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香豆腐？臭豆腐？
一
南江县军管会的门前，一大早就贴出了最新参军入伍的大红光荣榜，共有九十六人上了光荣榜。满仓从头看到尾，再从尾看到头，就是看不到自己的大名。但是却看到了赵虎的名字，钱满仓当即就有些傻眼了，脑门上也出汗了，“不行，凭什么军管会不让我参军？我要问问他们，我为什么不能参军？”满仓刚从看光荣榜的人群里出来，就被一只手一把拉住了，钱满仓回头一看，
“大头？你不在家陪你的新娘子，又跑到县城来了干什么？”满仓正好满肚子怨气没处发泄，看见大头傻乎乎的样子，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满仓，我到豆腐店找你，不、不在。安雯姐说你到军管会看、看光荣榜了，你还、还非要去扛枪打仗，老话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怎、怎么样，参上军没有？不管这、这什么光荣榜了，有没有你的名字，都别去了，我今天特意来告诉你一个生财之道，准保让你发财，而且这招只、只能在你家的豆腐店里干。”满仓感觉几天没见大头，这个傻蛋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说话结巴也好了很多。
“你先等会，我找军管会的人，问问他们为什么不让我参军？”满仓阴着脸，没有再理会大头，径直向军管会大门走去。
“哎、哎，等、等等！······”满仓没有理会大头，直接到军管会门口的新兵接待处，开口便问，“我为什么不能参军？”接待处有四、五个人同时把目光转向了钱满仓，还是那位戴眼镜、年纪较大的那位老同志开了口，
“你是叫钱满仓对吧？”
“对，我是叫钱满仓？我就想知道，我为什么不能参军？”满仓瞪着眼、红着脸问道。
“你和安雯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兄弟啊？怎么了，这跟参军有什么关系？”
“那个叫安雯的女人，你叫她‘姐’对不对？”
“当然叫‘姐’啦，我要参军和我姐没关系。”
“和你姐是没关系，但是和你‘姐夫’有关系！”眼镜同志一字一顿的对满仓说道。
“我姐夫···他是他、我是我，难道解放军还搞株连吗？老同志，我、我一心想参加解放军，你们就收下我吧。”满仓就差没给戴眼镜的同志跪下了。
“钱满仓同志，你个人是没问题，但是我们革命军队，也不能来了什么人都收下吧？特别是家里还有正在敌对阵营里的人，首先‘政治关’就过不去！满仓啊，你还是先回去吧，我们接待处还有很多事情。”老同志的话让钱满仓好似挨了一记闷棍，站在那欲言又止，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在登记，然后领军装、军鞋···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
“满仓，走吧，回豆腐店去，我有好事找你，参不上军，就不参吧，除了参军就没别的活路了？”大头一直在一旁没搭话，看到钱满仓在接待处碰了钉子，急忙上前拉过他的胳膊，拽着满仓离开了军管会。
“钱满仓，你真是不、不懂事，不知道好歹啊，非要上赶着、上赶着，扛枪打仗送死去啊，现在的解放军部队，十有八九要上前线的，你自己不怕死就算了，老钱···叔可就你一个儿子，家里放着好端端的生意不做，参什么军······”
“好了、好了，你不是说有好事要说吗，快说吧，什么好事？”钱满仓打断了大头的话。
“简单的说、说就是做臭豆腐，把‘钱记臭豆腐’的招牌打、打出去。”大头长话短说，他担心满仓听不进去，又会打断他说话。
“什么臭豆腐，南江的老糟豆腐店里早就有了！你不知道？”满仓一听说是臭豆腐，心里直泛恶心，加上心情本来就差，满仓看了看大头的表情，差一点没吐出来。
“我、我实话告诉你吧，前两天有个徽州人路过安前村，在、在我的小茶馆里、喝茶、吃点心，他就说、说到他们那里的臭豆腐可是、可是当地一绝啊！特别是用香油一炸，闻着也不是、不是那么臭了，再拌上麻油、还、还有葱花、香菜、还有醋、糖、细咸盐、哎呀，反正怎么好吃就、就加什么调料······”大头边说着，一边还咽着口水。
“我说大头，你存心气我吧，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你在家里做出来，再炸出来卖钱不就行啦，你非得要我做什么臭豆腐，我没工夫跟你废话了，回豆腐店送豆腐去喽！哦别忘了告诉赵虎，他上了光荣榜了。”钱满仓说完，也不理会大头，自顾自的走了···
大头媳妇这两天老是觉得恶心，动不动就有要吐的意思。安先生和老钱都是过来人，知道女人的这点事情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可是大头虽然这几年开了窍，但是在女人的事情上还真就不懂。老是觉得媳妇是不是胃口不好，于是变着花样的经常给媳妇打打牙祭，不是做“西湖醋鱼”就是“红烧狮子头”要么就是做碗鲜鱼汤或者酸辣汤给媳妇开胃，媳妇虽然一个劲的说大头做的好吃，但是到了想吐的时候，大头还是一点没辙。这不是听了路过的徽州人的话，大头就一心想弄一碗油炸臭豆腐给老婆尝尝，为此还特意让媳妇在家里看店，自己跑到县城来买臭豆腐，大头知道南江县除了老糟豆腐坊里有这个，没有第二家了。可是不巧，店里的伙计告诉他，这两天店里没做臭腐乳，只有香腐乳了。伙计告诉他，就是闻上去味不一样，吃起来都差不多。大头有些泛嘀咕，趴在豆腐坊的柜台上，这个坛子闻闻、那个坛子嗅嗅。伙计的年纪看样子比大头小几岁，看大头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有些可笑。
“你到底买不买啊？”伙计催问道。
“哎伙计，我问你，这个香腐乳能不能用油炸、炸着吃？”大头眨巴着眼睛问道。
“用油炸着吃？没听说过这样的吃法，你要是真要用油炸，我也管不了。”伙计听着大头的话觉得新鲜，但是也未置可否。
“那你给我装十、十块吧，我回去试试。”大头说道。
“你带空碗了吗？没带你拿什么装腐乳？”伙计问道。
“你、你们店里没东西装吗？”大头还从来没买过这东西，没想到还有带什么碗碟。
“我们有空瓦罐，给你装腐乳要收钱的。”店伙计如实说道。
“你买的少，只能用最小的了。”伙计拿出一个和小孩脑袋差不多大小的黑色瓦罐，准备拿它来给大头装腐乳。大头一看急了，
“还有没有小一点的？这个也、也太大了、大了吧。”
“这个就是最小的了，你买回去，腐乳吃完了，这个瓦罐还能腌、酸菜。”
“腌菜用这个也小、小了吧，哎呀、算了、算了，你给我装满得了，我、我回去留着慢慢吃吧。”大头不想再跟这个伙计啰啰嗦嗦的讲废话了，买多了留着以后慢慢吃。
“好来！这个腐乳吃不了没关系，只要不动筷子、盖严实了，几个月都不变味的。”小伙计往瓦罐里装着腐乳、一边记着数，嘴里还在唠叨着···
二
“安雯姐，有酒吗？我想喝酒。”满仓一进豆腐店，看见安雯就开口要酒喝。安雯抬眼一看，心里就明白了，但是她还是挺高兴的，原本就不想让满仓去报名参军的。
“呦···满仓想喝酒还不容易，上次一起吃饭还剩下半瓶酒，等会吃饭时，我陪你喝，先去把人家单位食堂的豆腐送去，我再给你做点好吃的，我们姐弟俩好好喝几杯，对了，你在军管会看见大头了吗？他说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问他什么好消息，他还不肯说。哎，大头说什么好消息了，是不是他老婆快要生了？”安雯看见满仓的情绪低落，想说点能让他高兴的事。
“你也不问问我为什么没参上军，还一个劲的让我去送豆腐，大头能有什么好消息？让我做臭豆腐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钱满仓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趴在桌上不再说话了。
“做臭豆腐！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满仓你会做吗？”安雯问道。
“我不会，我爹会，但是我从来没看我爹做过。你不是真的要做臭豆腐卖吧？臭豆腐和老糟豆腐坊的臭腐乳不是一回事，我记得我爹以前说过，南方人爱吃臭豆腐，湖南和皖南的臭豆腐最有名了。”满仓有点惊讶的看着安雯说道。
“那我们也学着做臭豆腐，看看能不能卖出去？要是吃的人多，钱记豆腐店的臭豆腐，可就是南江县的独一份了。”安雯用微微兴奋的目光看着钱满仓。
“要做臭豆腐你去做！我不想学、也不想做。”满仓此时的心里根本就提不起对做臭豆腐的任何兴趣，对安雯的想法更是没有丝毫的兴趣。
“过几天，爸爸和巧灵就要搬到后院来住了，老钱叔也会送他们来的，到时看看你爹能不能把臭豆腐做出来。”安雯依旧信心满满的样子，好像“钱记臭豆腐”的招牌马上要在南江县家喻户晓似的。
“我说安雯姐，你怎么回事？老是抓着臭豆腐不放，这是钱记豆腐店，不是安记豆腐店！”钱满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偏偏说出了连自己都不愿说的话。
“钱满仓！你、你是说豆腐店是你家的，不就完了。你是豆腐店的老板是不是？我是你请来的帮工是不是？好你个钱满仓，你长大了是吧，能当掌柜的了是不是？”安雯万万没想到钱满仓，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说什么好了。
“实话告诉你，就是因为你丈夫——安凯，我想参军他们都不要我，你还一个劲的说什么臭豆腐，你还嫌名声不够臭吗？”满仓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每个字都像是一个石子，砸在安雯的心里。安雯没有再说话，慢慢的坐了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