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不想去大殿吗？”她沉默片刻后，轻轻出声。
徵墨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她问这个问题，并不是想要他的回复。
“因为这次那几个出了鏖斗场的人，活不过今夜。”
徵墨嘴唇动了动，苏娆接着道:“在这里，过度天真就是傻。可惜他们没看透。”
徵墨叹了口气：“世上很多事，都没有如果。可惜永远存在。”
苏娆摇了摇头，直起身子：“你只比我大一岁，别这么老气横秋的。”
说完，她径直沿着回廊向天山山脉更深处走去。错过了身后青年明显不自然的脸色。
所有拜月教的长老、殿主、舵主都聚集在主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大殿中央跪着的少年少女们。
很有可能在那些少年少女之中，就有他们未来的徒弟或者……未来的顶头上司。
当然，也有很可能，在那些少年少女之中，就有他们下一个试毒或者试药的对象。
“这回活着的人，有点儿多啊……”眉眼阴翳的中年男子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打量着那些少年少女。
大殿之中，大多数人皆是打了个寒颤。
往年的鏖斗，顶了天了也就只有三个人能活到最后。
而这回，活到最后的人，有七个。
是真的多了不止有一点儿。
而这位一开口，那多半是起了杀心啊！
人多怎么办?这个好办，让人变少就行了。
魅姬娇笑着接话:“人多不好吗？这样你们就不用抢了呀。”
说着，她环顾了一圈少年少女们，有几个少年接触到她的目光，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魅姬失望地移开目光。
怎么这次的人，都这么没意思啊……
谷殿主冷笑:“这次的……呵，我可不敢要。”
阴影里的人笑声瘆人:“我养的小宝贝们看到这些小家伙，都已经饿了。”
魅姬脸色微沉:“管好你的那些小虫子。”
阴影之中的人也不恼，问道:“魅姬，你想要几个人？”
此话一出，大殿中央的少年少女们头皮发麻，全都将头垂得更低。
魅姬面不改色：“此次鏖斗结果，就连教主大人都在关注。魅姬何德何能，胆敢越过教主大人?”
不远处，一个头发花白的独眼老头阴森森地道：“贪狼殿主，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前几日你废了破军殿准副殿主，不就是越过了教主大人?”
大殿之中又是一片寂静。
懂得都懂，不懂的也不敢多问。
前几日破军殿主从外面提拔回来了一个人，准备培养成副殿主。
也许是一朝得势，这人不止有一点飘，在梦楼喝醉了耍酒疯。
而他在魅姬地盘上耍酒疯就算了，居然还狗胆包天，在不知道魅姬身份的情况下，想对她动手动脚。
结果可想而知。
损失了一个准副殿主，破军殿自是咽不下这口气。闹到教主面前后，教主反而指责谷殿主御下不严。
所以最近几日，破军、贪狼两殿的关系很紧张。
不，应该是说，三殿的关系一直很紧张，只不过最近放到了明面上而已。
思及至此，谷殿主目光更加阴翳，直直看向魅姬，声音阴冷得如同淬了毒。
“贪狼殿主，这事，还没完。”
“男人啊……果真是无趣。”魅姬叹息一声，尾音似是带着小勾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勾动着大殿中所有男人的心。
在这偌大的拜月教之中，大致分四大势力。教主、圣女、长老院、三殿。
而在这三殿之中，七杀主肃道杀，司生死，主掌刺杀与蛊毒；破军主掌刑法；贪狼乃桃花之星宿，则主掌情报。
可是真动起手来，其实三大殿主两两之间，胜率都是五五开。
所以有一说一，假设这谷升真的有胆量来直接和她打一场，可能她还能稍稍高看他一眼。
这样也不枉她在那位准副殿主身上，辛辛苦苦下的套啊……
啧，可惜这只是个色厉内荏的货色，坐上了殿主之位，却还是只会放狠话。
一听教主说那人咎由自取，就不敢多说什么了。只敢嘴上威胁她两下罢了。
唉，果真是无趣至极。
“不过——”魅姬话锋一转，美眸扫过大殿中央的少年少女们，娇媚一笑，“此次鏖斗，人的确是有点儿多了呀。”
而且，还是以那种以绝对不被允许的方式，出现的“人多”。
两个殿主表态，阴影之中，一身灰袍的七杀殿主也阴沉沉地笑道:“没事，能分完。”
至于是怎么个分法，是死是活……这就不关他的事了。
听出其言下之意的人心照不宣的笑了。
而少年少女们却都在这满殿完全不加掩饰的恶意中，脸色煞白。
不是说，活着出了鏖斗场，就能到那些大人手下去吗？
不是说，活着出了鏖斗场，就不用担心自己哪一天会莫名其妙地在拜月教失踪吗？
不是说……
魅姬正好与一个脸色煞白，双眸含泪的少女对视。
只需一眼，她便看出了少女的想法。
她忽然失去了作妖的心思，低下头，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自己的纤纤玉指。
呵，也不知道是谁给这些小家伙灌输的这些思想。
在这偌大的拜月教之中，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地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又有多少人能高枕无忧，太平度日?
甚至就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邀月圣女，都不见得敢这么说。
谁不是天天防这防那，勾心斗角，步步为营。
在这里，天真，就是原罪。
此时已过黄昏，整个大殿光线暗沉，气氛沉闷压抑。
大殿之中的少年少女们，明明都是从尸山血海之中杀出重围的，却是在这压抑的氛围之中感到了恐惧。
在这些拜月教大老们的眼中，他们就像是随手可以碾死的蚂蚁，没有一点儿是值得重视乃至同情的。
他们在鏖斗场上，所有计算他人的勇气与自己引以为豪的计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没有丝毫价值。
没有用就是没有用。
等待他们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差事。
甚至，可能是……
“今儿这鏖斗……怎的，韩长老没用心？”大殿之上，交珠纱帘之后，教主不知已经来了多久，此时才慢悠悠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