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失至亲命途多舛 坠英才人生不易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干里共婵娟。
人的一生要经历许多悲欢离合，幼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可谓人生的三大悲剧，丧失亲人的痛苦是无法言表的，也是刻骨铭心的。
五月的雨天真是叫人心烦，拖拖拉拉、时断时续。不知什么原因，瑛顺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来上学了，凌峰问紫嫣、文海几人，都说不知情。在复习这么紧张的阶段缺课，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
胡思乱想中迎来了周末，早自习时，凌峰一抬头正好看见瑛顺走进了教室。就见瑛顺默默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很安静地坐下来，拿出书本自习。
“瑛顺来上学了，班级里又要充满欢声笑语了。”凌峰猜想，有这种想法的人肯定不少。
今天第一节课是语文课，章老师领着学生们复习鲁迅的《祝福》。这篇小说的主要内容是描写祥林嫂的苦难一生，其中对祥林嫂的死是用一段对话的形式来描述的。
“刚才，四老爷和谁生气呢?”我问。
“还不是和祥林嫂?”那短工简捷的说。
“祥林嫂?怎么了?”我又赶紧的问。
“老了。”
“死了?”我的心突然紧缩，几乎跳起来，脸上大约也变了色。
“……”
当复习到这段时，章老师在黑板上写了“讳饰”两个字，然后对学生们讲到：“这段对话中‘老了’是用讳饰的手法，讳饰也就是忌讳，以前人们对死去的人不说死，而用‘老了、走了’之类的词来代替……。”
说实话，这节课凌峰听得不是很认真，脑子里老盼望下课铃早些响。但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是盼时间早点过去，时间过得越慢。”
“铃一一。”下课铃终于响了。瑛顺站起身向教室后面走去，或更确切地说是向凌峰和志利走去。
“上个星期，我爸死了。”瑛顺面无表情，语气很平静。
说完这句话，瑛顺
转身欲离去。突来的噩讯如晴空霹雳，凌峰和志利脑子里一片空白，楞在那里。
“她也不知道讳饰一下。”愕然间，一句让凌峰后悔终生的话脱口而出。
凌峰说这话是冲着志利说的，但他的眼睛却在看着瑛顺。
志利没说话，刚走几步的瑛顺却回头望了一眼。瑛顺那双略显红肿的眼睛充满了疑惑、充满了诧异、也充满了指责。
许多年以后，每当凌峰想起这段往事时，心中都是懊悔不已。那句不合时宜的话和那付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定让瑛顺感到厌恶、感到伤心。
对凌峰不合时宜的调侃，志利没有回应。
“明天去她家看看她。”沉默了一会儿，志利开口了。
第二天周日，一大早就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上午，凌峰与志利穿着雨衣，神情严肃地骑车赶到江滨新区。
很不巧，瑛顺家里没人。凌峰和志利一商量，决定等一会儿。站在一楼楼门洞里，望着灰暗的天空和丝丝细雨，凌峰的心里感到很压抑。凌峰虽然与瑛顺的交往不是很久，但他早已把瑛顺当作了好朋友，如今好朋友的父亲去世了，好朋友的心里一定非常的伤心难过。扪心自问，凌峰得知噩耗后的沉重心情不输于任何一位同学，该怎样去安慰瑛顺呢?一时间，凌峰真的是没了主意。
一阵小风吹过，凌峰打了一个哆嗦，湿了半截的裤腿贴在腿上，传来阵阵寒意。凌峰扭头看了看志利，发现志利也在轻微地颤抖，但他双眼仍紧紧地盯着天空，脸上一片茫然。
是啊，冷一点算什么呢?与失去亲人的痛苦相比，冷又算得了什么呢?
下了近半个月的雨终于停了，久违了的太阳又露出了她的笑脸。班级内的学习气氛有增无减，同学们的心气依然紧绷，面对高考都在咬牙坚持着。
不幸的瑛顺表面上恢复了以往的精神状态，但学习之余，那发自内心的欢笑却少了许多。凌峰和志利自从上次无功而返后，没有再采取什么行动。他们也实在不知该怎样去安慰一个受伤的女孩，只能远远的、默默的祝福她，任时间抚平她那泣血的伤口。
渐渐地，瑛顺好转了。渐渐地，
凌峰知道了身体一直不好的瑛顺父亲，因病医治无效的大致情况。渐渐地，凌峰也知道了瑛顺在父亲去世前后的那段时间里，人前坚强，人后默默流泪到天明的无助心情。
八、九十年代的七月被学子们誉为“黑色的七月”，凌峰体会着大多数学子都品尝过的煎熬，内心深处不知怎的却泛起了一丝金色。
七月十二日，凌峰跟随着班任再次来到大湾儿，这最后的集体郊游是对青春的谢幕吗?同学们各怀心事，各自感慨着、叹息着、欢笑着、悲伤着……
望着同学们的身影，凌峰心情起伏不定，有奔向新生活的希翼，也有离别的伤感。好朋友虽然仍会见面，但哪及得上日日相处。学习虽然是件苦差事，但无所事事又哪来的轻松。
为了留作纪念，也为了留住青春，照相成了这次郊游的主旋律。由于志利又没来，凌峰心中想象着的与瑛顺、志利的三人合影便泡汤了，与瑛顺只留下一张多人的班干部合影。
欢乐而悲伤的郊游结束了，同学们各自散去。意犹未尽的庆华拉着凌峰去喝酒，二人找了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吃店，点了两个小菜两瓶啤酒对饮起来。谈论、回忆、憧憬、期盼，而后是无尽的伤感，最后分手时，庆华约凌峰找机会去牡丹锋游玩。
庆华的家就住在牡丹江市东南方向三十里处的牡丹锋脚下，那里山清水秀，大大小小十来个村落散落其间。
凌峰高中同学中关系最好的男生是志利，第二好的就是庆华。也正是在庆华嘴中，凌峰陆陆续续地知道了那件五中校史上的大事。
第五中学凌峰这一届当年考上大学的只有一人，那个男生是凌峰隔壁班的，也是庆华初中时的同学，家住牡丹锋方向的东村。这位学生考上的是飞行员，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当天，其家人杀猪宰羊，全村庆贺，学校老师一个没落全部请到村里待为上宾，那一番隆重热闹的场面可想而知。然而天妒英才，四年后“飞行员”毕业留在了部队，正可谓前途一片光明。而就在此时，却传来噩耗，在一次训练中“飞行员”坠机身亡。当时，听说部队已给“飞行员”分了房，而“飞行员”也正筹划着与对象年底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