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父亲回来了吗？”韩安月觉得，除了这种可能，没有第二种理由，牢房的门会被打开。
她慢慢睁开眼，看见了一个和她父亲一般高大的身影，这个身影的双脚套着保暖又轻便虎皮战靴，再往上是银白色的……银白色的带绒盆领扎甲！扎甲后披的是白狼皮披毡！
不是父亲！
而是她最不希望见到那个人。
“不，为什么是你！”韩安月本能地向后缩去，却被冰冷的土墙冻了个寒噤。
看着精神焕发的锦马超，韩安月就意识到，父亲战败了。
马超就像每一个看见死敌的女性亲属战俘的人那样看着韩安月，并且打算继让她知道她父亲战败后，再给她带来第二个惊喜——
一只口袋。
马超这时的笑容，足以让人觉得如堕冰窟。
韩安月用颤抖的双手掀开那个血口袋，袋口松开，一颗人头滴熘滚在地上——那是阎行的首级。
马超说道：“我看你独处监牢甚是可怜，所以让你们夫妻团聚，省得孤单。难道你不应该谢谢我吗？”
韩安月没有流泪，她瞪大眼睛看看马超，脸上浮现出诡异而骇人的笑。最终，一声凄厉的、不知是哀嚎还是咆孝的声音发出。韩安月先是站着，然后是跪着，接着又躺在地上抓起一把把的泥土与杂草，一直到表情扭曲，将眼泪挤出，她的那声长啸才减弱下来，转变成窸窸窣窣的哭泣……
马超转身正欲离去，忽听韩安月像是在叫自己的名字，于是转回头看向她。
韩安月表情阴冷，那呢喃仿佛是从地狱深处发出的魔鬼细语：“马超，你不得好死！”
“你是没机会看到了。”马超不屑一顾地丢下一句，旋即离去。
这是不是太残忍了？不，一点也不，至少这比韩遂对马氏兄弟的母亲所做的那些，已经仁慈太多了。
马超并不打算立刻杀了韩安月，他还要留着她，用来威慑和要挟韩遂，直到这个仇敌被彻底消灭。
西凉王马超的绝对地位已经确立，除躲到西海去的韩遂和两三个铁杆外，其余凉州各部军阀无不威服。
这并不是董昭希望看见的结果，但至少马家军的地位是坐稳了，他的任务勉强算是可以告一段落了。
至于原本要搞死孝子马尔萨斯的计划，只能暂时搁置。因为尽管马休、马铁与马超并不和睦，但他们俩小兄弟真没那个实力跟他们的大哥去竞争，而且即便给他们一个机会上位，他们也未必有马超这样的威慑力来镇住西凉其余各部军阀。
所以，是时候回去汇报工作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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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董昭和祝踏岚收拾行李，准备悄悄离开临时居所的时候，却听见有人敲门，来者称是杨夫人请龚先生去聊天。
起初董昭和祝踏岚都有点懵，不知道这个杨夫人是谁，等随着使者前去，进了一处府邸，才知道，请他们过去的杨夫人，乃是马超的正妻。
这本来应当只是一次很平常的会面，但董昭和祝踏岚见到杨夫人之后，都傻了眼。
因为这位杨夫人举止端庄、温婉有仪，嫁给马超简直都有点委屈，而且她确样貌出众，眉眼之间还有点……有点像杨岐！
“我没有看花眼吧？这位杨夫人和主公真有几分相似。”祝踏岚对董昭低语。
“那我想两个人同时看花眼的几率应该不会太高吧。”董昭如是回应。
杨夫人请二人入座，命家仆拿出名茶果品招待，而后向董昭表示感谢：“龚先生，这一次夫君能够获胜，威震西凉，还多亏了先生出谋划策。”
董昭谦虚道：“哪里哪里，这不过是山人应该做的。而且上将军能够击败强敌，更多的还是靠他自己，在下可没有真的出什么力。”
“龚先生过谦了。”杨夫人向董昭敬茶，微微一笑，脸颊上泛起两个小酒窝。
不过几杯茶过后，杨夫人忽然垂头轻叹了口气。
董昭与祝踏岚对视一眼，稍作思忖：杨夫人今天请我来，难道是有事相求？于是沉默不语，静待对方率先开口。
果然，杨夫人像是漫不经心地屏退仆从，才开始说起正事：“其实我本不是凉州人，我是河南雒阳人。自数年前被掳掠至长安，辗转流落至此，已经与亲人断了联系。每每想起我那早逝的大哥，和不知是死是活的二姐，总是忍不住……”
杨夫人抽泣几声，轻拭眼泪。
原来杨夫人名细君，比马超小两岁，本是马腾在早年与韩遂还处于蜜月期时一同攻打关中时捡到了一名孤女，马腾见杨细君长的模样不错，就带回去当童养媳，等及笄之后，就嫁给了马超为妻。
董昭听杨细君说完，明白她作为马家的童养媳，平常不敢有任何思念亲人的表现，只敢独自一人垂泪，今天见了两个和马家没什么太大关系的外人，反而能够敞开心扉，说一说心里话。
董昭就随口问道：“杨夫人原来是河南洛阳人。巧了，在下本是在洛阳做生意的一名商人，因为战乱赔了本，才逃到这里来的。只是不知您的姐姐叫什么，如果您愿意告诉在下，或许在下还能帮您找一找。”
杨细君擦干了眼泪说：“我的姐姐名叫亚君，早年被选入宫中，也不知李傕郭汜交兵，天子出奔逃难之际，有没有遇害。”
“没有。”
“我也但愿如此。”
“不是但愿，就是没有。”董昭肯定地说道。
杨细君瞪大眼睛，惊诧地看着董昭。
“您的姐姐不光没有遇难，现在还是天子的贵妃。”
“先生在安慰我吧？你怎么知道……”
“不瞒杨夫人——”董昭离席走近杨细君，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偏偏就这样做了，他对杨细君耳语道：“其实在下并不姓龚。”
“那你姓什么？”
“在下姓董名昭字公仁。”
“字公仁……所以你是化名！”
“嘘——”董昭竖起一根食指贴在嘴唇上示意，然后说：“在下乃是河南尹、司隶校尉、假节钺杨岐杨公的谋臣，此番来到西凉，就是为了暗中协助马将军。本来此次任务完成，正欲回去复命，不想被杨夫人召见。杨夫人，您的姐姐的确是天子宫中的贵妃，她如今一切安好。”
“真的吗？若果真如此，我也安心了。”杨细君轻抚胸口，好让自己平静下来。紧接着却又想到了别的，急忙对董昭说：“我还有个三哥，当初兵荒马乱之际，逃到南阳去了。劳烦先生回去帮忙找找他，如果他也一切安好，就请先生回个信给我。如果他没有……就不需要了。”
董昭明白，等待回信也算是种念想，如果杨夫人的三个已经罹难，不告诉她，让她等待，或许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只不过——
“夫人的三哥叫什么呢？”
“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