。梓谦呢，他去哪里了？她倒是有些后悔了，那日梓谦一路追着她，她却没有转身，现在想来，当时实在是太残忍了。若是再有一次机会，她会怎么选择呢？柳梦寒的心里，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梓奕与红鸾抱了许久，这才放开，四手紧握。梓奕看着红鸾，帮红鸾擦干了面颊上的泪水，轻声道：“红鸾，此生我梓奕对不起你。我该走了，我与父亲他们说我要方便的。才来这里看你的。我从出了门，就看到你和梦寒在那边站着，可是那时候宫中人，一直在那里守着，我没办法。”
“走吧，我懂。”一句话，抵过千言万语，红鸾相信梓奕的话。她也知道梓奕身不由己，知道梓奕的心中有她就好了。心在一起了，就算是天涯海角，又有何妨。每当月挂梢头，可以想着远在千里之外的人儿，那何尝又不是一种幸福呢？人，最怕的是失去了希望，不是么？
梓奕放开红鸾的手，走到柳梦寒的身边，轻声道：“梦寒，日后就全仰仗你帮着红鸾，照顾红鸾了。你们回去了，去城西的牛家药铺，我之前给牛大夫那里询问过了，他或许能治好红鸾的眼疾，我也早就付了许多银子给他，你们放心去就是了。”
“我会的，一路保重。”柳梦寒想了想又道：“梓奕哥哥，见到梓谦了，替我问好。”
“会的，我走了。”梓奕转身轻轻地吻了吻红鸾颤抖的双唇，没再说话，骑上驴子绝迹而去。
红鸾流着泪，举起手慢慢挥动着，她在与梓奕告别。
这一别，还能在见到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