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文乐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
挤来挤去抢来抢去, 各自把被子裹成一团。
两米宽的地盘窄得像半米。
他梦里都还在想, 这脚再伸过来一定把他给踹回去。
关泓这家伙一点儿队长包袱都没有, 以前的沉着冷静稳重善良温柔全是骗人的。
宿文乐梦里都在斗争大魔王，并且决定要换房。
然后, 第二天, 他被舔醒了。
他一睁眼就和湿漉漉的大狗对视, 唇边的触感还毛绒绒的。
柴柴见宿文乐醒了，舔着自己的嘴巴, 往后退了退，转身就跑。
沉浸在“它怎么来的”“我被狗舔了”的震惊中的宿文乐，听到房间外传来的声音。
“你哥醒了没？”关泓在跟蠢柴说话，“醒了？乖。”
罪魁祸首, 一目了然！
“艹……”宿文乐拍床跳起来, “关泓！”
他一声大喊，喊来的不是罪魁，而是罪魁的小跟班。
可爱柴柴兴高采烈跑回来，尾巴一甩一甩, 站在宿文乐面前等着夸。
宿文乐气也不是，骂也不是，在湿漉漉的大眼睛里败下阵来。
“你怎么跑来舔我啊！”宿文乐伸手揉柴, 把它毛绒绒的脑袋揉得东倒西歪。
关泓笑道：“舔就舔了吧, 它每天都有刷牙。”
不以为意，还觉得宿文乐大惊小怪。
“去，泓泓, 咬他！”宿文乐怂恿狗子出动，结果柴柴真的往关泓那儿扑。
可惜，不是咬他，而是乖乖蹲在面前，等关泓投喂。
“这是奖励。”关泓又给了一块饼干，揉着狗头，看向床上的人，“快起了，你弟弟都出门散过步了。”
宿文乐不承认自己有辣么蠢的弟弟。
有吃的就是哥，一看见ms成员拿着食物路过，它就甩着尾巴扑上去。
太蠢了，必须狠狠.撸.一把。
ms的训练室又有了大变动。
难怪关泓没太早叫他起床，大人们都在搬电脑。
小孩子受到优待，可以做一边儿吃零食看大人干活。
宿文乐咔嚓咔嚓吃薯片，蠢柴就蹲在面前捡漏。
一人一狗互相对视。
宿文乐就是不给它吃。
“你太蠢了。”咔擦咔擦。
柴柴看着他。
“关泓叫你来舔我，你就来舔我，有没有节操的。”咔擦咔擦。
柴柴抬腿挠痒痒。
宿文乐说：”泓泓啊，你要长点志气，晚上我们吃酸奶，比狗饼干高级多了……”
话还没说话，柴柴就跑了。
orange一过来，柴柴转身跑去要吃的，十分熟练。
“没有。”orange摊开手，“不会给你吃了，你得减肥。”
最后一个可能纵容它的新人都说出了让狗伤心的话。
柴犬一无所知任由他摸毛，什么都没捞到，又舔舔嘴重新回到宿文乐面前，看他吃薯片。
宿文乐：……
柴犬太没节操了，一定不能收为小弟！
训练室的电脑只剩了三台，一看就是世界杯参训成员要去新地盘。
电脑桌上空荡荡的，但地上又摆着一堆崭新的显示器和主机。
“空不了几天。”关泓走过来，撸柴，“二队人齐了，这边就给他们用。”
“我们呢？”
“其他训练室将就一下，反正以后长期不在。”
还没去洛杉矶，就感受到了离别的情绪。
宿文乐还没来得及去“新”训练室，就被nike叫去了会议室。
宿文乐的合同终于定下来了。
吸取以前签字不看内容的教训，这次他终于仔仔细细，完完整整的阅读了这份神秘文件。
nike说：“这次是真正的卖身契了，签了以后就要跟我们去美国了。”
说得好像是要去打.黑工一样。
宿文乐签了以后，忽然升起一股悲怆，他问：“我要是太菜了，你们解约的话……能不能派人送我去一下机场。“
孤苦无依的文盲，只有这样一个要求了。
关泓伸手捏在他后颈上，跟欺负闪光蛋的手势一模一样。
他说：“你菜就往死里练，板凳位也要让你坐满一个赛季。”
十分残忍，没有人文关怀。
签了合同，收到了关泓的叮嘱，宿文乐开始了自己的报告热线。
他的大件快递跟着新电脑一起运了进来，里面大包小包的，连他的教科书都塞了进去。
休学没问题，但从教科书都能看出爸妈的期望。
“在基地里多学学英语，没坏处。”他爸接的电话，“还有韩语，也看一看。出国之前跟我们说一下，我们请假来送你。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休假回来，平时空闲的时候，看看书，做做题，免得打完比赛回学校读书了，跟不上进度。”
哪怕每天中午晚上都会定时报告，但这时候，爸妈还是有些喋喋不休。
宿文乐只能说着好好好，心想教科书肯定吃灰了。
学英语还有一点儿可能，要让他一边练英雄一边背书，那真是天才级别的操作，换个脑子也许能成。
ms给他们这群注定要离开的家伙，准备的“新”训练室，不但远离最吵杂的一楼，还带隔音。
孟北川说：“线上训练已经有很多不确定因素了，你们再互相影响一下，副作用更大。”
于是，郑希和orange两个留守儿童在训练室，周安明开着直播混时长。
关泓、李勤、林小珂在三楼。
宿文乐、张思在一楼学习室。
两个人，两台电脑，安静的让人窒息。
“你觉不觉得……”宿文乐没忍住，“我们好像两个作弊的被抓住了，专门设了一个特殊考场。”
“你让我想起了痛苦的过去。”张思在这间学习室里，有数不清的痛苦往事。
韩语考试不及格，抄写并背诵手册。
虽然他口语不错，一到纸面知识，就进入了另外一个领域。
他说：“在这个地方，我实力自带加成buff，冥冥之中有声音催促我，一定要好好打啊……好好打……打……”
“这么神奇？”
“对。”张思甩着鼠标，在训练靶场疯狂转向，“打不好就要抄写并背诵韩语手册了，惨不惨。”
惨。
惨绝人寰。
宿文乐知道张思英语好，没想到他的韩语差到了一个境界。
单词记不住，交流全靠蒙。
打亚服一定要拖上周安明或者林小珂，不然又是一场闭麦交流。
“韩语超难的！”
“对……”在张思热切的注视下，宿文乐艰难点头，“比中文还难。”
“我英语从小就学的，韩语才半年，我会说‘集火、前进后退、有大’都不错了好吗。“
半年……
宿文乐还以为，他这蹩脚韩语，才学半个月。
两个人聊着亚服交流常用“词汇”，等着队友上线。
过了一会儿，曾平进来了。
“孟哥和杨老师在关泓他们那边，我在这边看看。“
作为实习助教，曾平是来做记录的。
自定义模式一开，宿文乐进去就见到了对手。
关泓在对面。
和世界杯的队友一起。
耳机里传来孟北川的声音，他说：“所有人加一下好友，待会按照正式的bo5赛制，先打一场。a组和b组，都是临时组成的，先不管输赢，确定一下双方的指挥位。”
“a组，关泓、林小珂。“
“b组，lilis、江科。”
“所有人准备，五分钟后开始。”
宿文乐跟队友很陌生，只认识一个keke，是battle的江科。
但张思熟悉得不得了。
他开麦问道：“我们开局拿什么啊？感觉肯定打不过对面。”
“当然打不过。”lilis说道，“国服三大c，对面有两个，我们只有一个。”
“三大c是个组织，当年我也是三大c好吗？”江科的声音比较轻松，“先打放狗，一切听指挥，没问题。”
虽然对面都是最强组合，但江科是battle的指挥。
如果不是考虑到ms为主的配合，江科本该在林小珂的位置。
既然是训练，大家也没有讨论太多闲话。
语音频道被lilis和江科占领。
两个指挥不断交流意见，也就张思会蹦出来插话。
“他们肯定是康廷的狙啊！”张思一眼看穿对面死穴，“你们家婷婷不会源氏，肯定是我们队长的源氏。我们放狗直接抓狙，治疗撑住，一换一，完美。”
完美战术讨论完毕，比赛进入努巴尼。
张思乐了，“江科，起安娜！我们狙掉康廷！”
黑百合是突击位狙击，安娜是治疗位狙击。
如果说让安娜管管黑百合是做梦，但江科和康廷是队友，了解他所有的优点。
还有，弱点。
“康廷如果起狙击，所有人注意在盾后躲避，我会看住他。”
江科的安娜，麻醉针相当准确。
他的承诺，开局不到二十秒直接兑现。
“上上上，黑百合睡了！”
指挥一声令下，全员疯狂前扑。
整个放狗阵容，就不是拿来接招的！
宿文乐的dva直接开盾挡伤害，追击目标。
在他眼里，红名都是怪。
张思带着dva杀得开心，直接踩死落单的mq。
还没开始庆祝拿到首杀，他突然阵亡。
“艹！队长在右边二楼！”
张思声嘶力竭报出关泓位置。
宿文乐一转头，就发现源氏一刀划入目标点，追击安娜的身影。
“保奶保奶！”
队伍语音激烈的信息交换，宿文乐专注追逐着关泓。
这是他第一次在训练里和关泓成为对手。
深知关泓可怕之处的宿文乐，不敢片刻放松。
保护安娜、追击残血、站稳目标点，每一个动作都是本能。
“先杀关泓。”
他语气冷静，出手迅速。
即使源氏跳跃着想要逃走，都死在了他的飞弹之下。
关泓是队友的时候，他的任务是保护关泓。
当关泓成为对手的时候，他必须先杀关泓。
江科的责任是看好康廷。
他的责任是盯死关泓。
第一波进攻宣告失败，他们的防守十分稳健。
“他们换了。”江科说道，“关泓的狙，康廷的猎空。”
张思说：“你们婷婷肯定被嫌弃了，我们队长脾气暴躁得不得了。”
火上浇油，很不给面子。
江科那边沉默半晌，说道：“关泓要拿狙，康廷换出来是应该的。他失误太多了。”
作为指挥，他心里充满担忧。
康廷习惯了全队资源倾斜的配合，在以关泓为主导的队伍里，他的失误比平时训练更多。
没有人会去弥补他的弱点，他必须自己解决问题。
关泓拿出狙，防守方气氛都凝重了一些。
除了张思。
他还在说：“待会队长一出来，江科安排一下，该睡就睡，该杀就杀，不用客气。我来和康廷对枪，他猎空打不过我的！”
自信满满，安排得明明白白。
结果，一开战，江科根本没办法分心去找关泓。
抓康廷，他靠的习惯。
抓关泓，他只能靠运气。
battle跟ms打了无数比赛，分析做了一堆又一堆，唯一吃不透的就是关泓。
所有的战术习惯用在他身上都不能预测。
他最优秀的地方不是枪法，而是对队友的配合。
关泓能够完美融入任何的队伍风格，他能够将队伍带成他想要的样子。
第二波进攻一开始就是混战。
康廷和李勤一起跳点，经历了上一轮的失败，他们直接发起进攻。
“猎空残血，先杀，温斯顿的罩子要碎了，注意走位”
江科话音刚落，防守阵亡两人。
关泓双杀！
“队长在哪儿？”张思死了，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但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接连阵亡两个队友，四对六的劣势，让他们无瑕分心。
宿文乐直接跳上二楼，抓到了挂在墙角的黑百合。
他清楚关泓会出现的地方。
事实上，如果他反应再快一点儿，张思不会死的那么快。
见到dva冲到面前，关泓根本连头都没偏。
他的准星里看的是江科。
那么，绝不会轻易改变目标。
宿文乐开盾去挡，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在他击杀掉关泓的时候，江科同时阵亡。
关泓就算死，也要再带走一个！
“尽量拖时间，我们能赶过来。”江科语气还算平稳。
率先阵亡的队友复活后立刻赶回目标点。
在宿文乐和lilis的努力坚持下，他们终于重返战场。
“dva、dva！”伍德的声音一直回荡在语音频道里。
关泓在阵亡视角，都能看到苦苦支撑的宿文乐。
拖延时间很有技巧，规避大量伤害的同时，运用各种遮挡物进行卡点。
聪明，有韧性。
但是，他一个人是不可能挡下进攻方的攻势的。
关泓的返场迅速，在他的视野里全是残血。
他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开盾、进点。”他在后方甩出抓钩，占据了最佳位置，“我解决他们。”
宿文乐丝血强撑，在队友回来的时候，赶紧蹿到小房间吃个血包冷静一下。
幸好对面集火能力不强，林小珂的注意力在其他人身上，不然，他活不过两秒。
他稀薄的血条终于补满，转头准备继续战斗，结果，右上角刷刷刷的出现击杀提示，防守方阵亡三人！
“没了没了！”
“宿文乐快跑，防守b段！”
队友的声音焦急，害怕这个躲在小房间的dva冲出去被养。
在争分夺秒的时候，对手多养dva几秒，就会严重拖延他们的防守阵型。
宿文乐当然懂这个道理，头都不敢探出去，马上逃跑。
“怎么没了？！”
他吃个血包才多久，怎么这么快！
宿文乐瞟眼看了看右上角还没消失的击杀。
属于关泓的黑百合接连刷屏，终结了战况。
真正的大哥点完。
宿文乐心里一惊，跑得更快了。
关泓阵亡到返场，一分钟不到。
防守方从极大优势变为劣势，丢掉目标点不过瞬间。
这不是康廷能够带来的压迫力，同样是杀人，只有关泓能够做出血洗的屠杀。
不讲道理。
在敌对一方，宿文乐才真正理解到“怪物”的含义。
怪物一样的精准度，怪物一样的枪法，怪物一样的屠杀。
怪物一样的关泓。
江科指挥的声音还在耳机里。
随时都在寻找“关泓”的身影。
在一片杀猎空、杀温斯顿、杀禅雅塔的呼喊里，只有集火“关泓”最为特殊。
杀了关泓不一定能赢。
但是不杀，他们一定会输。
无论多大的优势，哪怕对面只剩一个关泓。
都能给他们来一个“大哥点完”。
一个杰出的选手能够带给队伍什么样的体验，显而易见。
宿文乐忽然觉得，守望先锋其实不是团队游戏，而是大哥游戏。
中国打世界杯的阵容，完全就是大哥点完！
训练赛输得彻底。
宿文乐脑子里都是关泓恐怖的击杀，心里没有一点儿惶恐。
甚至还有点儿兴奋。
他摘下耳机，拽着张思问道：“以前中国队没有关泓，现在我们有关泓了，是不是能拿冠军？！”
亲身感受过头都被打飞的可怕枪法，再加上对面完美的配合与协同。
宿文乐升起了迷之自信。
我们有大哥，我们能拿冠军。
张思拍了拍宿文乐，深刻理解并同情他的队友。
毕竟，他也曾有如此盲目的时候。
“梦里啥都有。”他说，“冠军？我就不说问问韩国了，我们先问问美国吧。”
宿文乐并不能理解他意味深长、凝重表情背后的含义。
每天的训练赛还在继续。
可是，关泓身边队友的配置，总是在更换。
签证杀代表的意义，一天比一天清晰。
直到有一天，孟北川连宿文乐都开始催了。
“护照拿到了就快点去预约签证。”
“预约完了赶紧去面签。”
对于孟北川的焦头烂额，关泓倒是显得平静。
他说：“急不来的，我们这么多人，总能凑齐六个。”
“凑……”孟北川眼睛都要熬红了，“凑六个简单，能凑六个能打的选手，我都要烧香拜佛了！”
mq签证连续被拒。
lilis还在挣扎。
拒签之后再签，通过几率更加渺茫。
宿文乐这种重在参与的家伙，都被孟北川一周三次的催，去看结果出了没。
训练赛一天接一天的打。
最后，居然连两队人马打训练的都凑不齐了。
“没想到……拥挤的替补席又空了。”
自称见过大世面的张思，发现他曾经经历的都是小场面。
谁知道十二人替补位，轮流训练赛的宽绰选手市场，竟然会纷纷死在简单的签证上。
林小珂看了都挠头。
他说：“当初我们签证怎么都没这么麻烦的？诶诶，这个周安明安排一下，他签证肯定能过。”
周安明还在直播，听到这句话猛然摆手。
“不约不约，你再这样我要休婚假了。”
——婚假？！
——阿明要结婚了？
——我了个乖乖，我还是不是你最爱的人了。
直播间现场表演爆炸，一波关于周安明跟我结婚的大讨论忽然带起了莫名其妙的风向。
周安明一边直播一边秀恩爱，就差从那年那月那日那晚讲起了。
“……有老婆的人就是了不起。”张思目瞪口呆，“心疼我们ms的粉，还要在直播间吃狗粮的。”
杨老师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神色游移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孟北川一看他脸色，就知道不是好消息。
于是，他说：“battle那边，flle没过、江科没过，伍德面签行政审查了。”
世界杯战队出发前，稳过签证的只有关泓、李勤、林小珂三人组，连张思都陷入了行政审查地狱，审核时间不确定。
“卧槽。”孟北川暗骂一声，“这特么还怎么打，美国人针对我们！”
宿文乐忽然想起，张思意味深长的话。
——冠军？我就不说问问韩国了，我们先问问美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