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火，将城阳县最有名的青楼毁于一旦，无人幸免。
江天彼时正在学堂读书，因此躲过一劫，但他的母亲，那位名冠四方的花魁娘子却因此香消玉殒。
有好心人家资助了他几两碎银子，这才改名换姓，背井离乡。
多么悲惨阴郁的往事。
出身如此卑劣，唯一的亲人还死于非命，尸骨无存，他离开伤心之地，也是无可厚非。
可是......
陆栖迟却剑走偏锋，一把抓住了重点，“这场大火究竟是怎么造成的？青楼虽然人多手杂，但是看守之人却不少，达官贵人、贵重东西也不少，应当格外小心才是，怎么能被一场大火毁于一旦呢？”
“据当地县丞派人查验，只说是意外。若不是因为这场大火，只怕是魏王还没有这么容易能替主上查到江天这个人。”
“意外？”陆栖迟轻笑了一声，将册子扔回了沉寒怀中，“你信么？”
“这......可是事情过去了二十多年，即便是再想查证，也未必能查到什么了。”沉寒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变，“主上是说......”
“别高估了人心，也别低估了恶意。”陆栖迟捻了捻手指，垂下眼帘，浓密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悲凉，“派人去城阳县看看，还有......江府。”
“是，主上。”
林煜第二日就过继了一个宗室子，虽然姓林，但是血脉可是拐了十八个弯儿。
至于林厉昔日留下的两个皇子，林煜可不想给自己留下什么后患，自然不能公之于众。
天成皇宫中，深夜传出了异响，铁蹄的踢踏声，还有兵器交接的金属声音，寒鸦惊鹊，树叶低鸣，呜咽在半空中，不详至极。
几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以最快的速度包围住了养心殿，杀掉了其中的部分守卫。
在深夜占领皇宫，无疑是最好的法子。然后第二日眼看着木已成舟，群臣也就只能被迫接受眼前的现实。
空有气节的文臣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快快快！养心殿中搜出玉玺！本王重重有赏！”一张和林厉极为相似的面容，眼窝深陷，略显黝黑，配上闪着寒光的铠甲，有些凌厉和凉薄。
侍卫不堪一击，他犹入无人之境。
一脚踹开了养心殿朱红色尊贵的大门，带领着寒光凛冽的士兵冲进去，却看见披着外袍气定神闲的林煜。
林源面色游移不定，青红交错，却还是定了定心神，“皇叔，您这皇位名不正言不顺，今夜这形势您也看了，只要您愿意扮旨禅让，我一定让您能够平安一世，颐养天年！”
养心殿中半晌沉寂，针落可闻。
“等这一日等很久了吧？”林煜纹丝不动，“那朕这做皇叔的，就再教你一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说时迟，那是快。
还未等林源做出反应，他身后的士兵手中的兵刃便调转了方向，直挺挺地冲着他。
林煜一个招手儿，身后涌出了大批黑衣暗卫，将孤掌难鸣的林源团团围在中间。
他童孔紧缩，握着刀剑的手正在轻微颤抖，“你......你早有准备！？你早就知道？”
“从登位的那一日起，你的命反反复复地被朕握在手里了。你以为朕是靠侥幸么？朕告诉你，朕等这一日，等了十年了。”
“哦，还有一句话，叫斩草要除根哪！”
第二日早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亲王林源谋反，罪大恶极，罪孽深重，着处以斩刑。朕感念亲缘之关系，留以全尸！钦此！”
就此，林厉相关的一切和血脉，只剩下一个无能为力的病秧子了。
可以说，林煜一直在等釜底抽薪的这一日，等着斩草除根的这一日。
他侵吞山河的一切铁血行动，就此才真正的开始，江山二字，不是一城一池，更不是一兵一卒，而是富有天下大川，寸寸河山，天下百姓以及富有四海。
陆栖迟听见林源被砍头的消息的时候，正在对着一桌子的草药配制着新鲜的毒药，闻言，手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这三年，原来变得是她，可林煜，依旧是他，不曾变化分毫。
沉寒带着两个杀手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呼吸深重，“主上，查到了。”
他顺手从身后揪了个人出来，“此人乃是江天当日同窗，据他所说，江天当日其实是可以不去学堂的，因为当日留下的都是课业并未完成的。但江天不仅去的迟，而且还一定要留下温书。”
“过去二十多年了，你还能知道得这么清楚么？”陆栖迟看着他蒙着黑布，形容略显瑟缩和猥琐，安抚道：“你不必惊慌，照实说就好。”
“因为......因为他当时身上有一种很深的奇怪的味道！啊！是烧火的味道！”
沉寒听得毛骨悚然，在这样森冷的地宫当中硬生生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什么样的人，能够为了摆脱自己的出身，亲手烧死那么多无辜的人还有自己的亲生母亲，就此斩断过往，决绝重生！
“哎......”陆栖迟身子有些不稳，即便是早早地知晓了事实，终究无法直面它的悲凉和可怖，“把他带出去，给他些银子，让他不要乱说。”
“还有，将这些事情派人传播出去，要传的有鼻子有眼，要让江湖人尽皆知！”
三人成虎，有没有证据，从来都是最不要紧的。
漫天的流言蜚语将一向英明神武的武林盟主江鹤天轻而易举地拉下了神坛，人们怎么可能拥护这个亲手弑母的穷凶极恶之人成为武林盟主呢？
他们讨伐，他们辱骂，他们不齿。
然后开始决定新任武林盟主的人选。
江鹤天在府中捏着亡母的画像，脸上闪着诡异的扭曲，嘴中神经质地叨叨着，“没有错......我没有错......错不在我，不在我！”
“江盟主可知，你的母亲究竟承担了多少的流言蜚语，费尽心力将你抚养长大？”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缕猩红的衣角刺痛了江鹤天的眼。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