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萨抽出了剑，让所有人都能够看见在焦黑剑刃上燃烧的微弱火苗。
人们脸色大变，奔走相告着向城门的方向逃去。而他则像是幽灵般站在屋檐下的阴影中，打量着每一个从他面前掠过的人。
“厄兆”拔出剑，只要是个小时候听过故事的人都知道这意味这什么——那是混沌的浪潮袭来前最后的警告，是一种无情的驱逐令。
少女沉默地站在他身边，一同望着惊慌的人群从他们的面前络绎不绝地跑过。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少女低声问道。
“没有时间了。”奥萨摇了摇头：“混沌已经成长的差不多了，即便我们找到了温床，也不一定能够将其消灭了。”
“那要怎么办？”
“等待它的爆发，然后直面浪潮。”他淡淡地说道：“我会尽量将它消灭在这座城市里。”
“你能做到吗？”少女面如死灰地问道。
“我无法做出任何保证。”他那只隐藏在风帽与面罩下的独眼闪闪发光：“但我会尽力而为。”
“那可是混沌的浪潮。”少女不可置信般地扬了扬眉毛：“是吞噬能够吞噬整座城市与国家的存在——即便如此你也能将它消灭吗？”
“我不知道。”奥萨深沉地将剑拄在地上：“每一次我都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但我知道我必须要这样做。”
“这是谁下的命令吗？”
“这是我的师父交付给我的任务，而我也会在我倒下之后将其交付给我的继承者。”他一动不动地望着远方：“这是我辈拥有火焰之人所辈辈相传的使命，即便这使命与诅咒无异……”
微弱的火星从他盔甲的缝隙中缓缓飘出，然后又在空中熄灭化作无形。
“像你这样的人有多少？”少女冷不丁地问道：“像你这样……身负诅咒的人。”
“不知道。”他沉默了一会后才回答道：“我从来没有遇见过和我一样的人，但我会时不时听见类似的传闻……所以我想应该不止我一个。”
火焰在他的铠甲下劈啪作响，无情地灼烧着他的躯体。那身扭曲的焦黑铠甲被褴褛的斗篷包裹着，毫无生气的幽深火光在其下的阴影中明明暗暗，就像是一块刚从火中取出的焦炭。
“你不走吗。”
两人沉默许久后，他突然这么问道。
“去哪？”
“哪里都可以，跟人群一起逃命。”
“你会让我逃走吗？”
“我不希望你死在这里。”
少女哑然失笑——前两天的时候她绝对想不到这个自己眼中杀死老威廉的仇敌居然会关心自己——实际上她以为自己肯定会被再一次作为奴隶被卖给奴隶贩。
但是，对方的态度却令自己不知该如何反应——的确，他冷酷而无情，但这似乎却只是针对于与混沌有关的东西。而对于人类，甚至是对他怀恨在心的自己，他却都显示出某种带有他自己特色的仁慈与善意——
他是一个矛盾的混合体，但却又像每一个人类般合理。
“不了，我就不走了。”她淡淡地回答道：“我想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会像你所说的那样拼尽全力。”
“那就请你照顾好自己。”奥萨冷冷的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有些闷：“我不可能在战斗时还有空闲顾及你。”
“这是当然。”少女同样冷冷地回答道：“你只要专心地对付混沌就好了。”
城门口的人们最终都没能出去，他们不满的聚集在门口，一副随时有可能暴动的样子。之前两人就在城门见过的那位骑士则竭力地维持着秩序，嘴上无奈地说着一些连自己都不信的安抚的话。
人群当然不吃这一套，城门口的抗议声越来越响，甚至有人开始向着那个骑士丢石头。
“帝国的军队快要到达这座城市了！”那位骑士声嘶力竭地喊道：“现在是非常时刻，任何人进出城市都要经过严密的搜查，确保不是敌方安插的间谍！”
“去他的间谍！”人群中传来愤怒的喊声：“这座城市都要被混沌毁灭了！”
“不要被传说故事中的东西吓到了！”骑士底气不足地喊道：“没有什么混沌！这座城市是安全的！”
“放屁！”一个男人跳着脚暴怒地高吼道：“武器出鞘的'厄兆'就在城市里！你居然说不会有混沌？”
“你好好想想自己看见那个'厄兆'时的样子！”一个女人像泼妇一样喊叫道：“畏畏缩缩的好像见到亲爹一样！为什么不把他赶出去！”
骑士的动作僵住了，少女可以肯定那张藏在骑士头盔下的面颊已经涨得通红。他窘迫地摇了摇头，向着一旁全副武装的卫兵命令道：
“把他们强制驱散，如果不服就直接带走！”
士兵们犹豫地看着暴怒的市民们，没有动作。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那个骑士气急败坏地抽出腰间的长剑在空中挥舞着道：“快去做啊！”
士兵们举起手中的长矛，将民众向后逼退。民众们惊恐而愤怒地向后退去，口中却没完没了地谩骂着——其内容从对方的祖宗十八代到天上地下无所不包，丰富程度足以令任何有羞耻心的人回嘴。
但是这座城市的卫兵显然属于没有羞耻心的那种，即便他们被啐了口唾沫也像是没看见般机械地执行着命令。
“这样下去会造成伤亡的。”少女阴郁地望着城门处的人群道：“如果无法及时避难，这座城市里的人就……”
奥萨长长地叹了口气，少女转过头，看见他提着剑无声地向着城门走了过去。
市民们顿时都安静了下来，众人紧盯着他垂在身侧的剑刃，生怕自己在下一秒便被葬身其下。人群知趣地自动为他让开一条路，让他能够轻松无阻地一直走到士兵面前。
他直视着士兵们疲惫而惊恐的眼睛，微微地举起剑。
“让他们走。”他不动声色地对那个骑士说道：“让这些人让开。”
骑士双手紧紧握住剑柄，仿佛这么做便能够增加自己的胜率一般。两人远远地对峙着，直到那个骑士先行让开一条路。
“放他们走。”他无精打采地命令道：“不要惹怒'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