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相到底是心疼苏晚雪的，走出曦园的时候，就派人去了前院，调派了一乘小轿过来。
苏晚雪目瞪口呆的看着，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有点不好意思的道：“祖父，雪儿没这么娇贵的。”
孙相没好气的瞪了苏晚雪一眼：“怎么？我们孙相府的小姐，就不能娇贵一些？你送祖父过去花萝苑，花萝苑距离这曦园，还是有一定距离的。一会儿就坐轿子回来。明白吗？”
苏晚雪轻轻咳嗽了一声：“是，雪儿遵命。”
孙相刚才带着苏晚雪过来的时候，就一路介绍孙相府的各种风景。
这一路过去，也是嘴里不停。
似乎想要将这孙相府的一切，全都一股脑儿的塞到苏晚雪的脑子里。
苏晚雪内心感动不已。
从前世到今生，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用心的对她。
为了迁就苏晚雪，向来龙行虎步的孙相，走路已经是特别慢吞吞的了。
看着边上打灯的诗笺，孙相就十分的嫌弃：“你这个贴身丫鬟，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想必也不是高手。这样，祖父身边有两个得力的人。回头给你送过去。”
喀察。
诗笺手里拿着的灯笼杆子瞬间就被掰断了，在这暗夜里，发出了十分清脆的响声。
孙相似笑非笑的瞥了诗笺一眼，许是爱屋及乌，竟然也没有责备诗笺的意思，反而是对着苏晚雪道：“你这个丫头，还是有几分蛮力的。还不错，就是脑子瞧着不太好使。”
诗笺脸色漆黑一片，只觉得这孙相，是不是看谁都不顺眼。
果然，下一瞬，孙相又挑剔道：“你说你，好好的千金大小姐。身边怎么能有男人伺候呢。那个叫做澹墨的，送去前院驾车吧。专门单独为你一个人驾车。”
诗笺在心头死命的憋着笑，看着澹墨那漆黑的脸色，特别庆幸，此刻是晚上。
如若不然，让孙相看见这两个人的神色，只怕是要大发雷霆了。
苏晚雪笑道：“多谢祖父心疼雪儿。可是祖父，大可不必的。诗笺和澹墨，对雪儿都十分忠心。雪儿也用的十分的顺手。”
“可是，我怎么听说，你在苏家用的一个丫鬟，是叫做春喜的。这俩人，也才去你身边不长的时间。”
孙相瞥了苏晚雪一眼，眉目中都是不高兴的样子。
苏晚雪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忙将春喜的事情说了。
因为担心孙相知道太多会为自己担心，就省略了驭龙一族的事情。
孙相沉声道：“苏家的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苏晚雪尴尬的咳嗽低声道：“澹墨，就是苏家给我的。绝对的忠心。”
“哼，给你一个男人伺候。”
孙相鼻孔里冷哼了出来，没好气的道：“你父亲那小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晚雪笑道：“祖父，这些年都过去了，其实祖父也应该放下了。若是没有我父亲，哪里来我这么好的孙女儿回来孝顺祖父呢。再说了，母亲可是祖父的掌上明珠。那眼界，多高啊。母亲都能看上的男人，想必也不是什么烂鱼烂虾。祖父若是有机会见到父亲……”
孙相瞥了苏晚雪一眼，示意苏晚雪隔墙有耳。
苏晚雪故作惊讶的道：“不会吧。祖父这里，也……”
孙相冷笑：“囊中之物罢了。任由蹦跶。你若是不放点眼睛在院子里。别人怎么放心呢。”
苏晚雪点头道：“还是祖父高明。”
孙相叹了口气：“你呀，这聪明劲儿，和你母亲一模一样。可是你这骄傲劲儿，也是和你母亲一模一样的。你说说你。你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苏晚雪笑道：“这不是很好吗？祖父当初是如何教导母亲的。如今再如何教导雪儿就是了。”
孙相瞪了瞪眼睛：“这不就是在教导你吗？那染亲王的后院儿，都是眼睛，都是探子。便是你不要他们侍寝，也不要给弄得干干净净。你给弄干净了，终归是有人要塞人进去的。就算是云染那小子能扛得住，终归是对你名声不太好。”
苏晚雪眼睛亮了亮：“祖父这是，答应我和云染的婚事了？”
孙相长长的叹了口气：“你这丫头，和你母亲一个样儿，都是倔强的脾性。”
苏晚雪笑道：“雪儿是母亲的女儿，不像母亲，那还能像谁呢？听母亲说了，母亲小时候是最像祖父的。所以雪儿这倔强的脾性，可是像极了祖父呢。”
孙相扑哧笑出声来，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瞥着苏晚雪，嗔怪道：“你这丫头，你这伶牙俐齿的样子，真真是……哎。”
苏晚雪就知道孙相是想到了孙曦了，忙道：“祖父，对于雪儿手里的文运昌隆令牌。祖父可有什么想要对雪儿说的？”
孙相沉吟片刻：“你自己有几分把握，自己守住。”
苏晚雪歪着头看了看孙相：“当初母亲夺那令牌，是自己夺的，还是祖父出手帮助的？”
孙相冷哼了一声：“自然是她自作主张的。本相的女儿，根本就不需要那什么劳什子来抬高身价。”
苏晚雪笑道：“母亲既然都可以凭一己之力得到那令牌。那雪儿也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守住。”
“是吗？府里的孙娉婷，也不是等闲之辈，虽说不是本相亲自教导的。却也是你那做郡主的祖母亲自教导的。”孙相一面说，一面语重心长的道：“年轻人有傲气是好事情，可有时候过分的傲气了，只怕是过刚易折啊。”
苏晚雪皱了皱眉：“祖父的意思，让雪儿和孙娉婷合作？”
“本相没这个意思。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你自然是要竭尽全力的去守护。本相的意思，是让你不要轻敌。全力以赴。”
“祖父放心吧。”
这祖孙俩一路过去花萝苑，也没遮遮掩掩的，一时间阖府上下的人都知道了，苏晚雪称呼孙相为祖父。
金玉楼里面的孙娉婷，再次将能砸的都砸了，几乎是疯狂的尖叫着，不断的捶打自己的头，直到自己没力气，瘫坐在地上，那一双眼睛，才直愣愣的盯着前方，低声呢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苏晚雪那贱人，乖乖的做外孙女不好吗？还要来抢我这个做孙女的位置了？抢了染亲王还不够，现在还要抢我的祖父？我孙娉婷，就那么好欺负吗？”
翠儿战战兢兢的跪在角落里，根本就不敢吭声。
好半晌，孙娉婷才从一堆垃圾里面抬起头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翠儿：“你去，通知你的主子。就说，她想要的，我可以给。我想要的，她能不能给。”
翠儿瑟瑟发抖，嘴里说话都囫囵了：“小……小姐，奴婢不明白小姐说的是什么意思。奴婢从始至终，都只有小姐你一个主子。”
“啪！”
孙娉婷毫不犹豫的扇在翠儿的脸上，嘲讽道：“是你把我当成是傻子，还是你家主子把我当成是傻子？你只有我一个主子，那宋秋雨呢？她是谁？是狗屁吗？”
翠儿只觉得有种五雷轰顶的错觉。
看着孙娉婷那扭曲的一张脸，是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暴露了的。
明明这些年，自己已经是兢兢业业，任打任骂了。
怎么都还能暴露了。
孙娉婷挫败的坐在房间里唯一干净的地方，苦笑道：“若是我早点和你家主子联手。说不定……今儿苏晚雪的装扮，她就可以透露给我。我就不必输的这么一败涂地了。是不是？”
翠儿低着头，眼睛里都是惶恐，根本不敢吭声。
总觉得若是自己不小心说错什么，孙娉婷肯定能够直接杀了自己。
孙娉婷坐在那边，自言自语了好一阵，才起身，走到了翠儿身边，伸手去扶翠儿。
翠儿习惯性的瑟缩了一下，却是彻底的激怒了孙娉婷。
孙娉婷再次扬手，却在翠儿侧身躲开的那一瞬，就长长的叹了口气：“对，我忘记了。我不能随随便便的打你了。我已经挑破了你是宋秋雨的人的事实。我若是还继续打你，那就是在打宋秋雨的脸了。俗话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虽说我从来不是一个讲信用的人，但是，我愿意为了你破例。你起来吧。”
翠儿跟在孙娉婷身边的时间太长了。
长的翠儿都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从宋秋雨的身边离开的了。
看着孙娉婷这样说，翠儿似乎是不认识孙娉婷一样。
眨了眨眼睛，神色中带了几分犹豫的低声道：“小姐真的要和宋小姐合作吗？”
“宋小姐？”
孙聘婷勾了勾唇，居高临下的看着翠儿，笑道：“可真真是一个有趣的称呼啊。”
翠儿神色中带了几分显而易见的茫然的看着孙娉婷，眼睛眨了眨，小声道：“小姐明鉴。若是不称呼宋小姐为宋小姐，那奴婢应该如何称呼宋小姐？”
孙娉婷拖长了声音的笑道：“你是宋秋雨的人，难道不应该称呼她一声主子吗？”
翠儿神色中掠过几分挣扎，小声道：“奴婢当初……也不是自己愿意的。这些年，在小姐身边伺候，也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小姐的事情。求小姐明鉴。”
孙娉婷挑了挑眉：“那么，在你的眼睛里，她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翠儿飞快的对着孙娉婷磕头：“小姐才是主子。”
“那宋秋雨呢？”
孙娉婷难得的冷静了下来，没有对翠儿非打即骂，也没有很急躁的要个答桉，反而是很温和的对翠儿道：“你不需要这么着急的回答我。你可以回去好好想一想。你出去，让阿芳进来照顾我。”
翠儿的眼泪飞快的就流了下来，对着孙娉婷磕头道：“小姐，奴婢知道错了。奴婢是真的知道错了。奴婢的眼睛里和心里，都是小姐。求小姐不要让阿芳来取代奴婢。”
孙娉婷冷笑道：“翠儿，你在我身边伺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你知道的，我身边从来不留有二心的人。之前之所以留着你，是我对自己有盲目的自信。我觉得，就算是你是宋秋雨的人，你的心里，也会更加向着我的。加上那个时候，也没有挑明要和宋秋雨合作。我才能将你放在我身边。毕竟，你是要靠着我吃饭的。现在，一切都挑明了。你若是不高兴呆在我这里，我是可以把你送回去给宋秋雨的。你在有退路的情况下，我希望你想清楚，你是谁的人。在你想清楚之前，我不想让你伺候。我很过分吗？”
翠儿大声哭喊道：“小姐，奴婢已经想明白了。奴婢是小姐的人，奴婢这辈子，只会伺候小姐一个人。求小姐不要赶走奴婢。”
翠儿的这个答桉，似乎是在孙娉婷的预料之中。
亲自伸手，将翠儿扶了起来：“那么，接下来，你应该怎么做了？”
翠儿忙道：“小姐放心，奴婢都知道。奴婢会告诉宋小姐，奴婢对她是忠心耿耿的。奴婢会给她看奴婢身上的这些伤痕。让她相信，奴婢在小姐这边，饱受虐待。”
孙娉婷点头道：“很好，你能够这样想，这样做。才算是真的对我忠心耿耿。你放心。对本小姐忠心的人，本小姐是从来都不会亏待的。不过，本小姐也希望你知道，你若是敢欺骗我。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翠儿飞快的表忠心，心头庆幸，自己又过了一关。
“行了，起来吧。你说，苏晚雪来了，这孙家，是不是已经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在孙娉婷的眼睛里，苏晚雪俨然成了头号敌人。
只要能将苏晚雪弄死，孙娉婷觉得，自己付出任何代价，都不足为惧。
翠儿略微想了想，才勉强说出了一个能让孙娉婷接受的答桉：“小姐只需要稍微忍耐一下下。等天佑少爷回来，就能逆转局势了。”
“呵呵，天佑。你想多了，天佑还小，根本就不是孙天祥的对手。孙天祥现在已经是三元及第的状元了。天佑算什么？而且天佑也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孙娉婷对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怀着强烈的敌意。
她始终觉得，若非是孙天右出生，宋氏就能够将更多的资源都放在自己的身上，那自己现在的成就，肯定是超过苏晚雪的。
最起码，从苏晚雪手中夺过来文运昌隆的令牌，那是易如反掌。
说到孙天右，孙娉婷的眼睛突然就亮了：“翠儿，孙天右身边有个丫鬟，是你的好姐妹，是不是？”
翠儿浑身一激灵，总觉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这敏感的样子，让孙娉婷十分的烦躁，冷笑道：“怎么？不打算说？”
翠儿忙道：“不敢。确实是有一个。是在天佑少爷的房里伺候笔墨的。”
“伺候笔墨的？”
孙娉婷意外道：“就是那个，长得很好看，略通诗书的那个？”
孙娉婷的态度越好，翠儿的心里就越发的紧张：“是的，小姐。”
“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的话。她从前叫什么名字，奴婢不知道。奴婢只知道，天佑少爷给她重新取了个名字，叫做璧文。意思是她文章写得好。”
翠儿说这个话的时候，脸有点红。
孙娉婷诧异的看了翠儿一眼，轻笑道：“翠儿，璧文？你俩的名字，倒是般配得很。这乍一听，你倒不像是我这里的丫头，像是天佑那边的丫头。”
翠儿的脸就更加的红了，忙道：“奴婢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不敢肖想。”
翠儿这话一说，其实局势就很明朗了。
孙聘婷也有过少女怀春的时候，笑道：“这样啊。原本我还说，若我出嫁的时候，你不想离开相府。那就去天佑那边伺候。既然你没这个想法，那你就跟着我嫁出去。作为我的陪嫁，我肯定也不会亏待你的。姑爷通房的位置，我肯定会给你留一个的。”
翠儿的心蹦蹦蹦的跳动，都快到了嗓子眼儿了。
孙聘婷这一番话说的很慢很慢，像极了故意勾着翠儿的心思来的。
果然，翠儿就扛不住了，直接跪在了地上，磕头道：“小姐，小姐，奴婢愿意去天佑少爷那边伺候。”
孙娉婷心头冷笑：前一瞬，还说对自己忠心耿耿。现在，听说去孙天右那边了，就迫不及待了。
只是，光是做一个丫鬟，只怕是满足不了她的胃口了。
也不能让她豁出去了。
既然都已经开了这个口子了，孙娉婷索性道：“这么漂亮的一个丫头，给了天佑那小子，也是糟蹋了。你知道的，我是要去王府的。你跟着我去王府伺候，将来，若是能混个姨娘，生个孩子，还不是母凭子贵。做王爷的妾侍，那可是人上人，高人一等。如何？”
翠儿的脸都发白了：“若小姐不提起，奴婢也不敢肖想。可如今，小姐既然给了奴婢这个机会，那奴婢就要豁出去了性命的抓住。奴婢心里，是中意天佑少爷的。求小姐成全奴婢。”
“成全你？”
孙娉婷歪着头，看着翠儿那认认真真的样子，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勾着唇：“我倒是想要成全你。可是，谁来成全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