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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裴翎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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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家族正名之后不久, 裴翎就提出了北上历练的请求。景耀帝恩准了。

裴翎带着霹雳营的一支兵马,北上换防。

到了北疆, 他才知晓在离开的时间里, 雪烈族发生了何其惨烈的变故。

他之前在京城,也听闻过这些消息,但未曾想过, 现实比他所能预料的最惨烈的还要残酷百倍。

不过短短两年的功夫, 曾经强盛无匹的部族竟然濒临灭亡了!

因为天兴山脚下连绵不断的地震, 还有其他部族一拥而上的撕咬。甚至连大周也派出了兵马趁火打劫, 掳掠回了大批的奴隶和财物。

裴翎翻阅奏报的手都在发抖。他听着身边同僚们因为立下战功而欢喜雀跃的议论声, 只能沉默以对。

崩溃是在什么时候?大概就是那一天黄昏, 他从戍北将军府出来, 走在返回驻地的路上, 经过街市,人群在前头簇拥着。

似乎是有人在发卖奴隶。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缝隙,裴翎一眼看到了那个蓝色眼睛的男孩。他的脸颊红肿, 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臂都满是伤痕。

他正在被一个人贩子高声叫卖着,从周围的议论声中,裴翎知晓,这个人贩子今日售卖了十几个雪肤异瞳的雪烈族孩子。只剩下这一个因为性情凶狠,迟迟没有卖掉。

“打折处理了,随便哪位老爷,正好六岁,调、教两年就可以用了, 当做小厮还是用来暖床都是一等一的好料。”人贩子嚷嚷着。一边捏着孩子的下巴。

夕阳之下,孩子白皙的肌肤如透明一般,只是那双漂亮的灰蓝色眼珠中透着凶狠的戾气。

裴翎身体颤抖,他竟然认出了这个男孩,那是他在雪烈族中的一个属下的孩子。被分派到他麾下的时候刚刚生子。裴翎一开始带兵的时候,很多雪烈族的人不服气,以为他只是靠着讨好灵女获得了如今的地位。那人也曾经有过不满,但很快被裴翎的才干折服。他性情沉稳,在裴翎的麾下一直尽忠职守。两人甚至成为了朋友。

熟悉了之后,他经常在裴翎面前得意地提起他聪慧的儿子,那个有着一双纯净蓝眼睛的孩童,去他的家中赴宴,裴翎还抱过一次。如今却在遥远的北疆奴隶市场上,看到了这个贵族出身的孩童。

恶狠狠的小狼一样的眼神,遍体鳞伤,带着不甘和愤怒。

“呸,这么凶狠的东西,谁要买啊!刚才还被咬了一口呢。”一个中年矮胖子气冲冲骂道。

“客官别生气,我这不是已经教训过了吗。”人贩子满头大汗,怎么一不小心收了这个主儿,真是晦气。

在人群的外围,裴翎身边的亲兵突然看到,他们一向尊崇的年轻将军,身躯颤抖着,后退两步,最终依靠在墙壁上。他突然抬手捂住了脸孔,仿佛是在哭泣一般。

“将军。”亲兵首领戴德耀低声问着。

短暂的失态,裴翎迅速清醒了过来。他勉强恢复冷静,买下了这个名叫蓝耳的男孩,带回了营地。

心中的波澜再也压抑不住。雪烈族现在怎么样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数日之后,他以北上征伐的名义,要求带兵北上。

因为北方雪烈族境内大乱,这两年北疆一些骁勇的将领也会带着兵马主动出击,攻城略地。如同这些部族对他们所干的一样。

裴翎的请求很快被允准了。他带着兵马攻陷了两个小部族,他们的主力都忙着去攻打雪烈族,部族之内非常空虚。

在行军的间隙,裴翎寻了个借口,悄悄离开了队伍,潜伏进了天兴山附近。

雪烈族的情形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惨烈,甚至大祭司已经带着族民,走上了那条绝望中的道路。

就在这一次进山之中,黎妥儿被千夫所指,共议处死。

她从神殿最高处的殿宇中一跃而下,那曾经是两人欢声笑语,恋情萌生的地方,如今却变成了绝望的末路。

一直尾随的裴翎潜伏下了山崖,终于将命悬一线的她救了上来。

黎妥儿伤得很重,头部的伤口流血不止,幸而功体深厚,才没有立时毙命。裴翎为她包扎伤口,带着她翻山越岭,在那个寒冷的季节回到了北疆。

经过一路护持和救治,她活了下来,却已经忘记了所有的前尘往事。

裴翎无法描述,这个巧合是幸运亦或者不幸,对两人来说。

返回之后半年,两人就成亲了。

之后的日子泛善可陈,那些因为吞噬雪烈族血肉而膨胀的部族,在占据了肥沃的土地尚不满足,很多去挑衅函谷关,试图劫掠北疆。裴翎数次率军出击,都战功彪炳。

伴着显赫的军功,他在军中步步高升,成为北疆乃至整个天下都侧目不已的将星。

二十四岁那一年,程老将军告老还乡,在他的大力举荐下,裴翎继任了戍北将军。

如此年轻出任正二品的大员,执掌北疆数十万精锐兵马。在大周的历史上,绝对罕见了。

正式的封赏到来之前,他回京述职。

***

走在熟悉的宫中廊道上,他四面看着风景。

十二年的时光一闪即逝,宫中依然是那般繁花似锦的模样。

他的人生,两个十二年,仿佛是两个轮回。前者是无忧无虑的贵公子,才名冠绝京城,后者是北疆杀伐的大将,满身风尘血腥。

领路的内监总管满脸喜色地笑着:“将军来的真是巧。皇上心情正好。”

裴翎回过神来,笑问:“宫中有什么喜事吗?”

“当然有喜事,可是天大的喜事,今早太医前来禀报,如今盛宠的陈妃娘娘有了身孕。皇上龙颜大悦,不仅娘娘宫中个个得了重赏,连我等都赏赐了。”

裴翎笑而不语,景耀帝继位已经数年,如今朝政安稳。这位皇帝依然是当年的风流性情,后宫美人无数,宠妃不断。这位陈妃娘娘他也听过,入宫不过一年,就宠冠六宫,三千佳丽无颜色。

对这些内宫之事,他并没有兴趣。觐见了皇帝之后,却发现皇帝还真是对这位娘娘恩宠无双。

皇帝正在桌案前,冥思苦想,一脸纠结。

裴翎还以为有什么朝政难题,询问之下,才知晓,竟然是正在头疼未来皇子的名字。

“裴卿过来帮朕参详一番,到底是哪个名字最适合这个孩子。”皇帝招了招手,迫不及待问道。

“臣哪里懂得这些?”裴翎笑着回应。心里暗暗吐槽,未必是皇子吧,说不定是一位公主。

“哎,裴卿原本还是名动京城的大才子来着,怎么会不知道,虽然现在转职了武将,也是一员儒将啊。”景耀帝笑得开怀。

裴翎无奈,只能上前,目光扫过,洁白的宣纸上写了“祯、泽、祚、诺……”等一溜儿几十个字,而且涂涂改改,说明皇帝已经反复斟酌了好久。

之前恐怕就连给太子起名,也没有这么费心思吧。裴翎无奈地想着。

行九的皇子,想必不可能继承大统,倒不如一个中正平和的名字,不显山露水。

参详一遍,他指着中间的诺字,笑道:“臣觉得,这个字就很好,君子一诺,重逾千斤,此为君子之德……”

景耀帝想了想,点点头,“裴卿说的有道理,就这个诺字吧。”

处理完这件心头一等一的大事,景耀帝才开始处理政务。

出乎裴翎预料之外,这一次他不仅晋封正二品的戍北将军,而且复了裴氏清远侯的世袭一等侯爵位。

之前他虽然找到证据,洗清了家族贪污粮草引动兵变的罪名,但裴氏依然有识人不明,看守疏忽之责,所以只发还了财产,并未恢复爵位。

景耀帝笑道:“裴卿这些年在边关功勋卓著,便是白身,也足以封爵了。何况只是恢复宗族爵位。”

裴翎跪地谢恩。

皇帝又道:“这两年,朕准备对南陈动兵,所以需要北方有一个靖平的环境。裴卿认为这几年北朔方面的军情如何?”

两人谈起了北疆的兵事,北朔王庭的内政,还有整个天下的局面。一番畅谈,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中间皇帝还赐了饭菜。

裴翎出宫的时候已经黄昏时分了。

戴德耀和其他亲兵牵着马匹迎上来。裴翎翻身上马,走在返回庆云坊的路上,一边思量着。动兵南陈,这是改变天下大局的动作啊!也不知道这一战,会持续多久。未来几年,南军和中军有的忙碌了,自己守卫边关的压力也将大增。

这一次觐见之后,他很快返回了北疆。这一次,是以戍北将军的身份。

返回之后不久,他收到了一个好消息,比升官和复爵更让他欣喜的消息,黎妥儿有了身孕!

他满心期盼着这个孩子。同时对黎妥儿的身体万分担忧,自从跳崖之后,她身体一直不好。尤其在听说了宫中那位盛宠无双的陈妃娘娘生下一对双胞胎难产身亡的消息之后。他更加忧虑,遍寻名医,为孕中的黎妥儿调养身体。

终于到了生产的那一刻,他在房门外来回走动着,体会着人生从未有过的焦虑和紧张。

直到房内的侍女匆匆出来,颤抖着告知夫人生下了一个女儿,但是身体流血不止,只怕性命难保,正在不停地呼唤将军。

裴翎惊骇欲绝,顾不得产婆的阻拦,冲入产房。

他紧张地掀起帐子,想要查看妻子的状况。

黎妥儿的脸色惨白,整个帐内都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历经多少战场杀伐,裴翎都从未感觉到死亡是如此的残酷。

虽然经过大夫的竭力抢救,她的身体依然急剧衰退,迅速走到了末路。

最后的时刻,裴翎绝望地坐在床边,看着妻子花朵一般的唇瓣变得苍白。

末路和终局,来的如此突兀。

黎妥儿双目怔怔地望着头顶的帐子,她突然嘴唇微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裴翎立刻俯下身,凑到她的唇边,想要听清楚她最后的话语。

然而迎接他的是毫无防备之下,骤然心口一凉。利刃刺入胸口,裴翎甚至感觉不到太深的疼痛,他震惊的视线投向妻子。

已经濒临死亡,但黎妥儿的眼眸却亮得惊人。

光华清明,爱恨难辨。

裴翎这时才听清楚她反复念叨的话语。

“解忧……”

裴翎身形颤抖,她恢复记忆了!在这个最意外的时刻。

原来,这一幕终局,不仅是她的,也是他的。

两人一起走上了末路……这样也好,就如同神庙之上,夜半无人的时刻,两人携手并肩许下的承诺……那一瞬间,裴翎的心中竟然闪过了难得的软弱情绪。

濒死的时刻,帐子之外,一声婴儿的啼哭不合时宜地响起,打破了这片诡异的气氛。

黎妥儿身形颤抖着,目光投向帐外。

她的手开始软弱无力,短剑的柄也无法握住。因为抖动,裴翎胸口的伤在扩大,鲜血溢出。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痛疼,骤然从这让人窒息的死亡幻境中清醒了过来。

他不能这样软弱,人生还有很多的理想,很多惦念。他握住黎妥儿的手,将剑刃抽出,然后飞快地封住胸前的穴位。

黎妥儿没有挣扎,或者是因为彻底没有了力气,她顺从地松开手指,任凭那把沾满了裴翎鲜血的短剑落在床畔。

她最爱的人,也是她最恨的人的鲜血,滴落在床榻上,与她身体里流出的鲜血混在一处,无法分辨。

她怔怔望着他,目光复杂无比,直到那一双眼眸再也没有了任何光亮。

整个过程不过片刻之间,短促到帐子之外的产婆和侍女根本没有察觉什么。

可对裴翎来说,却是无比漫长。

如同十二岁那年,接到抄家灭族,流放边疆的噩耗一般。

他的一段人生彻底终结了。

裴翎失去了所有力气,他俯身贴近她,沾染了血迹的手描摹着她灵秀却又冰冷的脸颊。

黎妥儿永远走出了他的生命,那段在北方雪山之下相识的情缘,就这样埋葬在了戍北将军府的深宅大院之内。

比起少年时候的恐慌,他已经习惯,并懂得看开。

人生总是在不停地失去,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

也许从两人最开始的相逢,就是一场错误,少年时候不懂得压抑自己的感情,终于演变成这样的悲剧。

胸口的伤痛依然清晰,鲜血淋漓。

但裴翎很清楚,那一剑紧贴着自己的心脏擦过,虽然危险,却并不致命。

是因为濒死之际气空力竭了,才有这生死一瞬的偏移?亦或者是单纯的不忍心下手?

哈,自己太痴念了,以她对自己的恨意,必定是前者吧。

她是从什么时候起恢复记忆的?将这一柄短剑藏在枕头之下,不可能是生产的间隙人来人往的房间内能做到的,至少在这之前……

回想起两人最后相处的数日时光,裴翎酸涩难言。

***

黎妥儿离世,裴翎甚至来不及悲伤多久,就收到了调兵南下的命令。

对南陈的征伐,从他返回北疆之后不久就雷厉风行地开始了。

朝中调动频繁,本来裴翎以为,这一战与自己无关,他只需要在南军和中军征伐的时候,为朝廷守好北方的门户就行了。没想到,这一战持续地如此艰难曲折。以致于景耀帝不得不狠心调动北军。

率领北疆精锐南下助战,裴翎以雷霆万钧之势攻陷密州防线,攻破了建邺城。他再一次立下让天下为之震惊的功勋。

如果说南陈一战,有什么让他最欢欣的,不是以二十六岁的年龄获得一品大将军的殊荣。也不是攻城略地,击败了白飞恒这样势均力敌的对手。而是一个年幼的孩童。

那个叫做任惊雷的孩子,来到了他的身边。

之后返回北疆,击退北朔的入侵。再接下来,是漫长的北疆时光。

比起之前君臣相得的其乐融融,裴翎明显能感觉出,在灭南陈之后,景耀帝对他多了一丝忌惮。

是啊,一个如此年轻就功勋卓著、手握重兵的大将,而且仔细想想,与他们秦氏皇族还有灭族之恨。任何一个君王,都要芒刺在背了吧。

比起朝堂之上的掣肘,北疆的生活更加自由自在。

他在北疆改革军制,设立学堂,与北疆的部族开展商贸,发展势力,甚至几次亲自以贺兰缜的身份北上,建立起了不小的豪强势力。

雪烈族的事情,他一直关注着。通过商旅对他们进行救助,贩卖给他们耐寒的种子,收购他们的黄石等矿产。虽然这种虚伪的行为并不能补偿什么,但终究能让那些残存的妇孺过得舒服一些。

北疆的每一天,都充实而忙碌。

他的权柄和势力在一步步扩大,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就好像一个农人,播下了种子,看着它生根发芽,逐渐成长。

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也许是那一次北上途中了。以贺兰缜的身份在北朔地界活动的时候,被黎千钧带着一帮高手行刺,受了重伤。

对这种任性行为导致的后果,裴翎也只能苦笑了。

正逢朝廷对他百般忌惮,景耀帝身体欠佳,霍氏一族权柄日盛,朝堂之上逐渐对北疆的军资克扣压榨。

暂时需要缓和一下双方的气氛,裴翎在思考之后,选择了趁着伤势,暂时隐退。

很快,在一次北上攻伐的战场上,传来裴大将军受伤的消息。京城之内景耀帝大喜过望,立刻下了旨意,将裴翎召回京城休养。北疆的兵权交到别的将领手中。

裴翎从善如流地返回了京城,过上了几十年里难得的休闲日子。裴拓和任惊雷也跟着他返回京城任职。

至于北疆之内的局势,反正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趁着隐身幕后的功夫,正该好好经营一番朝堂。

回来不过两年,景耀帝身体江河日下,朝中潜伏的暗流,逐渐涌上表面。

霍家步步紧逼,而郭家和三皇子一脉暗中向他示好。一切脉络,都在看不见的角落暗暗织就。

要说有什么脱离掌控了的,也许就是那个人了。

九皇子秦诺。

自己与这个人的缘分,还真是意料之外。

第一次见面是景耀帝病重的那一夜,他奉召入宫,却在乾元殿外被一个落水的宫女阻拦了道路。

随着裴拓一声惊叫:“将军快看,前面有个宫女在爬墙!”

那个可怜的宫女被惊吓地跌到墙下的水池里,然后被裴拓一鞭子从水里捞了出来。

是一个漂亮的孩子,眼睛仿佛深夜的星辰,长裙湿哒哒黏住身上,一身普通的小宫女服装依然掩不去脱俗的气质。

旁边王高歌遮遮掩掩的态度让裴翎立刻知晓,眼前少女绝不可能是普通宫女,多半是宫中贵人。妃嫔的话,年龄太小,那么应该是哪一位公主了。

堂堂公主,想要离开乾元殿不好好走正道,却要翻墙?

裴翎几乎立刻意识到情况有变,景耀帝的这一场召见,只怕未必是表面上的模样。

他纵然武功绝顶,也没有自投罗网的兴趣。立刻寻了个借口,转身离去。

返回之后,第二天便听闻了景耀帝驾崩的消息。曹琦摇着扇子感叹:“万幸主公没有中计,必是霍家的阴谋。真是天佑主公。”

与其说是天佑,不如说是某人机缘巧合的提醒吧。

所以在第二次见面,那场逆王叛乱满地厮杀的血腥中,他投桃报李,将巧遇的“十三公主”掩护下来,送去了她嫡亲兄长的长水庄内。

只是不知道这个娇滴滴的公主殿下,怎么从乱军中孤身逃出来的?

好吧,这只是他自以为是的第二次见面,实际上,两人真正的第二次见面是在南营坊之内,那个以算学让曹琦众人为之惊叹的俊美少年。

聪慧敏锐,而又温和知礼,这就是那位传说中呆笨的九皇子吗?

每每想起两人奇妙的缘分,裴翎总觉得想笑。

那是一种轻松惬意的感觉,像是涓涓细流,润泽而又凉爽,淌过心田。

便如这位少年天子的品性和胸怀。

古人说的如饮醇醪,不觉自醉便是这般滋味吧。

是什么时候起,放弃了那个曾经为之奋斗半生的目标的呢?

执掌权柄,曾经是自己追逐了很久的理想。虽然中途有各种波折,但他依然在一步步向着这个目标逐渐靠近。

他并不着急,因为对于那个最终的结果来,中途的奋斗过程是更值得品味和欣喜的。也许他天生就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他喜欢沙场之上,运筹帷幄,冲杀突击,也喜欢在这个看不见刀兵的战场之上,步步为营,算计人心。

在那人陷落北地,生死不知的时候,他曾经想过,是否该有所动作,反正需要做的只是传一个音讯,就如同轻轻拨动琴弦,一切顺势发生,甚至不用弄脏自己的双手,也不用承担任何的骂名。

京城中的那些人对他充满了戒备,不如就顺着他们恐惧的方向,也能够看看他们那震惊惶恐的神情。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无比的甜美诱人。

但是想到那人的笑容,不知不觉,这急切的心情就淡化了。

算了吧,比起这个,他还是更加期盼他回来,亲口问一问,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心情。

后来从昌龙观的那条小船上下来,他仔细回想,大概是,那个人给他的惊喜,总是让他恋恋不舍吧。

那些失算的经历,这些年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短短三年之间,却因为这个少年连续不断地让自己品尝这种意外的滋味。

惊讶吗?更多的是喜悦吧。

让人忍不住想要看到更多,在未来的更多的三年里,那人能给予他,给予这个天下多少惊喜呢?

这个人在那个位置上,也许能比自己干得更好。

船上的话语,虽然狂妄,却透着更多的自信。让裴翎忍不住满含期待……

被一声脆响惊动,裴翎从似睡非睡的梦中睁开了眼睛,是凉亭横栏上悬着的风铃被呼啸而过的寒风吹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雪花蜂拥而入,落在椅子上,桌案上,落在面前的酒盏中。

洁白的冰晶瞬间融入了金黄色的酒液之中,消失不见。

古人说,四十不惑。

如今自己终于到了这个年龄,却竟然开始困惑了起来吗?

裴翎盯着那个酒杯,回想起刚才卓新武来时候的谈话,又回想起今日早朝刚散的时候,他往宫外走,凑巧在长廊中碰见了霍东来,两人并肩而行。

“丰年好大雪,明年想必是个丰收的年景。”霍东来含笑说着。

年节将至,再加上几次胜仗的功勋,如今朝野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裴翎打量着霍东来俊雅不俗的容貌,突然笑道:“之前都没注意,短短一年不见,霍兄竟然生出白发了。”

之前一段日子,皇帝陷落北地,霍东来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曾经一向注重仪表的东煌公子看着憔悴了不少。对裴翎的调侃,他只能苦笑,“岁月催人老啊,不知不觉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看着裴翎风华正茂的容颜,他忍不住摇头,“时不待人啊,又不像将军这样,功体深厚,年华不显。”提起此事,满心慨叹着,“现在真有些后悔,早年不肯吃苦,认真学武。”

裴翎长笑一声,“恐怕非是功体之故,是咱们的这位皇上,比岁月还要催人老。”

霍东来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在马上就是年节了,十日休沐,终于能松懈些日子。”

裴翎笑道:“是该好好歇息,听闻范丞相等到年节之后,就要告老还乡了。朝中左右丞相之位空缺,想必霍兄将来还有的忙碌。”

霍东来却摇头笑道,“刑部尚书的职位也不错,暂时还不想去劳心费力。”这一句话倒是真心实意。女儿即将封后,而且极有可能独占后宫,他身为外戚,这两年还是略低调些的好。

两人并肩而行,一直走到了宫门外。将近分手的时刻,霍东来遥望着东头冉冉升起的朝阳,突然转头笑道:“这势头,裴兄,说不定,你我将要见识千古未有的盛世呢。”

千古盛世吗?想起如今皇上的年龄,确实极有可能。

……

裴翎的目光从酒杯中挪开,遥望着飞雪凌乱的庭院。梅花清冽的香气传来,仿佛整个世界都清澈明净。

出神了不知多久,裴翎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融入了冰雪的酒水分外清凉,入喉却带起一股火热。

他望着亭外的琉璃世界,遥遥举杯。

“这盛世江山,臣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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