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你这样说不对。”谢之一打断他的话。
“只要这个世界上曾有人因为你的存在而感到开心，你的出现就有意义。”她歪着头看着陆西容，笑了一下，“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我和叶与宁，都非常开心能够遇见你。”
陆西容看着谢之一，感到心里有一块坚硬的地方，慢慢变得很软。
只要这个世界上曾有人因为你的存在而感到开心……
他腿一伸从地上站了起来，突然用力地抱住了谢之一。谢之一的下巴磕在他的肩上，有些不知所措地道：“陆西容……？”
“别说话，让我抱一会……”陆西容的声音闷闷地从头顶传来。谢之一犹豫了一下，也伸手，回抱住了他。
这是不带任何情欲的、朋友之间的拥抱。谢之一抱住陆西容的时候，心想，这个拥抱当然是一种救赎，但是，不仅仅是对陆西容。
她一直都觉得好累。如今，被这样深深地拥抱着，感觉被爱和被需要，真的是……太温暖的一件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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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沈书言正站在安如画面前。
安如画笑得很开心：“沈书言，我看你最近是越来越争气了，这几年你的风头一直呈上升趋势，人气也越来越旺，愿意为你投资的人也多了起来。”
她是真心实意地为沈书言感到高兴。她不仅仅是沈书言的经纪人，私下更是把沈书言当做弟弟一样的爱护。
沈书言腼腆地笑了。
他也很庆幸自己能这样幸运，拥有今天的一切。
毕竟在娱乐圈，一个人的花期实在是太短了。来来往往多少新面孔，又是这么容易就销声匿迹。但是他很幸运，这么多年来一直平稳地红着，人气居高不下。很多圈里的人为了资源甚至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身体与良知，但他仿佛是被上天偏爱的宠儿，他什么都不用做，就有源源不断的资源朝他涌来。
安如画接着说：“嗯，今天这场发布会……有个人指名道姓要见你一面呢。”
要见他？
沈书言忍不住笑了：“要单独见我？不会是我的粉丝吧？我一直以为我的粉丝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
安如画暧昧地笑：“嘶，那或许真的是哪位大资本家的独生女呢～哈哈哈哈哈哈，沈书言，你要把握好机会哦。”
“……”
沈书言苦笑了一下。
这么多年在娱乐圈，虽然他的走红如有神助般顺遂，但是他同期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要么从未红过，要么走红后花期极短，要么被扒皮或者造谣出黑料永久沉默……这让他越发地感觉世事无常。
世事无常，不求大富大贵，平安就很好了。
这还是谢之一教给他的道理。
说起谢之一……他突然想起来谢之一已经回国了，他还没有来得及回复她。他赶紧掏出手机给谢之一发了条微信：“等我这场发布会结束，明天下午一点在不夜天见个面吧。那可是我们认识的地方，到时候在那里请你吃个饭。”
谢之一很快回复了：“好。”
这个时候的沈书言并不知道，他这一顿饭，终究还是爽约了。
此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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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谢之一从顾中行那里把谢念给接走了。
谢之一一边开车一边问谢念：“昨天在爷爷那里过得怎么样呀？”
谢念说：“过得很开心～爷爷给谢念买了好多好吃的，还带我去吃了肯德基！”
谢之一想跟小谢念开个玩笑，便问：“爷爷的生日，为什么还要他请你吃肯德基呀？是不是应该你请他吃？”
小谢念嘟起嘴巴道：“可是我现在还没有上班，还没有挣钱嘛……对了，妈妈，你为什么戴着口罩呀？”小谢念好奇地看着戴着黑口罩的谢之一。
谢之一回答：“之前感冒还没有好，害怕传染给你。”
“那，妈妈现在我们要去哪呀？”
“这个嘛……妈妈要带你去见见妈妈的妈妈……”
是的，妈妈的妈妈，谢之一的妈妈，李秀琴。
李秀琴，葬在S市最高档的公墓。
对，李秀琴，最终还是死了。
李秀琴死的时候，谢念还没有出生。现在，她要带着谢念，去看看他妈妈的妈妈了……
谢之一买了一束百合。
谢念年纪还小，还不懂亲人的死亡意味着什么，只是看着一排排墓碑一脸好奇。小孩子对墓碑的兴趣也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到一边挖泥巴去了。
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而谢之一站在墓碑面前，想了很多、很多。
七年前她与谢禾分手以后，温韵如给了她一大笔钱，同时顾同星也在帮助她。李秀琴治病的钱是完全够了，她不必再为了治病的钱到处奔波，甚至能够将她转入全国最好的医院进行治疗。
可是到底得了癌症的人啊……再怎么治疗，都只不过是吊着身子、想在这世上再拖一会日子而已。
挣扎了许久，最后仍然是痛苦地离世。
癌症这样可怕的病，要经历不停的化疗和放疗。李秀琴每天都在呕吐，什么都吃不下，一开始只是吐吃下去的东西，到后来吃不下去东西还是想吐，就开始吐胃酸。她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去，苍老又消瘦得可怕。
到后来，她对谢之一说：“这样痛苦地活着，不如让我早些死去。”
她的笑有些恍惚。
谢之一握着母亲的手哽咽道：“不……母亲，您不能把我一个人丢下……”
“这样毫无尊严、像一个动物一样地活着，实在让人太难受了。更何况，无休止的化疗和放疗，之一……我快挺不过去了。死亡，就能带给我永远的平静了吧……”
谢之一知道李秀琴是什么意思，但她装作听不懂，她也不想听懂。她哭着道：“母亲，不行，您不要放弃生的希望……您要好好地活下去。”
后来，是顾同星找她聊了一次天。
“阿姨每天都这样痛苦，你不想给她一个解脱吗？”
顾同星背靠着门框，淡淡地问她。
谢之一抬起哭到红肿的眼睛，回答：“我想她也不愿意死的吧……常言都说，好死不如赖活，她会不害怕死亡吗？她现在只是被病痛折磨得失去了理智而已……有谁不害怕死亡呢？”
“你这话我觉得不对。”顾同星嘴角勾起，淡淡一笑道，“你难道不这样觉得吗？……一个人死去，最应该鼓起勇气的不是他本人，因为死去了就与世间没有任何牵扯了。最应该鼓起勇气的是那些活着的人，因为他们要做好准备面临着失去爱的人的日子。”
“所以我想说的是，害怕的其实不是李秀琴，害怕的那个人，明明是你啊。”
“……”
顾同星的话让谢之一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可惜她不得不承认，顾同星的话真是是对的。顾同星这个人太可怕，在任何方面他向来都一针见血，冷血但理智得可怕。
但……太对了。
害怕的那个人，明明是她啊……
她害怕李秀琴离开以后，她将在这个世界上失去她最后一个亲人，她将再次变为孤家寡人。害怕的是她……害怕的一直都是她……
对于死亡，承受最大痛苦的其实不是死去的那个人啊……
但顾同星说的对，她确实应该有直面这种痛苦的勇气。
所以，当安乐死的药剂注射进李秀琴的身体里时，谢之一拉着顾同星袖子的手攥紧，指甲几乎要掐进顾同星的胳膊里，顾同星痛得微不可见地皱眉。谢之一心里已经酸涩无比，面上还得保持着平静。
而李秀琴微笑道：“这久违的宁静……我已经许久没有享受到了。谢谢你，之一。”
谢之一哽咽着喊了一声：“母亲。”
李秀琴抬起瘦削的手轻轻摸了摸谢之一的头，道：“对不起，我一直都不是一个好母亲，我受不了病痛的折磨，所以想要离开你……我一直都不是一个好的母亲。”
她说每一句话都要费很大的力气，喘着气断断续续道：“我很开心你能是我的女儿……我真的很开心。如果说这辈子我还有什么遗憾，那只能是……我很遗憾出席了你的长大……”
“我没有机会看到你从一个孩提慢慢长大成如今这样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的日子，这些重要的日子，你成长的每一个时刻，我都错过了……”
“如果有来生，我希望能够弥补对你的亏欠。……之一，对不起。”
谢之一已经哭得几乎站不住，多亏了顾同星紧紧地抱着她。她紧紧地拉着李秀琴的手，李秀琴对着她露出最后一个微笑：“真好……再也没有病痛了。”
这是李秀琴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回忆太长，谢之一的眼神有些恍惚。她抹了一下湿润的眼眶，抽开手的时候，意外地接到一滴雨水。
诶？下雨了？
她赶紧蹲下去，将那一大束百合花放了下去。
就在谢之一要直起身来招呼谢念走的时候，突然感觉雨停了。远处明明在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头顶却传来水滴敲击的声音。谢之一有些懵地抬头看去，发现是一把黑色的伞，撑在了她的头顶。
再往左看去，谢之一整个人如遭雷劈。
只见谢禾穿着一身黑衣服，手握一把黑色的伞，站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更让谢之一心惊肉跳的是，他的手里还拉着谢念的手。
他们一大一小站在那里，看起来是那样的和谐。这让谢之一不得不承认，血缘上的牵扯是真的十分神奇。
……可是她现在只感觉害怕。
她多害怕谢禾觉察到什么啊。
“顾太太，想不到在这里看见你。”谢禾看着她，面带微笑地开口，“方才我在这里碰见一个人玩泥巴的谢念，问他怎么在这里，他说是你带他来的。于是我就带他来找你了。”
明明知道自己戴着口罩谢禾认不出她的脸，但谢之一还是忍不住害怕了一下。这个人从来都让她害怕，以前是，现在也是。
谢之一指着自己的喉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喉咙不好不能开口回答。谢天谢地还有这个借口。
只是谢之一的小庆幸马上就破灭了。
因为谢念一脸无辜地开口：“妈妈，你为什么不说话呀？你刚才跟念念说话的时候，嗓子不还好好的吗？”
“……”
好家伙，……别、别人是坑爹，谢念这家伙是坑娘啊！
闻言，谢禾的笑容更加微妙：“好了，念念，你怎么能这么对妈妈说话？或者妈妈是刚才嗓子突然不舒服呢？不过……，”他话锋一转，“顾太太，我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个墓前呢？”
他出现在这里不意外，毕竟他是来悼念养了自己二十五年的人的，但是作为顾同星的太太，她出现在这里就很奇怪了。
……
谢之一真是欲哭无泪。
她现在还真不好说自己是路过，毕竟人谢禾刚才亲眼看见她放了一束花在墓前。
这也太倒霉。
谢之一不仅没法给出一个解释，她也不能给吃一个解释。她一张口谢禾肯定能认出她的声音，那个时候绝对完蛋。所以她二话不说，赶紧从谢禾手中拉过谢念，打了一行字在手机上，举给谢禾看。
“嗓子不舒服，不能说话。我还有点事情，先带着孩子走了。谢先生，下次再见。”
她给谢禾看完这行字，来不及等谢禾反应，就赶紧拉起谢念，慌不择路地要跑。
“等一下，顾太太。”谢禾突然叫住了她。
谢之一不得不站定，她浑身都在发毛。
谢禾叫住她，还有什么事？
“现在正在下雨，你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方便吗？你是开车来的吧？不如我送你回车上。”
“……”
这个请求合情合理，拒绝了显得很奇怪。谢之一没办法只能答应了。
谢禾的伞不是很大，三个人要走在一起，必须挨得很近。谢禾撑着伞，谢念走在中间，谢之一走在旁边。
谢念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喜欢谢禾，（谢之一猜想大概是血浓于水的关系），一直紧紧地挨着谢禾，就差黏在了他身上。
谢之一就不一样了，她和谢禾走在一起，纵然中间隔了一个谢念，但因为心虚的关系，她还是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谢禾温和地开口：“顾太太，你不进来一些吗？”
谢之一险些“嗯？”了一声，幸好她赶紧刹住。
谢禾继续说：“你都快走到伞外了。你的左半边肩，已经完全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