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雪沐浴的时候，并不喜欢旁人伺候。
外头有澹墨，诗笺和苏晚雪都十分的放心，两个人一人一只浴桶，泡得欢欢喜喜。
诗笺笑道：“难怪人们都向往荣华富贵，果然这荣华富贵，简直是让人直不起腰来啊。”
苏晚雪扑哧笑出声来：“瞧瞧，你以前可是染亲王身边的人呢。这话听的，就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一样。”
诗笺很认真的道：“不瞒小姐，当初在王爷那边，不过是一个暗卫，整日里不是训练就是训练。哪里像是跟着主子，不是享受就是享受。”
苏晚雪撇嘴道：“说的要拼命的时候，你不冲上去一样。”
诗笺嬉笑道：“便是如此，小姐也肯定不会让奴婢一个人去冲锋陷阵的。所以，奴婢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有主子陪着奴婢一起，奴婢是高兴都来不及呢。”
苏晚雪将整个人都泡在浴桶里，只露出来一颗头，想着今儿门口的那一幕，略有些头大：“你说，孙相对我的态度，是不是过分的热情，过分的重视了。”
诗笺想了想：“大约，相爷是想要震慑某些对小姐有非分之想的人吧？”
“某些，比如？”
苏晚雪眨了眨眼睛，看着诗笺的眼神充满了好奇，倒真的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样。
诗笺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瞪了苏晚雪一眼：“小姐，你知道你这样很犯规不？你明明知道奴婢说的是谁。”
苏晚雪低声道：“可是，云染的震慑，还不够吗？”
诗笺十分不屑的嗤了一声：“小姐，你不要太天真了。染亲王不过是个富贵闲人。没什么实际意义上的本事的。当真要论起来，染亲王还没孙相的震慑力足够呢。毕竟孙相的手里，可是有实打实的权力的。”
苏晚雪是极为护短的男人。
既然已经将云染看作是自己的男人了，自然不是很高兴诗笺这样看不起自己的男人。
没好气的瞪了诗笺一眼：“要死了，作死啊，说什么呢？富贵闲人怎么了？能做个富贵的田舍翁，那可是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呢。”
诗笺口中啧啧有声：“瞧瞧，瞧瞧，你这急眼的样子。可真真是太难看了。我不过是说，王爷的震慑力，不如相爷罢了。又没说王爷没本事，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苏晚雪白眼翻上天：“还说？”
诗笺赶紧举手投降：“行行行，不说，不说。不说还不行嘛。”
苏晚雪重重的冷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本来就不应该多说了嘛。要知道今儿云染是真的身受重伤，那还闯进宫里去救我。生怕我被太后为难了，就冲着这份心思，你就不可以说他。”
诗笺撇嘴道：“也不知道最开始，是谁不愿意做染亲王妃来着。如今，啧啧啧，这女人啊，果真是，给几颗糖，就能跟着走。”
苏晚雪简直是要被诗笺的伶牙俐齿给气晕了：“大姐，我们不是在讨论染亲王的本事吗？这和几颗糖有什么关系？”
诗笺叹了口气：“爱情啊，使人盲目。小姐你以为，若非是那个人是太后。染亲王有本事把你带出来吗？还有，为什么，宋皇贵妃那么巧，就将皇上叫走了？你以为，宋皇贵妃犯得着和你过不去？”
“额……”
苏晚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道：“不都说，当今皇帝，对我母亲是求而不得吗？如今见到了和我母亲一模一样的我，难道不会动心？听说那宋皇贵妃的模样，和我母亲最为神似。难道她不担心自己的地位被抢了？从这个角度出发，那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诗笺看着苏晚雪一副蠢笨的样子，抬手揉了揉额头，很认真的道：“其实，小姐，你以前真的是很聪明的。”
苏晚雪尴尬咳嗽道：“这个，其实我现在也是很聪明的。”
“没看出来，真真是没看出来。不过呢，现在说这个也没意义。皇帝今儿没瞧见你，改天自然会瞧见的。文运昌隆令牌既然出现了，那么文运擂台也就不远了。小姐你自个儿做好准备吧。自求多福。”
诗笺一面说，一面就起来了，当着苏晚雪的面，穿衣服绞头发。
苏晚雪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没好气的啐了一口：“呸，不要脸。赶紧穿上衣服。”
诗笺嬉笑道；“干啥呢干啥呢？谁没有啊？你何必呢？难道你没看过自己，还不好意思？你看你这样子，将来若是圆房，啧啧啧，那不是要裹在被子里不出来了？”
苏晚雪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恼怒寒声道：“死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诗笺笑道：“你还是先穿衣服吧。外头守着的人可是澹墨。”
原本苏晚雪的半个身子都起来了，听见这话，飞快的就坐了回去，只听见浴桶里面噗通一声。
外头守着的，不光是澹墨，还有孙相安排过来的人。
听见里头的动静就忙道：“小姐，诗笺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苏晚雪忙道:“没事，不妨事。”
被诗笺一闹腾，苏晚雪也觉得没意思。
更何况这院子里的丫头，都是被人有心安排过来的。
就连带着苏晚雪沐浴的水，那也是特殊泡制的，拥有很强的解乏的功能。
只是门口的丫头们，看见两个人都披头散发的出去，很明显两个人一起沐浴的，都惊呆了。
这……果真是乡下来的，不懂规矩？
这主子和奴婢，怎么可以一起沐浴呢？
诗笺也懒得吭声，更加不想解释，直接翻了翻白眼，就转身走了。
也不必如何去想了，明儿起来，苏晚雪是个不懂规矩的乡下丫头的事情，就会在孙家迅速发酵，甚至是外面都会沸沸扬扬了。
果然，金玉楼那边，第二天一早就收到了消息。
孙相昨儿歇在花萝苑的，今儿一大早就起来去上朝了。
云氏好不容易才算计到了孙相，今儿精神好得很，孙相早朝去了，云氏兴致很好，等着宋氏去请了安，就主动说去花园里面晒太阳。
宋氏一早就听见了那些流言蜚语，正愁要怎么和云氏说，可巧云氏就说要出去晒太阳。
忙笑道：“此刻日头刚起，还不算毒辣，晒一会儿倒是正好。儿媳妇琢磨着，表小姐才来孙家，只怕还不知道要来给母亲请安的规矩，不如咱们就顺着路，过去曦园瞧瞧表小姐？”
云氏顿了顿，笑道：“也好，如今的曦园啊，那可是相爷花了大价钱重新改造过的，老身也没去过。周嬷嬷倒是去过了，说繁华富丽得很，比当初孙曦在的时候更甚呢。”
宋氏今儿来请安的时候，特意吩咐人去叫了孙聘婷了。
目的就是为了让云氏看看，自家这个在相府长大的，根正苗红的千金大小姐，比那个蓉城商户之家长大的苏晚雪，是要懂事多了。
宋氏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将时辰掐得很死。
算好了自己扶着云氏刚走到院子里，就应该正好可以碰到来请安的孙聘婷。
既免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被云氏训斥的烦躁，又可以达到让自己的宝贝女儿露脸顺便跟着过去曦园的想法。
毕竟，自从曦园重开，除了工匠之外，曦园还没有任何一个主子光明正大的入过曦园。
而且在苏晚雪入主之前，相爷还吩咐了，不许孙娉婷靠近曦园。
现如今曦园已经有了主人了，云氏带着去探望苏晚雪这个晚辈，也就算是理所当然的进入了。
便是相爷，只怕也不能佛了相爷夫人的面子的吧。
宋氏只觉得自己的盘算已经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为了孙娉婷想要去曦园看一看的心愿，宋氏已经是倾自己所有了。
可宋氏没想到，自己竟然掐错了时辰。
这边云氏刚收拾妥当，还没出发，就听见外面有轻巧的脚步声了。
宋氏满意得很，迫不及待的对着云氏道：“听听，听听。到底是母亲教导得好。这脚步声，这么轻巧，一听就知道是有教养的大家闺秀到了长辈的院子里，生怕打扰了长辈的样子。真真真堪称是女子行为的典范了。母亲果然是有福气的。”
任何人都是喜欢被称赞的，就算是一把年纪的云氏也不例外。
听着宋氏这样说，云氏满足的笑道：“你这话说的不错。对于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人来说。晚辈们懂规矩。自然就是最好的了。要省很多心呢。你作为孙家二奶奶，也是功不可没。”
若是寻常，只怕宋氏还要谦虚一番。
可如今来的，是自己的宝贝女儿。
自己当然是功不可没的，宋氏只差没有竖起尾巴等着被表扬了。
宋氏很自然的就默认了外头来的人是孙娉婷，并且是伸长了脖子的等着。
可来的人，到了门口，就停下了。
正在和守在门口的婢女交谈，很明显就硬是到了麻烦通报一下的环节了。
宋氏心头略有几分诧异。
这若是放在平日里，孙聘婷还没有这么懂规矩。
那肯定是直接推门就进来了。
怎么这苏晚雪回来了，连带着孙娉婷还懂规矩了呢。
宋氏下意识的觉得这是好事情。
毕竟那是自己的女儿，能懂规矩一些，自然是很好的。
可是下一瞬，从外头进来的婢女对着云氏屈膝道：“启禀夫人，雪儿小姐来给夫人请安了。”
雪儿小姐！
这四个字，宛若千钧重锤一样，狠狠的敲击在了云氏的心坎儿上。
宋氏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可思议的道：“谁？你说的是谁？”
那丫头又屈膝道：“回二奶奶的话，是雪儿小姐，苏晚雪。”
“小姐？”
宋氏都要疯了，沉声呵斥道：“那是表小姐，怎么如此没规矩。如今我听见也就罢了，到底是自己人。可若是回头让旁人听见了。让人知道母亲院子里的人如此没规矩。指不定会如何埋汰呢。”
云氏原本起身了，准备跟着宋氏一起出去。
如今听着宋氏这样说，倒是直接就坐了回去，神色中带了几分明显的嘲讽的寒声道：“宋氏，你再说一遍？”
宋氏瑟缩了一下，心头十分不甘心，却也不得不直接跪下了：“媳妇儿失言，求母亲恕罪。”
云氏在周嬷嬷的搀扶下，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瑟瑟发抖的宋氏：“昨儿夜里，相爷亲自开口，允了雪儿那丫头，叫一声祖父。阖府上下都接到通知了，你不知道吗？”
宋氏牙齿咬碎，根本就不敢说自己是故意的，只能做出一副十分迷惘的样子：“母亲恕罪，都是媳妇儿驭下不严。昨儿夜里，媳妇儿很早就歇着了。没听见这个消息，今早起来，就赶紧过来伺候母亲了。也没来得及。媳妇儿如今记住了，从今往后，会将雪儿那丫头当成自己亲生女儿来看待的。”
云氏看了宋氏一眼：“老身也没打算要求你将雪儿当成是亲女儿来看待。相爷说了，那是咱们孙相府唯一的姑奶奶的女儿，那自然是掌上明珠。就当咱们姑奶奶是招婿的。横竖雪儿如今住在姑奶奶曾经住过的曦园。”
宋氏愣了愣，斟酌道：“母亲，并非是儿媳妇不孝。只是，这似乎不太合规矩。”
云氏长叹了口气：“难道老身不知道，这不合规矩？只是，那曦园空置这么多年。无论是老身，还是你们母女，都没成功的住进去。那就证明，相爷的眼睛里和心理，始终是将孙曦当成是相府的人的。”
宋氏脸色很难看，一方面为了拖延时间等孙娉婷，另一方面也确实是需要好好掰扯掰扯，小声道：“相爷在这方面，也过分执着了。当初母亲以郡主的身份，下嫁相府，竟然也没能入主曦园。媳妇儿实在是为母亲叫屈。”
云氏冷笑道：“老身这些年是不是委屈，也不需要你说。你也没资格说。你只需要记住，那曦园，曾经是孙曦的，以后是苏晚雪的。不管是老身，还是你们母女，都不要想着染指。”
宋氏心里十分的不甘心，却不得不点头，认了下来。
只是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云氏心头也不是很好受。
只是昨儿夜里，相爷给了她足够的安慰，也就让她今儿便是不好受，也只是让苏晚雪在外面多等一会儿，也就过去了。
喝了口茶，对着宋氏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老身心里明白。只是，相爷年纪大了，他为了相府操劳了一辈子了。就这点儿小心思，想要宠着自己唯一的女儿的女儿，也不算过分了。所以，老身希望，你可以懂事一点，同时，也让娉婷那丫头懂事一点。”
提到这个，宋氏心头就是一阵苦涩，半晌才低声道：“母亲明鉴啊，昨儿那情况，母亲都瞧见了。我们家娉婷，哪里是雪儿的对手啊。便是那衣裳，那首饰，就输的一败涂地了。”
云氏嗤笑道：“百花争艳，各有千秋。明明可以美得一枝独秀，却偏生要去做那赝品。娉婷这一次，输的并不冤枉。听说，那丫头回去发了好大的脾气。还将那件赝品烧了？”
宋氏心头直打鼓，云氏虽说出身高贵，却一生节俭，娉婷这丫头，是怎么回事。
最近做事情，是越发的不仔细了。
便是烧衣裳，你悄悄儿的也就是了。
可让宋氏没想到的是，云氏这一次却没有任何要生气的意思，反而是道：“烧了就烧了，下不为例。你作为母亲，要好好引导自己的女儿。咱们相府的小姐，那都是高贵的。只可独一无二，不可穿戴赝品，为人替身。明白？”
“为人替身？”
宋氏敏锐的在云氏的言语中捕捉到了这样一句话，随即不长脑子就说了出来。
云氏冷哼了一声，澹澹的道：“行了，你也拖延了这么长的时间了，若是再让那丫头在外头站着。只怕我这个做祖母的，苛刻先夫人孙女儿的消息，就要不胫而走了。”
宋氏心头毛毛汗都出来了。
这云氏，真真是毒辣得很。
给人留余地，也会考量人，却又在合情合理的范围内。
只是宋氏无比懊恼的是，孙娉婷那丫头，也实在是太不争气了！
这都多早晚了，还不来呢。
宋氏并不知道的是，孙娉婷昨儿夜里和阿芳制定计划，弄到三更天才睡。
宋氏派过去叫起的人过去的时候，孙娉婷才歇着没一会儿呢。
孙娉婷起床气太重了。
以至于金玉楼没有人敢去叫她。
就连带着翠儿，也只是兢兢业业的在门口守着，根本不敢高声。
那叫起的丫鬟，没有完成任务，也不敢去给宋氏复命。
只能继续等在门口，想着等孙娉婷起来了，大家一起过去，有人分散火力，好歹也轻松一些。
所以那边的苏晚雪都已经在给云氏磕头了，孙娉婷还呼呼大睡。
云氏也没打算给宋氏留面子，笑道：“这是你二舅母。方才你来的时候，你二舅母还夸你呢。说这才是千金小姐的做派，来了长辈的院子里，脚步都放轻了呢。”
此刻的宋氏，只觉得尴尬无比，恨不得脚底下有条缝，钻进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