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鸣唇瓣颤抖，不想想下去了。这时候，他真希望他对医术一窍不通，至少还会保留一点儿希望。哪里像现在，他满脑子都是不好的选择。
孩子已经死了……真好，他不用再面临到底是保大人，还是保小孩的艰难决策了。这个决定不用他来选了，真是好。
可是孩子死在苏婉清的肚子里……苏婉清的命，能保住吗？
青岚听到常大夫的话，一惊，快速转身，也不再看燕归鸣，和常大夫合作，一起开始为苏婉清诊治。这个时候，她是知道的。就是放到现在，胎儿死在大人的肚子里，想要引流，也是有一定危险性的。更何况古代，没有任何医学设施的情况下，苏婉清的命，更是不好救了。
青岚首先是大夫，然后才是一个小女人。她依然对苏婉清有各种各样微妙的念头，依然会时不时小心眼地希望，如果苏婉清离他们远远的，就好了。可是当苏婉清奄奄一息躺在床上时，大夫本能苏醒。青岚首先要和师父一起救这个让自己不痛快的女人！等救活她后，才有理由说别的。
常大夫叹气，“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了，血也越来越凉，真是难办。”
青岚低声，“尽人事听天命吧。”
他们两个一阵忙活，整整一晚上，都在抢救苏婉清的性命。这个时候，两人都表现出合格医者应该有的品质，再不像一开始时，有那样多的话和燕归鸣说。忌讳，不合礼数，危险，等等这些话，他们都没有开口。
而燕归鸣一直坐在那里，木沉沉地看着他们。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闻着满屋子的血腥味，时而听到苏婉清的尖叫，看到常大夫和青岚满手是血。他就那样看着，目中沉痛，只是脸发白，却咬着唇，一句话也不讲。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隐约有敲门声传来。常大夫和青岚在忙着救人，就是听到敲门声也不会理会。但燕归鸣也直直坐在那里，根本没有站起来，想去开门。这个时候，无论谁出现，他都没有心情见。他目光放在苏婉清身上，她衣衫不整，她满头冷汗，她哭得泪流满面，她抓着青岚的手大叫，她把常大夫的手腕划出一道伤痕……他就那样坐着，一直静静看着。
显然敲门的人也不是耐心多么好的人儿，一会儿不见人来开门，外面沉默下去，当人觉得那敲门人应该已经走了，院落里发出一阵落地的巨大声响。为不打扰满头细汗的常大夫和青岚救人，燕归鸣不得不站起，走出去，皱着眉，想跟外面的人说，无论是谁，都不见。
但是已经停了雨的院落里，站着的，却是苏婉清的两个贴身侍女。苗燕显然是被锦瑟抓着肩膀，从墙头飞下来的。苗燕小脸煞白，狼狈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锦瑟倒是好很多，轻灵自然。不过两个侍女看到他时，都愣了一愣，甚至不约而同地对视，目中都有着疑惑和询问：这个，咱们没有走错院子吧？
苗燕和锦瑟都很犹豫：应该没走错啊，可是现在是大晚上哎，常大夫的院落里，怎么可能有一个长相如此绝美的男子呢！这还是说明她们两个走错地方了啊……
燕归鸣声音沙哑地先开了口，在两个侍女用眼神交流、似乎要转身告辞之前，“你们来了？”他的声音里，是深深的疲惫。
苗燕和锦瑟愣住了，一会儿，苗燕咳嗽一声，不自然地移开打量他的目光，小声问，“你是燕公子啊？”
一晚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燕归鸣脑子也有些打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木然地看着她们两个小女子。好一会儿过去，他才咳嗽一声，“是。”他差点忘了，刚回来的时候，面皮被雨水淋湿了，他就把面皮揭开了。苗燕和锦瑟都从来没见过他本来的脸，不认识也正常。
燕归鸣道，“她状况很不好，你们还是在外面呆着，不要打扰，等她好了再进去吧？”
一听这个，苗燕和锦瑟的八卦心立即没了，两个人眼中都露出担忧之色。一会儿，苗燕作为代表说，“我、我们还是想进去看小姐！如果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
燕归鸣犹豫下，点点头，让她们两个进去。他其实也想帮忙，但他毕竟是男子，有些不方便。苗燕和锦瑟虽然不懂医术，但为常大夫和青岚打打下手，也是足够的。
苗燕和锦瑟进去，一眼看到床上苏婉清惨白的容颜，和常大夫、青岚忙来忙去的样子。一屋子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锦瑟和苗燕侧头看，燕归鸣和她们两个一同进来，没有一点儿要回避的意思。不过都已经这时候了，谁还在意这些呢？
苗燕和锦瑟赶紧上前，帮着常大夫和青岚。她们尽最大的努力，不让自己成为累赘。看苏婉清痛苦的模样，昏过去又被痛醒，痛到极致再昏过去，青岚一把针拿过来，一根根扎下去，说是为了不能让苏婉清睡着。因为一睡，可能再也醒不来了。
苗燕看着苏婉清一条手臂上，雪白的肌肤上，一排排，扎的全是银光闪烁的细针。每次苏婉清坚持不住、没有力气，针就往下狠狠一扎。
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痛吧？
即使是个死婴，也必须有力气生下来。
可是苏婉清周身的血已经流了那么多，力气根本不够。青岚又取了好几根参，一会儿让她含一个，有些力气。在苏婉清尖叫惨然时，又用毛巾堵住她的嘴。
平时婉约美丽的女子，在这样的时候，疲惫又颓然。
锦瑟和苗燕都是黄花大闺女，伺候女人生孩子，对两人来说都是头一遭。一盆一盆的血水，从她们的手里端出去。一根根的针，从她们手里递过去。她们两个在旁边只是做着丫鬟的工作，也已经腿软脚软，力气一点点散去。
女人生孩子，对现场的人来说，绝对是可怕的事。
苗燕和锦瑟看过苏婉清这样，觉得恶心头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