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立体交通网最上层疾驰而过。上官镜雪一路双眼紧闭，沉默不语。她紧锁的双眉渐渐舒展开来，看上去似乎睡着了。息鹤轩也就把注意力放在驾驶上。
“在最开始，我的反应是你买通了医生。”上官镜雪的声音突然传过来。她一直都没有入睡。“但后来进行第三次检查时，我记起你并不知道我的医师是谁；打理整个医院的医生根本不可能。所以我不得不接受整个事实。这么看来，你辛苦为我准备的新身份，我也无福消受了——即使去水星当个小劳工，他们也不会接受我这种人。”
“特殊情况总有特殊对待的方法。只要有医生出具的证明，你是可以获得人类公民同等待遇的。”息鹤轩边说，边切换至自动驾驶状态。之后才转过脸看向依旧闭着眼睛的上官镜雪。
“原来你也有说话不经过脑子的时候？”上官镜雪发出一声冷笑，睁开眼瞟息鹤轩，“我的仿生义肢没办法说明来源，而且就算是你搞得定，文件认可不代表那些家伙们就会把我当人看！”
“对不起，一时忽略了这些问题。”
“用不着安慰我，我会履行约定把知道的告诉你。”上官镜雪平静地回应息鹤轩，“既然已经到了这种份上，我想你也没必要说谎了。那份验尸报告是真是假？”
“所以你还是放不下。我从来就没打算用欺骗的手段——打我们见面，我没说过一句谎话。那份报告不用怀疑真实性，我就是因为觉得有异样才去做了调查。”息鹤轩看着上官镜雪的脸，表情和语气同那天晚上如出一辙。
她没有回答，再一次闭上眼睛，车内又陷入沉默。
息鹤轩转向另一半望着外面飞速后退的建筑群。他们构成一幅高低起伏的连续画面，灰白天空背景偶尔能从宽一点的间隙闪过。作为一个驾驶爱好者，他极少在自己开车时留意外面景色，可是今天的风景显然不怎么样——连续阴天让城市沉闷压抑，昏暗的天空和密集的建筑似乎就是焦虑的催化剂。
太阳快些出来吧……他默默想，手搭在方向盘上，将车子换回手动驾驶。
转过一个大弯，上官镜雪突然将目光投向息鹤轩。后者凭余光察觉到，但正在开车的他没转过头。
“又想到什么？”他开口问，目的是让上对方知道自己发觉了她的动作。
“你之前说的合作，我答应你。”
息鹤轩第一次在开车时把视线从前方移开。他打量了旁边的上官镜雪几秒钟，对方同样看着他。他知道她没在开玩笑。
“是什么让你做出这个决定了？”
姑娘低下头，又昂起来。息鹤轩已经开启了自动驾驶，把注意力都集中到她身上。
“不论是上官镜雪也好，米菀也罢，现在都只是个可怜的半机械。求生欲让我倾向于这种选择——虽然寄人篱下的感觉不好。”上官镜雪说着，无奈地抬起嘴角，“可是我总得活下去。我才不在乎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仅仅是本能决定。
“所以你大可嘲笑我，说我是个乘人之危，出尔反尔，贪生怕死的胆小鬼，我都不在意。
“如果非得找个理由，我需要借你的手去找出对黄先生下手的家伙。哪怕是出卖我自己的全部——灵魂，身体，全是你的。”上官镜雪说完，重新闭上眼睛，滑出一抹猜不透的笑。
“说的我好像是旧时代的奴隶主一样。”息鹤轩扬起眉梢，同样以笑声回应，“虽然不是特别清楚你的身世，但我理解你的做法。条件你清楚，最近没有任务，先去UCL读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