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念电大天意垂青 感痴情人为设障
一九九〇年的九月，对于凌峰来说是段苦难的日子，不但要承受友情和恋情的双重精神困扰，而且还要背着一个很重的思想包袱。这个思想包袱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沉重，它就象一条看不见的枷锁牢牢地锁住了凌峰的心，深深地禁锢了凌峰的思想。
苍茫人生路漫漫，人生的旅途有荆棘、有沟壑，还有数不清的岔路，面对荆棘、沟壑，要勇敢地跃过去，而面对岔路就要理智地去选择。
高中毕业后摆在凌峰面前的路大致有三条：一条是继续刻苦学习，明年再次抢夺那窄窄的独木桥；一条是走向社会，找份工作，为家里减轻一些经济负担；还有一条是自费念成人大学，去畅游更加浩瀚的知识海洋。面对抉择，凌峰选择了找工作。凌峰倒不是不愿意上学，只因他很了解自己的实力，尤其是那瘸腿的俄语，再考难逃被挤下独木桥的命运。而念成人大学，又得花很多钱，况且在凌峰幼稚的心里，成人大学与统招的全日制大学是不能同日而语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凌峰已把工作同自立划上了等号。凌峰想自立，想通过劳动获得父母的认可，至于工作后能挣多少钱则不在他的考虑之列。
想法有了，就要付注于行动。九月份的几个星期里，凌峰同炎涛、志利跑了不少厂矿企业，但都扫兴而归。不久，志利在父亲的安排下，进机械局工学院念了成人大学，只剩下凌峰和炎涛还在为工作奔波着。
对于凌峰的决定，父母持反对态度，他们希望儿子能多念点书，但已退休的父母却不知道有成人大学的存在。后来，凌峰的母亲从志利那里听说可以自费念成人大学，就主张凌峰也去念成人大学，并且还让志利去问问工学院的老师还能不能进去学习。对此，凌峰与母亲还发生了一点摩擦，背地里嘱咐志利，就说工学院生源已满。
也许是天意，也许是做父毋的苦心感动了上苍。九月末的一天，炎涛兴冲冲地拿着一张报纸来找凌峰，在报纸上一个豆腐块大小的地方登了一则招生启示。那是一所成人电大的招生信息，它上面写着“……先入学，后补学籍……待业青年毕业后包分配。”这最后的一句话很具有诱惑力，再回顾近一个月来的求职，凌峰动摇了。
九十年代，为了弥补国家教育资源的匮乏，面对成人有五类大学可供选择，它们分别是职大、夜大、电大、函大、自考。这里毕业的学生俗称五大毕业生，学历是国家承认的，待遇与统招大学生是一样的。其中电大被誉为全国最大的没有围墙的大学，牡丹江市电大还有众多分支，如铁路电大、机车电大、郊区电大等。
九月二十五日，凌峰与炎涛来到电大报名处，他们刚走上办公楼的台阶，一推门走出来一位女孩。这是一位戴着眼镜、面容文静的女孩，两条小辫随着行走的步伐一摇一摆。
“她一定也是来报名的。”凌峰边想边走进了办公楼。
在一楼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屋里和走廊上站满了人，办公室门上的大白纸上写着“电大工作站”几个大字，办么室里一个同龄的女孩忙着给报名者办理手续，另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在答复着一个又一个询问。临报名，炎涛又犹豫了，而凌峰则顺利地报上了名。
当凌峰接过收据时，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因为再过几天，又能坐在教室里学习了，三年后就会拥有工作，就可以自立、可以为父母分担解忧了。
电大的学习生活很轻松，而且由于同龄人占绝大多数，因此课余生活多姿多彩，开个舞会啦，划个旱冰啦，看个电影啦，办个辩论赛啦……总之，都是些集体活动。在这些集体活动中，每次都少不了凌峰的身影。但性格原因，凌峰总是默默无闻，不引人注意。尽管如此，凌峰仍十分注意自己的言行，总是设法隐藏自己。而且有很长一段日子，凌峰都不注意仪表，尤其是对日渐稠密的络腮胡须置之不理。所有这些，都是出于一个幼稚而自信的想法，那就是凌峰很怕班内哪位女孩对自己有好感。自认为感情专一的凌峰最不喜欢三角恋之类的感情游戏，凌峰的心里既已有了若岚的身影，就不会再移情别的女孩，也不会接受哪位多情的女孩。正是这种心理上的不成熟再加上良好的自我感觉，才让凌峰产生如此天真而可笑的想法，但身处已开放的年代和青春的集体中，有此想法也不是全无道理的。
凌峰所在的这个大专班共有五十多名学生，炎涛最终因为学费放弃了，而那个报名时在楼门口见到的女孩却成了电大同学。她叫雨薇，毕业于第二中学，与凌峰同届。在一次交谈中，雨薇向凌峰提及了一位第五中学的同届女生，由于雨薇没能说出对方的名字，凌峰终究没能知道雨薇说的是谁。可没过多久，雨薇又着实让凌峰迷惑了一把。
那是在一次课间休息，凌峰下楼去上厕所，在楼梯拐弯处邂逅了上楼的雨薇。
“凌峰。”雨薇突然叫住了凌峰。
“什么事儿?”凌峰随即停住了脚步。
“你今天去找你同学吗?”雨薇无来由地问了一句。
“不去。”凌峰感到莫名其妙。
“我上次跟你提的女生是紫嫣，她让我跟你一块去她那儿。”雨薇略微沉默后冒出这样一句。
“啊。”凌峰很木然地答应了一声。
“雨薇今天怎么了?她前言不搭后语的，而且最近我也没打算去找紫嫣呀?况且高中三年里与紫嫣接触都是在集体活动中，没有单独去找她的习惯呀?”凌峰边下楼边这样想着，刚才雨薇的话让凌峰有些丈二和尚一一摸不着头脑。
大概又过了一个多月，周末班里举行舞会。舞会快开始了，一推门又进来几位女生，其中一位女孩特别引人注目。只见她一身白色大衣式羽绒服，黑皮鞋、黑手套、白围巾，一头秀发披落肩头。灯光下，一对闪闪发亮的耳环衬托着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是雨薇?是，是她。”带着些许疑问的凌峰用诧异的目光看着雨薇。
今天的雨薇的确与往日有很大不同。那白白的脸、红红的唇、黑黑的眼、弯弯的眉所勾勒出的美丽，让人赏心悦目，但同时也没有了往日的文静和秀气。
舞会开始了，凌峰依旧如往常那样坐在那里看着同学们跳舞。凌峰不会跳舞，也没有机会学，开舞会时女生们非常抢手。没有人教，那就欣赏吧，凌峰也乐得独自逍遥。
“雨薇怎么老在注视我?”凌峰强大而敏感的感觉神经告诉他一个意外的发现。
凌峰感觉得没错，雨薇总是在有意无意的看着凌峰，那略带忧郁的目光时而明亮时而暗淡。
与女孩对视可是凌峰的强项，与若岚两年的对视已让他鲜有敌手。凌峰曾出于检验心理注视过几个陌生女孩，那些女孩弱得不能再弱，在凌峰的目光下纷纷败下阵去。但今天，凌峰却始终闪躲着，他心中的花朵正艳，又怎么能再去欣赏其他的花蕾呢?
在舞会进入**时，凌峰站起身走出了教室，他受不了那灼人的目光，他要逃避，他要出来透透气。
“凌峰，你怎么出来了?”不知何时，雨薇来到了凌峰身后。
“我出来透透气，那音乐太吵了。”凌峰言不由衷。
一阵沉默，雨薇犹豫着欲言又止。凌峰感到就这么站着有些尴尬，他用手摸了一下兜，准备找借口离开。
“凌峰，我跟你说件事。”雨薇终于下定了决心。
“什么事儿，你说。”凌峰感觉有些不妙。
“咱班有男生追求我。”雨薇的脸有些红。
“我知道，你们这些女生早就让男生分配完了，谁追谁都私下定好了。”凌峰将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
“那你的目标是谁?“雨薇追问着。
“这里没我的事儿，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面对雨薇，凌峰撒谎了。虽然凌峰心里有若岚，但二人终究没有确定男女朋友关系。凌峰之所以这么说，是怕雨薇说出什么告白的话，那样的话还怎么相处。凌峰是不愿伤害雨薇的，他要把感情消灭在萌芽中。但凌峰依稀记得，在离去的那刻，雨薇的眼里满是泪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