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天气已经不似盛夏那般燥热了，可顾谨邓长安一行人却还是汗流浃背。在离开登州半个月后，终于到达了距离凤翔府不远的泽州，顾谨照例向地方府出示了皇帝令牌，二百骑兵进入泽州稍作休整，邓长安扔给了顾谨一块干粮，站在了顾谨身边。
“你大张旗鼓的动用圣上令牌，不怕严肃知道了有所防备？”
“我就怕他不知道。”顾谨解下水囊，喝了一口，接着道：“自从我们三人从秦州突围，他就肯定能想到我会带兵回来。与其让他将重兵布在秦州，还不如让他觉得我是冲凤翔而来。”
邓长安点了点头，挑眉一笑，叫来骑兵的小统领，吩咐道：“休整好了后，出了城门向着西北方向走，叫兄弟们都打起精神，务必三天之内赶到。”
泽州的西北方向正是冲着秦州而去，三天到达无非是让严肃来不及调集凤翔的兵力去保护秦州。
“咱们骑兵先行，步兵还在后面。等解决完秦州的事，步兵也差不多到了凤翔，正好可以集中兵力端了严肃的老窝。”
“带兵打仗，我自是不如你久经沙场。”顾谨拍了拍邓长安，自己的兄弟，很多事情都不必多言，只是想到凤翔，顾谨眉头皱起，对邓长安道：“可否借我五十骑兵先前往凤翔？”
正准备起身出发的邓长安听到顾谨所言，也不再动作，问道：“为何？”
“替仇承宇收尸。”顾谨负手而立，看着凤翔的方向，对邓长安道：“在秦州时，他因我而死，是因我没有自保之力。而我现在有能力一战，却还让他暴尸凤翔，这是不义。”
“呵。”邓长安冷笑一声，上前给了顾谨后脑勺一掌，对顾谨道：“顾二，你是不是跟着冉尚书读那些圣贤读傻了？你知道你现在进入凤翔无异于羊入虎口吗？就算你不怕死，可我怕我的兵跟着你白白送命。”
“都起身，准备上马离开。”邓长安对着还在休整的骑兵喝道，又转身看着顾谨，低声道：“就算他对你有再大的恩德，他也是个死人了，不值得我用五十骑兵和秦王的一条命来陪葬。若你当真要报恩于他，还不如想想怎么活下去，没了命，再多的牺牲都一无所用。”
顾谨站在原地，看着邓长安说完便握着剑上了马，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随即舒展，跟了上去。
而木音和高既明二人，自木音醒后当晚，从邓家马厩里牵了两匹马便冲着凤翔而来。
二人皆是一身黑衣，头戴围着黑纱的笠帽，可即便如此，马不停蹄的奔波还是让两人尽染风尘，看不清本来的面目了。
等二人到了临近凤翔府的岐山城时，却在城外看到了顾谨、木音和高既明三人的通缉画像，木音和高既明对视一眼，木音低声道：“谨慎行事，先不进城，在城外找间旅店，待天色暗下来再做打算。”
而高既明则骑在马上，遥遥的看着岐山城门口的守卫，对木音道：“你如今未免太过小心了。你我一路风尘，本就与画像有所出入，更何况岐山城的守卫只有寥寥十数人，守备不严显然是人手不够，且过路行人的盘查很是敷衍，故我猜测岐山军心不稳。”
“如今，我确是不敢不小心了。”木音看着岐山的方向有些失神，若是当晚能拉住仇承宇，若是能在小心一些，若是能不轻敌，或许...木音喉头滚动了一下，强迫自己不要想下去。
“谨慎不是什么坏事，而太过谨慎，英雄就没有了用武之地。”高既明说完，便截住了话头，而是问木音道：“你可知道出为何此处会军心懈怠？能否推算出如今秦王和延平伯世子到了何处？”
“军心懈怠，守军锐减，必是某地有了突然的变故。严肃虽然色厉内荏，但其麾下也有一众谋士，况且凤翔是军事重镇，士兵数量可观，能让严肃从岐山调兵，这个变故必是让严肃猝不及防。故我猜测应是严肃将兵力全部安插在一处，而秦王突然变了道。若是按日程来算，秦王和世子先头的骑兵应该已经到了凤翔三日了。”木音沉吟片刻，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声道：“可我猜测，秦王一行先去的应是秦州。”
“呵。”高既明面露嘲讽，握紧了缰绳，语气越来越冷冽，道：“那木公子不如也推算推算，这样炎热的天气，他的尸身会溃烂成什么样子？”
木音面色青白，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我不为难你。”高既明看了一眼木音，轻拉缰绳，向着岐山城而去。
此时的凤翔府里，身材高大，却满身肥油的严肃歪在椅子上，下面站着凤翔府的地方官和所剩为数不多的几个将领还有严肃的几个谋士。
严肃扫视了一圈，能调到秦州去的兵力已经全部调走，剩下留守凤翔的兵力中，又以白清的兵力为主力。严肃看着白清的服饰，皱眉开口道：“那个白将军啊，我不是升你做了果毅都尉了吗，怎么还穿着原来的衣服？去去去，赶紧换下来，不知道还以为我严肃苛待你了！”
凤翔府是上等折冲府，其军事统领是折冲都尉，折冲都尉下又设两位果毅都尉，一左一右皆为从五品副将，又因大夏以左为尊，故果毅右都尉稍逊一些。自从顾谨、木音一行人大闹秦州之后，严肃就借此事将一直看不顺眼的果毅右都尉罢免了，而将白清这个正六品的团设校尉提拔了上来。
堂下坐着的谋士一听大敌当前，而严肃还在揪着服饰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不放，心中都觉得严肃不堪大任，却无一人表现出来。而白清听到严肃的话，则上前一步恭敬道：“知府对白清的提携知遇之恩，白清自不敢忘怀。只是如今暴民伙同登州将士，再次侵袭我秦州土地，折冲都尉和果毅左都尉皆领命前往秦州治乱，白清留守凤翔，身负凤翔安危，于衣着之事上并未多做留心，还望知府见谅。”
“这些时日辛苦你了。听说你看上了墨非玄的二代弟子木音？你放心吧，等本府抓住了他，一定将他赏赐给你。”严肃动了动身子，慢悠悠地从一边又换向另一边，似是热的有些难耐，扯了扯领子，一旁的美艳侍女赶忙上前给严肃打扇子。
听到严肃的话，身为文人的谋士皆是一脸愤慨，而武将则是一脸不屑。白清站在那里，坦然地接受了谋士和其他将领的眼神，既没有谢过严肃，也不拒绝。
“你们都看着白将军做什么？这情啊爱啊，不就跟吃饭一样。”众人不再看白清，都低下头，却都在心里暗叹严肃荒谬。严肃没有看到其他人的眼神，自顾自地说道：“这伙儿暴民胆子太大了，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界？！而且登州的邓家军也太不把叔父放在眼里了，居然伙同暴民造反。”
几个谋士相互看了一眼，都看向了站在最前面的那个谋士，那谋士在心里暗叹了口气，上前一步道：“在下有一言，请知府不妨一听。”
严肃一看是自己叔父严毅时派来辅佐自己的人，便客气道：“先生不妨直言。”
“调令邓家军的不仅有 延平伯世子邓长安，还有秦王。向秦州派去重兵不应是攻打秦王，而是将秦王‘请’进凤翔，再派兵将秦王护送回京，这一来一回，至少需要两月之久。这样一来，既不至于落了不敬秦王的口实，又拖延了时间来处理矿洞，岂不是两全其美？”
“我之前截杀秦王不成，没想到秦王又自己送上门了。如果让秦王回京，我这知府的帽子还要不要了？”严肃摆摆手，让一旁的侍女都下去，坐起身，看着那谋士道：“不行。本府的官位不能丢。”
“知府，官位没了总还有严相。秦王不可能只带二百骑兵就敢来秦州，定有后招啊，您...”
不待那谋士说完，白清便上前一步，躬身对严肃道：“这里没有秦王，只有暴民。知府治理暴民，何须顾忌那么多？”
严肃一脸欣慰的点点头，对白清笑道：“还是你懂我心意。不错，秦州没有秦王，只有暴民，若是抓住了什么冒充秦王的人，只管杀了便是。”
众人皆是一惊，诛杀亲王，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严肃有严毅时顶着，最后拉出来顶罪的只能是这些谋士和底下的将领。思及此，众人皆是又惊又怒，却又不敢向严肃发作，全部将矛头对准了白清。
“白将军说的倒是轻松，万一秦王从秦州逃脱，诛杀不成必有大患。”
“不错！白将军家中无父无母，你倒是轻松的很，我们上有老父老母，下有妻妾子女。白将军一人糊涂，何苦拉上我们？！”
“还能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闲墨公的弟子，不知是什么样的倾城之姿，能让白将军连我们的命都不顾了！哼！”
白清站在那里，笑眯眯的照单全收，等众人骂累了，才开口道：“诸位将军、先生，其实你们何必与白清过不去，我们现在共同的敌人是秦州的暴民，只要诸位同心辅佐知府，这些事情还会发生吗？”
众人被白清笑眯眯的抢白一番，皆没了脾气，一个个在那里生着闷气，都闭口不言。
“好了。应对之策议定，你们传我手令去秦州，暴民皆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