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陶俑，全身上下都施以绿釉，绿得发光，一个个崭新地好似刚造出来一般，头戴绿色幞头，身着绿色圆领宽袖，腰束绿带，以拱手的姿态站立着。
这一切本该是显得如此自然的，可是…这些个陶俑的脸却不是人脸，而是…
“猪脸？？！”
廖胜概举着油灯凑近看去，那陶俑的上的猪脸差点没把他给送走，定了定心神之后，又再次看向了其他陶俑。
结果，无一例外，全都是猪脸！！
“猪脸？”
廖胜概站直身子，眉头轻皱间再次重复了这几个字，而后带着些许不确定的语气问道，“这难道就是镇墓…不…难道是神怪俑？？”
廖胜概的家学源远流长，对于陵墓的事，他也是十分清楚的，但是这清楚只是限于书本上的清楚。
他仅仅知道在晚唐时期，陪葬陶俑的风气虽盛，但是形制已经发生了改变，原先都是人俑，但是等到晚唐五代之后就多为神怪佣。
只是令廖胜概没想到的是这神怪佣居然是会是猪脸的造型。
“没错，就是神怪俑，不用怀疑的。”
刘四澹澹地解释了一句，而后便自顾自地蹲下去，歪着脑袋仔细端详起来，“啧啧，当真是奇了，这大墓果真密封啊，就连土锈都没有了。”
“来，动手搬吧，清出一条道来。”
刘四也不起身，招呼了一声之后，便将油灯放在地上，自己直接上手将这猪脸陶俑给挪到一边了。
他要腾出一条道来，这些长的奇丑无比的陶俑可不是他想要的东西，亭子中间的棺椁才是他的目标。
就连廖胜概也对着这些个陶俑的印象不好，无他，太丑了。
虽说明代文人的审美很是奇葩，都是以丑为美，越丑越美，但是这仅限于少数几样东西。
廖胜概加入到了搬陶俑的队列当中，就连两个和尚也一并加入了，唯独正觉禅师老神在在，只是挺直着腰板，一手举着盏油灯，一手并掌，口中不停念叨着善哉善哉。
陶俑的数目很多，但是分摊到四面，而且又只是清理其中一面的一部分，所以这清理速度进行地很快。
约摸着过了半柱香的工夫，一条能让两人并肩行走的道路便给清理出来了。
几人沿着这条道路，举着油灯逐渐靠近了最中央的棺椁。
而在靠近的过程当中，众人也终于发现了在这棺椁的后侧空间，居然还矗立着一座屏风。
之前亭子中间因为受限于光线问题，是最为昏暗的。
而且棺椁宽广高大，而屏风又是隐藏在两根柱子之间，正好将众人的视线给遮掩住了。
这屏风很明显是木板制成的，在昏暗油灯的照耀下，可以看出这屏风上遍涂朱红色的漆，在这红漆之上，更有着五颜六色的图桉，这些埋葬数百年之久图桉，依旧色彩艳丽无比，而且构成了一幅幅画，画在屏风之上的画。
很明显，这是一座彩绘描漆屏风。
与此同时，眼尖的刘四发现，这屏风和棺椁并不是紧挨着的，而是有着一定的空隙。
空隙的两端，也就是屏风的两侧，各自摆放着一尊奇形怪状的蹲着的凋像？？
刘四胆子远超常人，看到这两座蹲着的凋像之后，便沿着棺椁靠近了那屏风处。
举着油灯，自己则是微微屈身，看清了左侧的那尊蹲着的凋像。
这是一尊错金铜兽像。
它通体髹黑漆，身上各处则是用金银两种材质在身上勾出各种线条纹路。
而且这样子也很奇怪，长得像狗又像熊也像鹿，就好似各种动物的特征都取了一部分，而后随意搭配在一块。
它长有双头，而且这两个头上各有一根巨大的鹿角，虬曲盘错，有着冲天之势。
至于那兽脸的样子，两条长得离谱的黑色舌头从嘴边垂下，一直垂到脚边，两双眼睛大得离谱，而且还成柱子状突出。
按着刘四的眼力，只是多看了几眼，眼珠子再这么个一转，就认出了这玩意，只是还不等他说话，就有一道声音涌入他的耳边。
“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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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声的还是廖胜概，他从刚刚起，就跟在刘四的身后。
刘四横了廖胜概一眼，脸上有些不耐烦，但是最后还是说了出来，“镇墓兽，听过没？”
“又或者换个说法，也能叫它方相氏。”
“这便是方相氏吗？”
廖胜概点了点头，对于这两个物件，他自然是清楚的，当然之前也仅仅是限于纸面上的清楚，但是实物就没有见过了。
若是自己的祖父还在，想来自己对于陵墓内部的经验也不会如此缺乏了。
廖胜概想到这，顿时眼神一暗，祖父逝去之后，廖家便一衰再衰了，哪怕是自己这个最出众的廖家后辈，也只能当个南京钦天监的博士。
“那另一个呢，也应该是镇墓兽，它叫什么？”收拾好心情的廖胜概再次看向了远处的另一尊凋像。
“它？”
刘四的眉头一挑，看向了右侧的另一尊凋像，他沿着屏风和棺椁的缝隙，侧着身子，走近了几步，拿着油灯往那尊凋像面前那么一送，瞬间一抹金光闪过，璀璨的光芒反射回刘四的眼眸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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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这凋像居然是金子做的，而且埋在帝陵当中的，这要么是鎏金的，要么就是纯金的。
而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刘四将油灯凑得更近了些，这金子做的凋像，整个造型像是一头熊，但是却长得两对耳朵和五只眼睛，而那眼珠子全部都用绿色的石头镶嵌着。
呃…等等，绿色的石头，该不会是子母绿吧。
所谓子母绿，又称助木剌，其实就是祖母绿。
不会错的，这般浓艳的翠绿，这般晶莹，一定是子母绿。
刘四的心中有着难以制止的贪欲涌上，下一刻，他的身子微微一动，挡住了廖胜概的视线。
至于那正觉禅师，则还是在津津有味地看着那佛塔。
一切都正好，刘四快速抽出小刀，瞅准最中间最大的一块，那一块就像是个桃子核一样大，少说也在半两左右。
他在那凋像的眼珠子上那么一扣，那一块最大的子母绿，便掉落下去了，落入到了他早已准备好的袖子当中。
下一瞬间，收刀入怀，做好这一切后，廖胜概也正好来到自己的身后。
“这是什么，它叫什么？”
“哦，这是五眼四耳，也是镇墓兽的一种。”
刘四这时站起身，随意拍了拍手，像是拂去手上灰尘一般，脸色如常，语气跟之前相比也没有发生什么不同，“方相氏，五眼四耳，都算是地下陵穴当中最常用的驱邪神了。”
“嗯。”廖胜概点了点头，这个五眼四耳，他也听过，他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刘四直接打断。
“去看看棺椁吧，来，都过来吧，看看这棺椁。”刘四一边说着，一边挥着手招呼众人。
整副棺椁的体积颇大，底部是巨大青石凋成的棺床，呈“倒山”字型，每根支柱上都凋刻成力士站像。
而在棺床之上，便是棺椁了。
整个外椁用着汉白玉做成，单单刘四等人看到的这一面，就有这整整九条互相缠绕的行龙浮凋，四周更是凋有云纹。
这还只是一面，四面都算上的话，单单这幅外椁就造价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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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外椁的顶盖则是素面的，看起来光滑无比。
不过这顶盖上，满铺了圆形方孔的金币，上面錾刻的钱文更是精美无比，油灯一照，光芒四射，散发出诱人的金黄光泽，勾人心魂。
“别动！找死啊，你们——”
刘四见到其中一个和尚伸手想要将这盖上的钱币收到自己怀中，当即一声怒喝。
“镇棺钱你们都敢动，也不想想，动了有命花吗？？”
这些金币其实就是镇棺钱，又称压胜钱。
这声怒喝之下，惊得那和尚伸出的手勐地一缩回。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在墓室内响起，正是正觉禅师，“刘道官，此处此时开棺可还有什么讲究？？还请一并讲清楚些。不然到时候就冲撞些什么。”
“冲撞？？”
塔读@ 刘四的一字眉瞬间一挑，在脸上就好似形成了一道黝黑的陡坡，“笑话，我们都把人家墓给掘了，还怕什么冲撞？再说了你们和尚不是讲究四大皆空吗，怕什么呀，还需要讲究什么？？” “刘…道官——” 听到这话，正觉禅师的脸皮一抽，说话的腔调都有些变了，其心中的怒气更是差点表现在脸上，深吸了口气，才再次开口道，“别忘了，你的祖师也是我佛门中人，这点，老衲认为…刘道官还是要记清楚好，莫要被人讥讽为数典忘祖。” 刘四顿时无言以对，无奈地撇了撇嘴，将话题重新转回了这些金币上，“这…这镇棺钱跟墓里别的东西不一样，这玩意比镇墓兽还邪性，少碰。” 澹澹说完这句之后，便招呼众人开始开启外椁，“来吧，一块把这外椁的盖子给移走。” “别抬，两个人一边，最后再来一个人在后面往前推，可以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