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没头没尾听到这么一句，迟安榆也知道说的是谁。
迟老夫人又说：“就让她在精神病院好好待着，省得再来祸害我孙女。”
迟安榆的睫毛轻轻抖动。
她被绑走之后，那些人带着她不停地换车，也不知道开去了哪里，最后又带她回城，当她看到蓝如素和那副诡异棺材，意识到蓝如素要对她做什么，她只觉五雷轰顶。
从来没有哪一个时刻，她希望自己从未出生。
都说母亲是孩子在这世上最温暖的港湾，可她人生里的风雨，都是生她的那个人带给她的。
“这事别让笙笙知道。”这是顾辞的声音，没有掩饰语气里的那份爱护。
迟老夫人接话：“那是自然，免得叫她糟心。”
接下来是安静。
那边隐约传来老人微微的叹息，迟安榆这才故意装作刚醒的样子翻了个身。
耳边立刻响起迟老夫人带笑的声音：“诺诺醒了！”
迟安榆看着朝她奔来的老人，以及坐在落地窗边把温柔的视线投过来的男人，忽然想，老天收走了她很多东西，可所幸，又补偿了她一些东西，没有让她真的一无所有。
这个新年，迟安榆是在医院过的。
次日，大年初一，迟安榆起床时发现枕头下的异样，伸手一摸，摸出两个红包，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给的。
一个里面装了11张一百块，一个里面装了99张。
迟安榆很容易猜出哪个是顾辞给的，哪个是奶奶给的。
卫生间忽然传来抽水马桶的声音，十秒钟之后，顾辞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在看什么？”顾辞见她举着红包对灯打量，像是要看出一朵花来，不由得笑了笑。
“我在看哪个是您给的。”迟安榆一手拿着一个红包。
红包上的图桉和吉祥话都不一样。
“看出来了？”男人嗓音低沉柔和。
迟安榆把钱少的那个送到顾辞面前，仰头看着他笑，“我猜是这个。”
顾辞站在病床边，低头看着红包上烫金的‘吉祥如意’的字样，饶有兴致地问：“有什么依据？”
迟安榆一本正经地分析：“奶奶那么疼我，肯定不会给这么少的红包，所以那个多的是奶奶给的，排除一下，钱少的这个就是您给的了。”
顾辞捏了下迟安榆的脸颊，“所以，我不疼你？”
迟安榆被这亲昵的话和举动弄得耳廓发热，没接这话。
转移话题说：“这是我来京都之后，第一次收到压岁钱。”
顾辞俯视着她：“以后每年都给你包。”
“压岁钱是长辈给晚辈的，您给我，不是占我便宜么？”迟安榆说着不满的话，嘴角却弯着笑。
“你一口一个‘您’，我不是你长辈是什么？”顾辞道。
“我那只是表达对您的尊敬，尊敬又不代表就是长辈。”迟安榆为自己辩解，说完又咕哝了一句：“而且您对我那样，算哪门子长辈。”
床头柜上和窗边的圆几以及茶几上，都放着藤编的收纳盘，有的放着苹果香蕉柑橘，有的装着糖果巧克力，以及一些花生瓜子之类的坚果。
京都最近几年在燃放烟花爆竹方面的管控越来越严，跟小时候比少了很多年味，迟安榆见顾辞要笑不笑的表情，脸上有点挂不住，又拿躲进卫生间来掩饰。
她的手机在那场绑架中被歹徒扔路上了，估计早就被车压坏了，这两日没有和外界联系，不知道她的事在网上发酵过，也不知道傅盈盈和刘端端这几日联系过她。
洗完漱出来，早餐已经被送来，顾辞站在茶几边上接电话，应该是有人给他拜年，迟安榆走到圆几旁坐下，安静地听顾辞游刃有余地与人寒暄客套。
打电话来的是一个合作商，顾辞挂完电话，一转身，脸上被女孩亲了一下。
“新年快乐，顾先生。”迟安榆说完，红着脸坐回圆几边，低头喝粥。
顾辞看过去的目光格外柔和。
哪怕五官依旧是清冷的模样，线条却不再是以前的那种冷硬。
迟安榆感觉到了他的变化，以前他的所有情绪都内敛，极少会把对她的关怀和怜惜摆在脸上。
年初一的一整天，顾辞都在医院里陪着她，男人的电话今天格外多，迟安榆挂吊水的时候，顾辞几乎一直在接电话。
也有叫他出去打牌的，顾辞一律拒绝，迟安榆等他再次挂了电话，忍不住问他：“陪我待在医院里，会不会无聊？”
顾辞随手把手机搁在她脚边：“无聊了？”
“我还好。”电视上，播放着当红流量明星演的古偶剧，过完年迟安榆也才二十岁，心智再冷静成熟，骨子里还是个爱看言情剧的小女孩，这部古偶剧口碑还不错，打发时间足够用。
顾辞对这些小女孩的东西不感兴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翻看文件。
男人嵴背挺拔，肩膀宽厚。
电视上，剧情发展到男主角压着女主角热吻，发出一些令人脸红耳热的声音。
成年人对这样的声音不会陌生，尤其是有过一些经历的男女。
迟安榆第一时间想换台的，遥控器却不知道被她随手扔哪儿了，等她找到，亲热的情节也播放完了。
气氛莫名变得尴尬。
顾辞视线已经从电视屏幕挪到她脸上，迟安榆忽然觉得手里的遥控器开始烫手。
男人的目光强烈又深远，那种深远，迟安榆捏着遥控器，换台也不是，不换也不是。
正局促着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缓解气氛，护士推门进来查房，墙上贴着打卡的二维码，护士微笑着向两人点了点头，用手机扫描。
多了个人，氛围就不一样了，迟安榆悄悄松了口气，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
“紧张什么？”
护士带上门出去，顾辞放下手里的文件夹。
转过身，正儿八经地望着迟安榆，“我又不会吃人。”
迟安榆有些尴尬，心说刚才那情况，就像跟父母一块看电视忽然看到少儿不宜的镜头一样羞窘，她肯定要不自在的。
但嘴上不可吃亏，回道：“您不看我，我就不紧张了。”
“看你两眼就紧张了？”顾辞像是来了某种兴致，要跟她上纲上线地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