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云纱滑落，区小桃手里捧着的是两个手榴弹。
盖子是打开的，引信的拉环露在外面。
所有的兵都瑟缩着跺在了地上，女人们捂着耳朵，摇晃着身体。
大头两眼充血地盯着区小桃手里的手榴弹，依然两腿弓着，大张着双臂。
林志娜和季叔静静地站着，平静地望着区小桃。
一切都凝固了。
休息区的人如同蜡像。
不知过了多久，大头用衣袖使劲抹了一下鼻子。
“你想咋样？”
“滚。”
“你要拉响了，谁都话不了。你第一个死！”
“我这一个店里的衣服料子才值5块大洋，你觉得活着还有意思吗？！”
“我可以再给你5个大洋。”
“留着给你烧纸吧！”
“你究竟要咋样？”
“滚。东西留下，人都给我滚！”
大头眼珠子转了转，又看向依旧蹲在地上，一脸恐惧的兵们，再看看还在晃悠着的女人。
“好，你豪横。我们走。”大头歇斯底里地说着。他又朝兵们使着眼色，示意他们赶紧撤。
兵们缓缓起身，快速地拥着自己的女人，朝门口奔去。
大头依旧两手扎开，脚步缓缓地朝门口移动着。
“走，都走……”
区小桃目光盯着大头，移动着脚步。
终于，大头移到了门口，反手打开门，一边移动着身子，一边颤声道：“别再过来了！”
区小桃垂下两手。
大头勐地退出门去，伸手拉上了门。
区小桃两眼依旧瞪着店门。
奔跑的脚步声响起，远去，消失……
区小桃的身体开始摇晃。
林志娜和季叔急忙跑过去。
区小桃摇摇欲坠。
林志娜上前一把抱住区小桃。
季叔赶紧跪在地上，双手牢牢地接住手榴弹。
“快去拿点水来。”
季叔把手榴弹小心地在地板上放好，起身倒了杯水递给坐在扶手椅上，抱着区小桃的林志娜。
水杯凑近区小桃的唇边。
樱唇微启。
“咕冬。”
一口水下去。
区小桃突然大睁开眼睛，茫然地望着季叔，又扭头望着林志娜。
“炸了吗？”
林志娜一哆嗦，连忙抚摸着区小桃的额头。
“没，没炸。”
“没炸？！”
区小桃陡然从林志娜怀里跳起来，急速地扫视着四周。
“人呢？”
“这不都在这呢，季叔，我。”林志娜很奇怪，突然明白区小桃的意思，就道，“你说那些兵和他们的女人们，都吓跑了，让你给吓跑的。”
区小桃环视着店堂，喃喃地道：“吓跑了，我吧他们吓跑了？”
“是，是。区小姐可威武了。真乃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季叔由衷地说道。
林志林指着旁边地上的手榴弹，比划着：“你就是拿这个把他们吓跑的。”
区小桃望着地上的手榴弹，有点不敢相信地问：“真的。”
“真的。嗯，我问一下，你当时不是真要拉响它吧？”林志娜颇为担心地问。
区小桃定定地看着林志娜，摇摇头：“不知道。”
林志娜闻听大惊失色，一脸迷茫地望着区小桃。
“天哪，你刚才要是一拉，我们都得死。”林志娜的语气里充满着恐怖，还带着一丝丝埋怨。
区小桃奇怪地望着林志娜。
季叔忙说，“区小姐累了，我看还是先请小姐上楼休息一下吧。”
林志娜一听，连连说着好，就上前扶着区小桃朝楼梯走去。
“我看还是关门吧，太太。”季叔在后面问。
“你看着办吧。”
季叔低声叹道：“真玄呢！”
他把休息区里女人打好的包袱一并拎到展示区的架上，小心地走出门去，左右张望了一阵，开始上着门板。
当上得还剩两块的时候，崔隆章的汽车就在门口停下。
专心致志上着门板的季叔吓了一跳，急忙转身。
见走下来的是谭大槐，一边“哎幼”地低声自语，一边捂住胸部，不停地喘息。
心有余季。
“你这是怎么啦，季叔。”
王志鹏和崔隆章下车，也走到跟前，询问地望着。
“长官啊，你们可来了。唉，要是早来半个时辰，就好了。”
“怎么回事？出啥事了？”谭大槐显然异常关心。
“唉，别提了。多亏了区小姐啊。”
“她们人呢？”
季叔无言地指指楼上。
“还是进去请季叔慢慢说吧。”
谭大槐率先跑进店去，接着冲上楼。
崔隆章和王志鹏跟季叔进来，在休息区坐下。
崔隆章给季叔倒了杯水，递过去。
“谢谢。”
季叔接水的手还有些颤抖。
崔隆章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抬头打量着店堂。
一切都是乱糟糟的。
还有那两颗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手榴弹。
“他们来过了？”
季叔点着头，嘴唇有些颤抖地喝了口水。
谭大槐陪着林志娜和区小桃下楼来，在众人的注目下坐下。
不等崔隆章开口，林志娜就讲起了刚刚不久前店里发生的事。
崔隆章平静地听着，但当说到区小桃手捧手榴弹面对大头那一节的时候，他脸上的肌肉不由剧烈地跳动了几下。
场面一会儿是寂静，一会儿是唏嘘。
期间区小桃却是一言未发，两眼有些空洞。
还没有从巨大的震惊中醒来。
这事，真的大发了。
“怎么办啊，长官？”林志娜话里几乎是带着哭腔。
“小桃做的没错。在那种情况下，只能这么做。就是，现在事情比我想得要复杂了。”
“您快说怎么办吧，长官。”林志娜追问道。
“谭公子，你去给新亚饭店挂个电话。”
“新亚饭店？”
“对，找1201房的乔记者，告诉她有料要爆。”
“爆什么？”
“就说你发现了枪击司马云尔的疑犯和一小撮人，最近常常在这一带活动。”
“就这些？”
“对，就说这些。地点不要说得太具体，前后一两条街就行。”
“那要实名爆料吗？”
“要可信，最好实名，然后再带点个人背景。不过，要不要实名你自己看着办。总之，以让她尽量相信为原则。”
“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顺便要桌饭来。都还没吃饭呢吧。”
众人无语。
“麻烦季叔把门板再下下来，吃完饭去划块玻璃，把门修好。今天咱们好好吃顿饭。静待好戏上演。”
众人的反应不是太热烈。
崔隆章拍了拍巴掌，“我出去转转，就在门口。大家先休息，把心放肚子里，等着吃饭。”
谭大槐是先定的饭，才给新亚饭店挂的电话。
当电话转到1201时候，跟姚正闾吃完饭刚进门的乔颖臻接起电话。
谭大槐一听对面是个女的，心里咯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