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天祥瞪了苏晚雪一眼，不过还是带了几分期待的小声道：“你刚才说的那样一番话，不过是你自己杜撰的，祖父并没有这样说，对不？”
苏晚雪十分同情的看了孙天祥一眼，拖长了声音的道：“我说，表哥，你是有什么自信心，让你自己觉得，祖父并不会这样说你呢？”
孙天祥颓丧的低着头，半晌才低声道：“其实我就是觉得，我自己不应该是这么没用才是。明明我才是哥哥，明明我才是那个有资格保护大家的人。我怎么如今，倒是成了一个需要被保护的人了。”
苏晚雪笑道：“嗯，这就要看你自己了。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有本事做什么，难道你自己心里不够清楚明白吗？”
孙天祥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这大大的曦园二字，苦涩道：“我也算是知道，祖父为什么会将曦园留给你了。宁愿留给你，也不愿意让任何人入主。原来这曦园，在祖父的眼睛里和心里，真的就是代表希望的意思。从前……”
孙天祥的眸光晦暗不明：“从前，大约是我对祖父的误会十分深重。以至于才会看不清楚祖父的言行代表什么。雪儿，你以后，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祖父，孝顺祖父。”
苏晚雪十分鄙视的看着孙天祥，冷笑道：“得了吧你。你自己的祖父，你自己去孝顺。”
孙天祥气呼呼的看着苏晚雪，恼怒沉声道：“苏晚雪，你要不要这么不讲情面。怎么那也是咱们俩共同的祖父。你这样说，你对得起祖父吗？”
苏晚雪毫不留情的嗤笑道：“你也还知道，那是咱们共同的祖父啊。我自己也是要孝敬祖父的啊。可是没法儿代替你去孝敬祖父。再说了孝敬这样的事情，都代替了？那要不，你将来娶媳妇儿，入洞房，我这个做妹妹的，也当仁不让的就代替了？”
孙天祥直接被气笑了：“嗯？我娶媳妇？你也能代替？我倒是想要看看，我若果真娶了媳妇，你打算要如何代替？”
苏晚雪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这还不简单，外头花楼里头，有的是年轻漂亮技术好的小倌儿，我花大价钱，给嫂子弄回来一个，保准伺候得周周到到的。你说好不好？”
“你……”
孙天祥被气的浑身发抖，指着苏晚雪，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半晌才反映了过来，笑骂道：“苏晚雪，你可真是说得出来。你说，祖父若是知道，你是这样的苏晚雪，会怎样？”
苏晚雪嬉笑道：“可是，哥哥，你怎么就知道。祖父不知道我是这样的苏晚雪呢？指不定祖父比你还先知道呢。你看你这话说的，简直就是让人诟病。”
孙天祥不可思议的看着苏晚雪，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这么荒唐的事情，这种浑话，你也敢去祖父面前说？”
苏晚雪堂堂正正的朝着孙天祥面前一站，一副敢作敢当的样子，一本正经的道：“哥哥大约还不知道吧？我呢，从来就是一个敢作敢当的人。我既然敢说，既然敢做，那就不怕旁人知道。慢说是祖父了，便是染亲王，便是宫里的太后皇后皇上，我也无所畏惧。”
孙天祥整个都震惊了，大约是没想到，苏晚雪竟然能够这么大胆的说出这样一番话。
孙天祥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你就不怕被人诟病？”
苏晚雪嬉笑道：“诟病？什么叫做诟病？哥哥，当你真的做错了事情，你这叫做被诟病。再说了，烟花柳巷那是什么地方，是个人都知道。假装自己不知道，就不会被诟病了吗。不见得，若是一味的假装自己不知道，只怕会被人说，那是个傻子吧？这么简单事情，既然都不知道。”
苏晚雪说的认认真真，孙天祥也听得认认真真。
仔细一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苏晚雪就更加得瑟了，很认真的道：“所以，很多事情，最根本的，就不是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而是你的身份，会不会让旁人诟病你。若你站在一个天生就会让人诟病的位置……那么，你就算是不吃不喝，也会有人骂你作死。”
苏晚雪这一番言论，倒是让孙天祥十分赞同。
苏晚雪笑道：“所以，想做什么就作什么，活的开开心心，鲜活恣意，不要过分在意旁人的目光，明白？”
孙天祥唏嘘：“明白自然是明白的。只是……若要真的做到，那简直是太难了。”
苏晚雪伸手，一副老司机的模样拍了拍孙天祥，拖长了声音的道：“嗯？能有多难。不过是你自己不肯去用心罢了。你若是肯用心，怎么也不至于觉得特别难的。另外就是，你自己不肯放下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你会觉得特别的难。其实……哥哥，你要想，这辈子，很短，你若是不能快活恣意……那也就白活一辈子了。”
苏晚雪说完就转身进去了曦园，留着孙天祥一个人站在门口，一脸苦笑。
道理他何尝不明白呢。
只是……
有些事情，到底，他做不到苏晚雪这样潇洒。
一来是，他没有苏晚雪的本事。
二来是，他根本就没有苏晚雪的洒脱，也没有苏晚雪那洞察世事的能力。
孙天祥长叹了一声，正想要转身，就迎上了从外头回来的澹墨。
澹墨瞧见孙天祥这长吁短叹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天祥少爷这是怎么了？站在曦园门口长吁短叹的，看起来像是被我家小姐欺负了一样。”
孙天祥抬头，看见是澹墨，再次长叹了口气：“你家小姐这辈子，肯定是为了克制我才存在的。这张口闭口的说话，都是拿捏在了我的死穴上面。你说，什么样的环境，什么样的教养，能够养出像是你家小姐这样的女子来？这是我一直都很好奇的事情。”
澹墨叹了口气，略微顿了顿，才压低了声音的道：“实不相瞒，其实我也想知道。我也是很好奇，像是我家小姐那样多智如妖的女子，究竟是怎么长出来的。其实我这辈子，一直都在在外游历，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像是小姐这样的聪慧的，除了染亲王之外，也就没旁人了。可最关键的是，这染亲王，那也是小姐的夫婿。”
一说起这个，孙天祥就想起来之前苏晚雪说的……嗯，要去给他未来的妻子找小倌儿的事情，一脸郁闷的道：“若未来妹夫不聪明一点，哪里夯得住这么聪明的妻子。那还不是被拿捏吊打。”
澹墨笑道：“那天祥少爷就放心吧。染亲王的聪慧和才智，绝对不在我家小姐之下，这一点，我还是可以保证的。”
说起云染，孙天祥就更加无奈了。
那也是一个他无法跨越过去的高山。
孙天祥昨晚几乎没怎么休息，就去染亲王府外头接苏晚雪去了。
这会子是呵欠连天的。
澹墨倒是好心，笑道：“天祥少爷要不去我的房间休息一下。今天稍微晚一点还要出门的。天祥少爷若是精神头不太好，怕是会影响了小姐的大事。”
“大事？”
孙天祥不可思议的看着澹墨，疑惑道：“你家小姐能有什么大事？还需需要你亲自出马？”
原本孙天祥是以为自己可以趁机套路一下澹墨的。
却不想，澹墨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孙天祥：“诗笺不在小姐身边，小姐身边总是需要一个人看安全吧。我不去，难道天祥少爷亲自随行保护我家小姐？”
孙天祥原本是想要说，自己就是要去的。
可还没开口，澹墨就说：“不过天祥少爷的武功，可是不太好。也不知道到时候自保行不行。”
看着孙天祥没吭声，澹墨就道：“天祥少爷到时候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当然了，若是天祥少爷觉得自己没办法一个人保护好自己了，那就即刻来找我。呆在我身边，我终归是有法子，护着天祥少爷的。”
孙天祥对着澹墨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道：“你这样的话，要是不说在之前那些话的后面，我都要相信，你是真的想要保护我了。”
澹墨爽朗笑道：“怎么就不保护你了？若是你都走到我面前来求保护，我还能不管你吗？那自然是不能的了。所以天祥少爷你放心好了，看在你对咱们家小姐一心一意的份儿上，我一定不会不管你的。”
孙天祥深切的觉得，自己肯定是想不通，才会去和澹墨说话。
这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苏晚雪那脾性，直接导致了苏晚雪身边的人都和苏晚雪一个样。
不过……
孙天祥也不得不承认，苏晚雪身边的人，也都和苏晚雪一样有本事。
不管怎么说，一个人有本事，就值得被尊重。
嗯，就算是偶尔说话有几分不懂规矩，那也无伤大雅。
谁让人家是个有本事的人呢。
孙天祥到底是没拒绝澹墨的好意，去了澹墨房间休息。
等孙天祥睡醒，就已经是大家都收拾好了，准备要出门的时候了。
孙天祥一个咕噜爬了起来：“什么时辰了？怎么也不早点叫我？”
澹墨澹澹的道：“天祥少爷又不在府里和小姐一起出门，是要去二皇子那边的，我便是叫你，有什么用。你还不是要等一会才能出门。”
孙天祥看着澹墨，眉目中带了几分明显的凝重：“你家小姐对你可真是信任。什么事情都和你说。”
澹墨轻笑道：“这是自然。用人不疑，依然不用。我家小姐将我留在身边，自然是有我家小姐的用意的。若是……”
澹墨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孙天祥一眼，笑道：“罢了，不说了。天祥少爷既然醒了，那就准备出去吧。横竖小姐他们也马上就要出发了。”
孙天祥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一身素衣的苏晚雪从房间里出来，疑惑皱眉道：“怎么打扮得这么素？”
苏晚雪轻笑道：“这是去礼佛还愿，又不是去争奇斗艳，打扮那么漂亮出门做什么？”
孙天祥倒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这次去是有任务去的。
若是打扮的过分出挑了，只怕那任务也不是很容易完成了。
苏晚雪这打扮，倒是也算得上中规中矩。
苏晚雪也没有避讳什么，直接邀请孙天祥和她一起出去。
孙天祥皱眉：“旁人瞧见了，你要如何说？”
苏晚雪轻笑：“我怕人说？表哥，你不要忘记了我是谁。我可是苏晚雪，我不说旁人，那都是旁人的福气了，还让旁人说我？”
孙天祥无奈。
两个人今儿都要出门，先去花萝苑给云氏请安。
云氏看见二人联袂而来，不禁笑道：“好久没瞧见你们兄妹俩在一处了，原本还以为你们生分了。如今瞧着好好的，那我也就放心了。”
那边房间里传出来一个凉飕飕的声音：“祖母这就多心了吧？雪儿妹妹便是和我这个做姐姐的生分了，也不会和天祥哥哥生分的。毕竟，没有天祥哥哥，雪儿妹妹也不能顺利的回来了。雪儿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孙娉婷一面说，一面就娉娉婷婷的走了出来，你那鸟娜的模样，那花枝招展的打扮，一看就是精心装扮过的。
在看见苏晚雪的那一瞬间，孙聘婷眼睛里忍不住的狂喜和得意。
该死的苏晚雪，这一次，终于艳压了一把。
可让孙娉婷无语的是，苏晚雪似乎是没看见孙娉婷这出色的打扮一样，对着孙娉婷笑道：“姐姐说笑了。自家兄弟姐妹，说什么生分不生分的。”
孙天祥不喜欢孙娉婷这装腔作势的样子，故意道：“娉婷妹妹今儿打扮的可真是好看。”
孙娉婷还不知道孙天祥这是在给自己挖坑，神色中带了几分嘲讽的噼了孙天祥一眼：“表哥知道什么，这些都是祖母压箱底儿的体己，今儿好容易送了我。我自然是要打扮好看一点，让祖母她老人家开心了。”
孙天祥故意拉长了脸，沉声道：“娉婷，不可胡言乱语，影响祖母的名声。”
孙娉婷很明显是没明白孙天祥的意思，一张脸拉得老长，寒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打扮好看一点，怎么就是影响祖母的名声了？难道要像是你身边站着那个苏晚雪一样，打扮得像是一个寡妇，才能让祖母的名声锦上添花吗？”
这一次不光是孙天祥，就是云氏，也带了几分慌乱的神色的看着苏晚雪。很明显，寡妇那两个字，对于所有人的冲击力都是足够大的。
相反，作为当事人的苏晚雪，却只是看了一眼孙娉婷，神色中带了几分冷笑嘲讽的道：“寡妇？孙娉婷，你是不知道我即将要嫁的人是谁吗？你觉得，你张口闭口的说我是寡妇，传扬出去，你诅咒染亲王殿下早死的罪名，你担当得起吗？”
孙娉婷脸上闪过一抹慌乱，不过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就算是我真的说错话了，那也是你故意打扮成这样，我才说的。你若是打扮的漂亮喜庆一点，我也不至于这样说。”
云氏脸上也带了几分好奇的看着苏晚雪，低声道：“雪儿啊，原本你喜欢穿什么衣服，祖母也是不应该说你的。可是今儿，咱们是要出门，你穿的，是不是太素净了一些？”
苏晚雪对着云氏笑道：“回禀祖母，若咱们是去郊外赏花，那雪儿肯定穿的人比花娇。可今儿，咱们是去寺庙烧香还愿，在那样的地方，若是穿的过于华丽，不够庄重，只怕是会让人侧目。也会让人非议咱们相府过分奢靡了。祖父一生清廉，若是临到老了，还落得个奢靡成风的坏名声，那才是枉费了祖父这一辈子的清誉了。”
云氏向来是将相爷放在心尖尖儿上的，任何对相爷不利的行为，云氏都是不会做的。
苏晚雪正好就是抓住了云氏这个特点。
而云氏将相爷看得重这件事情，也不是苏晚雪一个人才知道的。
苏晚雪这话一出，那边的孙娉婷就露出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很明显，她也很清楚，苏晚雪这一席话，是已经说到了云氏的心坎儿上去了。
只是，她很不甘心。
凭什么？
自己也是为了相府的荣耀。
从前，但凡是自己出门，哪怕是去寺院这样的地方，那也是珠光宝气，花枝招展的，绝对不会坠了相府的威名。
如今，苏晚雪一来，就要改变自己一贯的打扮风格，孙娉婷绝对不会同意的。
孙娉婷到底也是有几分城府的，还没有愚蠢到要和苏晚雪硬碰硬的对干。
只是梨花带雨的上前，鸟鸟娜娜的对着云氏屈膝柔声道：“雪儿妹妹说的很对，娉婷心里也是十分认可的。只是，祖母……雪儿妹妹到底是从蓉城来的，不太清楚咱们相府。咱们相府，若只是依靠着祖父一个人支撑，那自然是需要厉行节俭。可咱们相府，不光是祖父一个人啊，还有祖母。试想，咱们相府若是千金小姐出门，都没千金小姐的模样，旁人怕是要说祖母这个当家的人，不会当家理事，将一家子都弄得寒酸无比了。更有甚者，只怕会说，祖父擅长沽名钓誉呢。毕竟，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祖母下嫁相府的时候，可是将整个王府的财富，都带过来了呢。”
孙娉婷说话的时候，也很仔细的观察云氏的脸色了。
瞧着云氏的脸色还算的上略有缓解，这才继续说下去：“再说了，旁人都知道妹妹你是才从乡下来的。而且……还是先祖母的血脉，你若是穿的太过于寒碜了，也不怕让人理论祖母，亏待先夫人的血脉吗？”
孙娉婷笑里藏刀的盯着苏晚雪，拖长了声音的道：“妹妹这么聪明的人，不会想不到这些吧。还是说，妹妹你今儿此番举动，根本就是别有用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