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着前尘往事,刘庆忌感到一阵阵恍惚。几十年过去了。刘劲宗的名字也被父亲从宗谱上抹去。后来,自己以次子的身份袭了王位,残喘至今。然而,曾几何时,自己还是个懵懂少年。望着哥哥马上的背影,心中涌动的,是羡慕,是敬仰,还有无法言表的向往。刘劲宗,自己的哥哥,是汉王室少见的异类。他从不戴玺绶,总是微醺着双眼,摆弄着手里的长剑。
“哎!”他沉重的叹了口气。
“爷爷一定很思念兄长吧?”晙轻声道。
刘庆忌微笑着点了点头。
“孩子,你的相貌和劲宗很像。但,你比他柔和许多,也温顺许多。”他垂下苍老的眼,怜惜的看着刘晙。
“所以,我们收留病已是报恩。”刘晙缓缓道。
他终于明白,为何爷爷会如此决绝的做了这样一件令人胆战心惊的事情。
刘庆忌点了点头。
“我想,也只有这样,我的兄长才不会怪我。”
刘晙长身而起,跪在爷爷面前。
“爷爷放心,孙儿会拼了命的保护病已。”
刘封一凛。
看来,若是陛下下令诛杀刘病已,父亲便会发兵长安。
“鲁国怎可与汉宫相抗!”刘封激动的上前一步。
刘庆忌拂袖道:“我坐在这个位子几十年,早就够了。当年,我才十五岁,眼见着大兵压境,鲁国上下人心惶惶,连狗都不敢吠叫一声。你可知那是何等可怕的遭遇!”
见刘封不言语,又道:“你爷爷刘光患病身亡,就在那时,将王位传给了我。而我,却束手无策,准备好了毒酒和短剑,就差一步,我就与母亲自尽身亡。却在这时,先皇颁旨撤兵,鲁国举国欢庆,可我却得到密报,那是卫皇后拼死阻拦的结果。若没有这个女人,你们还能坐在这里享福!”
刘晙听着,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斗志。
挺身而起。
“不管怎样,晙誓死效忠鲁国。”他的话,将刘封刚要出口的话生生的挡了回去。
邴吉到达鲁国,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
身后一行人,抬着步辇,上面端坐一人,青衣长须,神态怡然。
晙随在爷爷身后,这两人,他见过的,几年前,就是他二人,将病已送来鲁国。
当刘庆忌惊呼“田丞相”时,刘封恍然大悟。
邴吉来到鲁王宫,筵席已经开始。
刘庆忌慨叹万分。当年的落魄典狱官,今日已是大名鼎鼎的将军,而昔日的国丞,现在竟成了归隐的雅士。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
晙却发现人群里少了病已的身影,不是刚刚还在吗。于是,忙趁着大人们寒暄的空当,转身出去。问了许多人,才有人称,刚刚见病已朝靶场去了。晙忙找了匹马追了过去。
果然,靶场上,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正引弓向前,对准远方的稻草人。
晙跃下马背。
“嗖”的一声,翎羽载满了力量,毫不客气的刺入草人的心口。
“好!”晙大声道。
病已转过脸来。
微黑的脸庞一双大眼睛瞬间一亮。
朝晙狠狠的挥了挥手。
晙大步向前,他欣赏病已的勇力,这孩子还不到十岁,却已经力道惊人,实在是令人刮目。
“回去吧,爷爷会找我们的。”
病已将弓箭放下,露出个难堪的表情。
“哥哥,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晙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啊,鲁国从上到下都已经绷紧了神经,连个孩子都感觉到了。
病已见晙只是微笑,又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我和你们一起去长安?我不是你们收养的孩子吗?”
晙摇头苦笑。
病已呀,你哪里知道自己的尊贵。
“哥哥从没当你是收养的孩子。”他淡淡的笑着,揽住孩子的肩膀。
病已露出了爽朗的笑脸。他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晙都会对他不离不弃。
回到王宫。
邴吉命人将病已带到身旁。他仔细打量着这个孩子。快十年未见,当时他还在襁褓之中。现在,却是满脸的阳光,刚强硬朗的一个小少年了。田千秋亦是默默的点头。二人几乎是同时注意到孩子两手的肉茧。
刘封见状,忙上前道:“病已喜欢骑射和剑术,所以------”
邴吉和田千秋相视一笑,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可愿意随我们去长安?”邴吉亲切的笑着。
刘病已回头看向刘晙。
“只要晙哥哥和我一起,病已去哪里都没问题。”
少年的话,斩钉截铁,眼中闪烁着惊人的神采。邴吉心中一振。从怀中缓缓掏出圣旨。
众人忙俯身跪倒。
“鲁王刘庆忌接旨,陛下大婚,特命鲁王携孙刘晙,刘病已长安朝贺。”
入夜。
刘庆忌在花园里踱着步,邴吉与田千秋把酒对月。
三人几乎是同时叹了口气。
“难道,你没接到我的密函吗?”邴吉问道。嘴角带着笑意。
田千秋摇着羽扇却并不言语。
刘庆忌淡淡的笑着。
“我的儿子太懦弱。”
邴吉终于笑出了声音,田千秋也摇着头,禁不住笑了起来。
“若是直接告诉他们,陛下要病已认祖归宗,哪里还能看出我儿子的卑弱和孙儿的胆识。”刘庆忌也自嘲的笑道。
邴吉摇头苦笑。
田千秋笑道:“鲁王真是煞费苦心,不过,关于晙,我到是也有耳闻。在今日诸多王孙贵胄之中,怕是已无人能及了。”
邴吉也点头。
“我在长安时,也略有耳闻。”
刘庆忌满意的点了点头。
“祝贺鲁王,后继有人。”邴吉朗声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