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语，自顾自地长吁短叹。
李山讶异，这不说话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听不见，不会说话？
寒舟仔细打量了少年一番，视线在他灰布小包里露出的一小角墨砚和元书纸顿了顿，拉过李山道：“果然啊，这少年估计是村里学堂里的学子，只是不知道怎么这个时辰不在学堂上课，反而跑到这里暗自伤感来了。”
少年闻言，凤眸微动，抬头看了寒舟一眼。
“难道是在学堂里被人欺负了？”二虎猜测道。
“有可能。你看他身体瘦弱，一看就是个好欺负的主儿。”身材瘦小的小圆对此深有体会。
听了三人的话，李山沉吟了片刻，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上前问道：“可是学堂里有人欺负你了？”
“你怎么知道？”少年讶异地看向他。
话说完，又觉得失言。许是觉得被人欺负而躲在此处暗自神伤有些丢人，忙改口道：“没人欺负我。”
四人都是从少年这年龄过来的，哪里不明白少年的心思。笑了笑，走到少年身边坐下。
李山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少年看了四人一眼，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我有一个朋友他在学堂上学，课业极好，可家境贫寒，不善言语，十分不得夫子的喜欢......”
朋友？
四人对视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了然，这说的就是他自己吧？
少年好似无所察觉，讲诉道：“同班有个张学子，他家境好，能言善辩，虽然课业一般，却深受夫子喜爱。有一日，我朋友无意中发现张学子偷了其他学子的东西，还说谎蒙骗不知道情的学子，平白诬陷是林姓学子偷的。我朋友看不过眼，于是找夫子说出一切。”
说到这里，他纤长的眼睫轻扇了一下，苦笑道：“可惜，夫子并不相信我朋友所说，反而当众指责我朋友胡乱说话，污蔑同窗，品行不端，其心不正。”
“怎么会这样？”李山睁大了眼睛，“这夫子不经调查就判定你是......你朋友是在说谎，简直枉为师表！与清河舒颜的湖涂院长有得一拼！”
其余三人纷纷点头，皆同意李山所说。
少年凄然，眼底隐有泪光浮现。他快速眨了眨眼睛，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哑着声音说道：“其实，夫子有这般怀疑也是正常的。”
“嗯？”李山等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最近学堂有一次交流比试会，打算取一人代替本班出赛，我朋友与那张学子都是候选人。两个人本就是竞争关系，在这节骨眼上，我朋友忽而去告发张学子，就算句句属实兼有人证，夫子也难免不会多想，怀疑我朋友是故意抹黑张学子，只为取得唯一的比赛名额。而且，夫子原本就喜欢张学子，心自然也偏了，即使知道我朋友说的是真话，下意识还是会为张学子开脱......”
说完这些话，少年又长叹一声，面色越发凄然。
李四与三个同伴对视了一眼，开口问道：“那你……你朋友现在打算怎么办？”
少年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朋友还去不去学堂了？”李四问道。
少年凄然一笑，“不知道。”
“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你朋友根本没做错什么事情，干嘛不敢去学堂？”小圆急躁道。
少年怔了怔，说道：“现在学堂里的学子都听信夫子的话，都认为我朋友为了得到唯一的名额不择手段，不惜抹黑同窗，纷纷远离他了。他亦觉得夫子处事不公，不想去学堂了……”
这不是跟他们一样？
四人顿时呆住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李四拍着少年瘦削的肩膀，安慰道：“这不是什么大事，别放在心上。你……让你朋友好好用功读书，别想太多了。”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我朋友想到夫子所言，心里那一关到底过不去，因此打算在夫子中午回家的必经之路等待夫子，到时候向夫子解释一番，把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他不会听的。你那夫子的行事风格就跟清河书院的院长一般，自诩明察秋毫，实则是个湖涂蛋！他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你说得再多，他也只会认为你在狡辩。”李四皱眉道。
二虎和寒舟亦有同感，点了点头。
小圆如今想到清河院长的嘴脸，心里仍是火气直冒。
又想到少年的夫子和院长一个德行，忍不住气愤道：“要我说，你朋友也别想着解释什么了。直接给你们夫子一个教训好了，出了心中的那口郁气，你朋友自然就把过往的事情放下了。”
“啊？”少年凤目微瞠，似有些不敢置信，“给夫子一个教训？”
“嗯。”小圆点点头，凑到少年面前，眨了眨眼睛问道：“敢不敢？”
少年平日里估摸着就受夫子不少气，闻言有些意动，讷讷问道：“要、要怎么教训呢？”
小圆一拍胸膛，笑道：“你且告诉哥哥夫子回家的必经之路是哪一条，其余的就包在哥哥们身上。”
“这……”少年揪着身上的灰布小包，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道：“那几位哥哥就随我来吧，我、我代替我朋友带你们去。”
四人对视了一眼，跟在少年身后。
……
“这就可以了吗？”少年看着大约一人宽窄的沉坑，有些疑惑道。
“成，怎么不成！我家就是这么抓野猪的呢。”二虎一把扔开手里的树枝说道。
“我告诉你，这个大坑别说是人了，就是老虎掉下去都不一定爬得出来。”
“就是，让你朋友的夫子好好站在坑里反省一下午吧。”
正值夏季，天气炎热，蚊蝇较多，在坑里待上一下午，还不能随意坐下转身，估计也够他喝一壶了。
少年揪着灰布小包，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感激道：“谢谢四位哥哥。”
四人连连摆手，“小事一桩，不值一谢。”
与其说为少年出气，其实还不如说是为当年离开书院的自己出气。
少年仍是满脸过意不去，打开灰布小包，从里面掏出两个肉包子递给李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哥哥们为我忙活了大半天，想必早已饥肠辘辘，我身上没有什么东西，只带了两个包子，还请哥哥们不要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