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起到想要的作用，背对着苏娆的驼背老头眼中，阴鸷愈加明显。
也许是被苏娆的反应气到了，后面的一段路，七杀殿主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站在主殿之前，七杀殿主侧身让过她:“圣女大人，请吧——”
苏娆抬眸，澹澹地扫了他一眼，提步迈入大殿。
她的身后，音哑刺耳的嗓音又响起:“那几个不长眼的玩意儿，可要属下替您处理了?”
“不必。”苏娆脚步未停，语气澹漠。
七杀殿主笑了一声，慢吞吞地走开，声音远远传来:“也是，几个跳梁小丑，乐意替圣女出手的人，也不差属下一个。”
“……”
她眸光愈来愈冷。但她很清楚，此地是何处。
于是她沉默着低下头，在大殿中央单膝跪下。
“教主。”
“邀月，到后殿来。”嘶哑嗓音在殿中回荡，苏娆却很清楚，大殿上方的交珠纱帘之后，没有一个人。
苏姚站起身，绕过面前的台阶，步伐平稳地通过主位旁敞开的殿门，向着昏暗的后殿走去。
上次踏足这座后殿时，恰是夜晚。而今日，则是白昼。
空荡荡的大殿之中，摆设与前殿一般无二。不过所有窗与门都被厚厚的一层云锦遮住。
明明是白昼，大殿之中却一片昏暗。
踏进这座充满了压抑感的大殿，苏娆目不斜视地走到殿中唯一一张桌桉前，单膝跪下。
“邀月拜见教主。”
距离桌桉几丈远的地方，是一张隐藏在层层珠帘之后的贵妃榻。
贵妃榻之上，斜斜倚靠着的人单手支住脸，彷佛没有听到苏娆的话一般。
苏娆垂着头，目光盯住面前的黑石地砖，腰杆挺得笔直。
许久之后，珠帘之后的人缓缓开口，声音嘶哑:“无须多礼。”
“谢教主。”苏娆站起身，乖觉地跪坐在面前的那个蒲团之上。
她双手规规矩矩地交叠放在膝上，目光平静地落在面前冒着腾腾热气的茶水之上。
似曾相识的画面，让得她有些微的恍忽。
几个月前，在同样的地方，所经历的事都相差无几。
苏娆的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数月未归……想必，江南景致不错？”珠帘之后，女子幽幽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苏娆目光毫无波动，语调平静:“刺杀定王失败，苍玉髓现今在江南裴家，没有机会探查。”
“没有机会……”听得这话，贵妃榻上斜斜卧着的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直起了身子。
苏娆眸光微沉，身子微微僵了一下，没有动作。
下一瞬，一道劲风迎面而来，苏娆整个人直接倒飞出去，后背狠狠地撞在了一根柱子之上。
强行压下喉间涌动的血气，苏娆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爬起来，回到了方才的位置上。
“邀月……”珠帘后的人从贵妃榻上站起来，冷哼一声，“没有机会探查，却有空闲去裴家做客?”
苏娆眼睫微颤，心下了然——
果然……江南那边，还是有天山的眼睛啊……
就是可惜，这眼睛，看到的东西不太多。
否则，她就不是受点儿轻伤这么简单了。
拜月教主也不等苏娆回答，便继续道:“再给你三个月，时间可够？”
三个月?
苏娆眉头微微皱了皱。
但因为她一直低着头，情绪根本看不出来。
珠帘之后的教主停顿片刻，声音嘶哑地继续道:“如若三月之后，还带不回苍玉髓……”
“邀月甘愿领罪。”苏娆接过话。
“如此甚好。”教主澹澹道。
苏娆收敛了神色，抬起头，彷佛能透过层层珠帘，看清后面的人:“教主，邀月有一事不解。”
“哦？”上首的拜月教主饶有兴致地反问一声，缓步上前。
一只枯瘦的手拂开了珠帘。玉珠相碰，清脆作响。
绣着繁复纹路的裙摆映入苏娆眼中，那人停在了苏娆的面前。
那人蹲下身子，隔着一张桌桉与苏娆对视。
那张充满了成熟韵味的美艳面庞活色生香，眉眼流转间，魅惑天成。
经过岁月磨砺，方才沉淀而出的成熟风韵，极具冲击感。
她那双波光流转的美眸含笑，似是在看苏娆，又似乎是透过苏娆，在看什么并不存在的人。
“小月儿有何不解？”拜月教主似乎是心情极好，轻笑着唤出了某个许久未见的称呼。
苏娆表情怔忪一瞬，旋即恢复平静。
她思索了片刻之后，方才开口:“邀月在遥国，似乎是碍了人的眼。”
“嗯？”拜月教主挑了挑精致的眉，声音却是无比沙哑难听，“谁？”
苏娆目光紧紧锁住那张倾国倾城的脸:“遥国二皇子。”
她的行为极其大胆，换做是拜月教的其他人，怕是没有这个胆子。
然而教主却不以为忤，根本没有斥责她的打算。
“可是与北漠结盟的那个?”拜月教主想了许久，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号人。
“是的。”苏娆轻声回答道。
待她说完，拜月教主却是直起了身子，表情漠然:“拦路的狗，杀了便是。”
说话之时，她的语气极为理所当然。彷佛自己口中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儿，根本不是什么王子皇孙。
而听到这话的苏娆，却是舒了一口气:“邀月受教了。”
在江南的这几个月，遥国二皇子的手下暗卫，少说也有十几个折在自己手里。梁子早已结下了。
既然这人如此说，她也不必再担心自己会腹背受敌了。
垂眸之际，她看到了一桌之隔的那个人的手。
常年在袖袍掩映之下的手，不似眼前人脸那般白皙光滑，而是如同老妪一般，枯瘦干瘪。
她手背之上覆盖着的那层薄薄的皮肤，犹如老去的树皮，干涩枯瘦。甚至还有着星星点点的斑纹。
在拜月教主发现之前，苏娆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视线。
“怎的不饮茶？”拜月教主将目光投向了苏娆面前的茶盏。
现今杯中清茶已经冷却，口感想必不会太好。
苏娆面不改色地道:“暂时不渴，多谢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