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陵！！”
刘四霍然张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你还真敢啊。”
刘四对于这钦陵有所了解，这钦陵乃是南唐时期的开国帝王李昪的陵墓。
埋葬的人还在其次，最要紧的是这个陵墓里面机关重重，乃是南唐第一学士韩熙载设计的，旁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进入陵墓。
而且更要紧的是很难找到，本身这钦陵就是依山为陵，墓道口就很隐蔽，再加上陵寝享殿所在，都已夷为废墟，怎么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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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刘四想起了此人的出身，这人可是廖家出身，虽说达不到一眼定穴的能力，但是有什么家传的绝招也说不准。
想到这，刘四也当即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不过你怎么找，这钦陵早已不知道踪迹了，不...也不是，钦陵一定是在幽栖山里。只是这么久过去了，没有被发现…难道你个廖家小子…”
幽栖山，又称祖堂山，乃是牛首山的分支，面积实属庞大。
廖胜概半垂着眼皮，看向刘四，反问了一句，“没被发现？？”
“那是你们没有发现，但是我知道了。”
廖胜概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脸上重新浮现出些许自信，“这南唐的帝陵也就这么一座，其他的已经是王陵了，毕竟被贬成了江南国主。”
“那宋太祖气量胸怀自然是能容得下一座区区帝陵的，但是宋太宗可容不下，早已将地面的封土都用于城墙的夯土，而后又将其地面踏平了，又一把火将附近的享殿烧了，就连守陵的一百五十户人家也全部诛杀。”
“呃…”
刘四的脸色一滞，但是罕见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点了点头。这些都是历年旧事，刘四自然是知道的。
“数百年下来，山川易更，更是加大了定陵的难度，但是我还是找到了。”
廖胜概的话还在继续，“那钦陵必然遥对云台山，同时又坐落在牛首南麓，我很难不找到啊。”
“这陵墓修的风水穴位也是极好不过的，背倚天阙，面矗云台，有龙起伏形势，葬于此地者，哪怕再不济，也必累世为台座。”
“就是啊，这山川早已变化，我已经给那钦陵所在地方卜过一卦了，卜兆云，如今这陵早已葬压龙角，其棺必斫，这是上天注定，合该我等去取。”
“呵呵——好一个上天注定啊。”
刘四听到这话之后，嘴角再次浮出轻蔑的笑意，“而且你刚刚说的也太笼统了，这具体在那？墓道口可不过一丈之宽，老道我要的是这个的方位。”
廖胜概脸上并不在意，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正觉禅师，“禅师，方便…”
“善哉善哉——”
正觉禅师双手合十，低头轻宣了声佛号，用了一个眼神示意一旁侍立着的小沙弥。
小沙弥也像是早已在等候着什么一般，也是低着头双掌合十回了句，“是，方丈。”
等到小沙弥再回来，双手不再空着，而是捧着一个木盆，木盆当中有着一红一白两小捧土。
“刘道官啊。”
廖胜概见到土上来，当即主动起身介绍起来，“这是我用扎子取出来的土，想来可以解答你的困惑。”
所谓的扎子，其实就相当于后世北方的洛阳铲，但是更为实用，当然功能是一样的，插入底下依托土的颜色，可辨别墓葬的位置。
廖胜概先是取了些红土放在掌心，摊开给刘四看，“你可知道这是？”
“红土？”
刘四眼睛一眯，当即脱口而出，但是马上又摇了摇头，“不，不对，这是朱砂！”
“哈哈哈，刘道官不愧常年做迁坟的事啊。”
廖胜概哈哈一笑，全然不顾刘四再次黑下来的脸色，“没错，这不是简单的红土，而是朱砂。朱砂能保住墓中尸身不腐。”
“另外还有这——”这一次廖胜概没有取出，而是直接伸出手点了点那堆白土。
刘四黑着脸顺势看去，只见这白土，色白且细软如面，再结合之前的朱砂，当即他的内心便有了答案，“生礜石，性热毒,可毒鼠制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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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四的声音继续响起，“看来，你这廖家小子确实厉害啊，居然还真给你找到了啊。”
这无论是朱砂，还是生礜石的出现，都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下面一定有墓，而且是规格极高的大墓。
一般人可用不起这些东西。
廖胜概轻轻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说说吧。”
刘四继续问道，“这金陵王气所钟，有这么多帝王埋身于此，怎么偏偏挑中了这座。”
“金陵有王气不假！”
廖胜概用左手轻抚自己八字胡的一侧，“但是秦淮河，位于金陵西南，一路向北，早已将王气泄个干净。”
“我朝之所以能将行在也定在这应天府，那是刘伯温以大魄力斩断了其他龙脉，汲取其他龙脉王气，将这金陵的王气重新续了回去。”
“而这王气所聚合之处，便在孝陵，所以在孝陵边上很多墓也不能挖，一挖便泄掉了王气，这要是被太子知晓了，可不是简单的盗墓这般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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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单单是吴主孙权的墓不能挖，就连东晋皇族的陵墓也有大半不能挖。”
“这东晋皇族有三座位于钦天山之阳，五座位于神烈山之阳，这些都不能动土。”
“仅剩下永平陵，位于幕府山之阳，但是它的开掘难度更大，墓道口已经被水淹掉了。”
听着廖胜概的话，刘四点了点头，看了眼廖胜概，这廖家小子就是太傲了些，不把人放眼里，但是这肚子里倒是有些真功夫在的。
所谓钟山龙蟠，这钟山也就是当朝的神烈山，确实是龙脉王气所钟之处，也确实不该挖。
这神烈山就不提了，那是孝陵的所在地。
而这钦天山，又名鸡笼山，只因太祖时期将钦天台修建在此，所以改名了，同样的也是神烈山延伸入城的余脉，也不可能动。
这算来算去，这东晋皇陵确实也就一座可以动的，实在划不来。
“另外——”
廖胜概的话还在继续，“至于后陈武帝的陵冢，早已被前人给剖棺焚尸，这陵不挖也罢。”
“那倒也是。”
这次不单单是刘四点头了，就连一直老神在在的正觉禅师也点了点头。
“所以——”
廖胜概神色淡然，语气平和中又夹着些许的自得，“我盘来算去，整个应天府就剩下钦陵，哦，还有个初宁陵可以值得你我开掘了。”
“初宁陵没什么好挖的。”
刘四先是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那初宁陵不像钦陵如此隐蔽，估计早就被盗掘了。”
初宁陵其实就是刘裕的墓地，整个陵冢气势极为雄伟，哪怕是在宋朝，这陵冢都还在，单单地表上的封土周长就起码还有三十多步。
这样的周长就是赤裸裸的一个小土山啊，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有坟墓一般。
也正因为如此，这初宁陵怕是早已成了个空陵。
“没错，刘道官这次算是说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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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胜概的这话，再次让刘四的脸皮抽搐了一下，这小子说话怎么一点教养都没有。
“说吧，你们都准备了什么？！”
“这点就由老衲解答吧。”
这时候，正觉禅师再次站了起来，手中的念珠在手指间捏动着，“廖善主这边已经计划在该地修建一处别院，今天白天已经动工了。”
“毕竟虽说在郊外，但是还是需要遮掩些为好。”
“另外，我以灵谷寺让众僧连夜缝制了一座大油毡帐，到时候罩在上面，也方便夜间继续开掘。”
“怎么开掘？？费力费时吗？”
刘四的疑问再次响起，“难不成靠铁锹一下下地挖？？”
“不用，太子已经让内兵仗局造了几台铁车。”
正觉禅师轻摇了下头，缓步走到刘四身边，“这铁车老衲也看过了，堪称机巧，装有铁铲，如同推磨一般，可往来回旋挖土。”
“那就行，老道我什么时候去？？”
这话一出口，便已经表明了刘四的态度，对于开掘钦陵的事，他答应了下来。
“今天晚上！”
正觉禅师再次轻宣了声佛号，“先回去好生安息下吧，老衲今晚会派人通知你的。”
刘四闷哼一声，没再言声，他知道和尚这是要催他离开了。
等到刘四走后，廖胜概还是在那坐着，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正觉禅师也不催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怎么？廖善主心中这是藏着事要跟老衲说说吗。”
廖胜概听到这话之后，原本自信的笑容消散了，唇角反而泛着苦笑，“禅师啊，这里没有外人，我也就跟你说说啊。”
说到这，廖胜概的身子朝正觉禅师方向倾斜了下，“禅师，您说，太子真的会给我…”
廖胜概的话说到一半，又顿住了，转了话题，“我廖家的荣光不能在我手中败掉。”
“对了，禅师，我很好奇，你呢？你为什么会答应太子的话，这风险你我应该都清楚的。”
正觉禅师听到这话，手中的念珠顿时一顿，微不可察地撇了下嘴巴之后，犹豫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阿弥陀佛——你觉得老衲愿意吗，前朝伪元杨琏真迦的教训，你一定很清楚，但是老衲更清楚拒绝太子的代价。”
“你难道忘了香林寺那些个饿瘪了的干尸们。老衲可是亲自带你去看过的。”
正觉禅师微叹了口气，再次轻宣了声佛号，“他们生前可都比你我的排面要大上不少啊，怎么？你也想着去跟他们聚聚？？老衲可不想。”
廖胜概听到这话之后，顿时联想到了当日看到那些干尸，不由得身子骤然一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不过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唉，再则说了…”
正觉禅师手中的念珠再次捏动起来，缓缓踱步到了门口，望向了那呈现淡蓝色的天际，“老衲没办法啊，这如今圣上本就对佛门不满，只能寄托希望于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