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纷纷拿出柳条笔，齐齐埋头答起题来。
海中不比陆地，根本无法使用雪白的箩硰纸与轻盈的鹅毛水笔。但身为海中的高等文明种族，爱雅人鱼们开发出了另一些非常实用的代替品。
迪沙红柳枝条里含有一种奇特的红色酶素，能与碧绿的海草发生反应，生出清晰的紫色划痕。而博朗格特大叶海草的叶片轻薄坚韧，自是作为纸张的不二选择。
魔法理论并不难，虽然都是一些晦涩难懂的符文咒语，但只要死记硬背拿个及格还是没问题的。卡莫导师偶尔心血来潮加上的一些课外怪题也往往占不上太大的比重。
可惜总是有那么一些对死记硬背颇为不屑的家伙们存在。
自诩聪明的西洛王子也是其中一人。
魔法理论的试卷都是当堂批阅的，半个海时的时间答题，而卡莫导师只需五海分便可评阅完毕。
可能这一回的考题比较难，高分者寥寥无几，不及格的倒是排了一大批，冰灵自是一马当先——零分。
冰灵真的很想不通，昨天她明明有把咒法背得滚瓜烂熟，可是今天一提起柳条笔，却意外地半个字都写不出来。脑子里的那些咒法符文彷佛被什么硬生生从记忆中挖去，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卡莫对小人鱼的惩罚还是比较大度的，只是要求她抄写魔法理论教材五遍，相比较倒是沙鲁文导师的惩罚更重一些。
可怜的小人鱼上了一天课，东西没学多少，作业倒是揽了一大摊。
晚上照例去殷灭的寝殿吃晚餐。
身为爱雅人鱼一族的高阶执法者，殷灭的权利与地位可比不受重视的小公主高上太多了。因此每天晚上的大餐都成了冰灵一天中所最迫切盼望的事物。
今天的晚餐是红酒焗蜗牛，殷灭用气泡将每只蜗牛都牢牢封住，使得蜗牛肥美的肉和酱汁与海水隔离开来，味道鲜美至极。
几乎一天没有吃什么正经东西的冰灵整整吃掉了十几只大蜗牛，这才发现殷哥哥自始至终都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她吃，再一看盘子里几乎都空了。冰灵有点儿脸红，想把最后一只蜗牛让给殷灭，却被殷灭拈起放进了她的小嘴里，并细心地为她擦干净嘴角边的汁渍。
殷哥哥虽然不爱笑，但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冰灵暗暗想道。
吃过晚饭后，殷灭送小姑娘回寝殿时见她眉峰高簇，就问出了什么事。冰灵如实告诉他自己被导师们罚抄写十五遍魔法教材，回去怕是要熬夜了。殷灭心道以你的速度熬上半个月的夜也甭想抄完十五遍，但他知道小人鱼虽然看起来单纯懦弱，但骨子里个性倔强，怕是不肯接受别人的帮忙。于是便在送冰灵回到寝殿后，悄悄往屋子里施了一个迷魂咒。待冰灵昏睡后，才用复制法咒往海草上印了十五份手稿，再把小人鱼的身体小心地倚在桌子旁，手里塞进柳条笔，做出写功课疲惫而睡着的样子。
做好了这一切，殷灭终于松了口气，并不忘细细探察小姑娘的脉搏，确认对方体内的水元素能量空空如也后，才顺着窗户悄悄离去。
刚游到外面，殷灭就听到柱子旁边有“悉悉索索”的轻微水声，转头时只看到一条箭鱼飞也似地破水而去。
好像是莉莉娅公主身边的箭鱼护卫。
哼，监视我吗？
殷灭在鼻子里冷哼一声，扬手招来一条鲨鱼坐骑，抽出三叉戟，开始了每晚的必行夜巡。
冰灵醒来的时候，周围还是黑蒙蒙一片。她懊恼地揉揉脑袋，第一个反应便是：用来照明的夜明珠又被人偷去了。
冰灵实在搞不懂，自己用的夜明珠明明就已是海宫中光线最黯淡形状最丑陋的一种了，可还是连续不断地遭盗。别的公主房内的夜明珠又大又圆又亮，几年了也不会少一点珠屑，难道那帮家伙专门喜欢偷垃圾明珠？
在床下翻出一把作为备用的照明海藻，认真看了看殷哥哥去年作为生日礼物送给自己的光晷盘，冰灵确定现在是凌晨五点时分。
该是出发去魔法教室的时辰了。
正常的上课时间是空灵海域八时整，但与冰灵的游泳速度，没两个多海时是游不到海神主殿的。再加上路上总会碰上的一些突发事件，恐怕三个海时都不一定足够。
很多人鱼都认为冰灵无知，蠢笨，乃至懒惰，却鲜有人知她每日早起数个海时一门心思赶往主殿的辛苦。如莉莉娅西洛之流每日居于主殿之内，寝殿与教室不过数丈之遥，每日晨起随意，尚有专人伺其梳洗，又怎会体会得到他人艰辛。
事实上，冰灵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倒也不觉自己苦累。只不过早饭总是赶不上吃的。
醒来以后冰灵就发现自己已把昨天所学的东西几乎又忘了个精光。她对自己的脑袋实在是无可奈何之至，也只得大叹几声，抓起桌子上的海草手稿塞进自己手编的柳条包里，晃晃悠悠地游出门去。
幸好有把教材抄完，冰灵高兴地想。不过是什么时候抄完的呢？不记得了。
冰灵从不怀疑自己能在一个晚上抄完十五遍魔法教材。事实上她记得自己曾经在一个晚上抄完过三十遍魔法教材，只是早上醒来有些迷糊罢了，十五遍自是算不上什么。
可怜的小姑娘根本想不到，自己其实根本就连一遍教材都没有真正地抄过。
一路上紧着赶往海神主殿，冰灵小心地绕开虎头鲨勇士的操练场与海藻密集的红森林。中途还有好几次挥尾不当摔进泥坑里，引得几只路过的软脚红壳虾和色彩斑斓的小丑鱼一个劲儿地偷笑不已。
连这些最低阶的通灵生物都在嘲笑自己，冰灵真恨不得一头扎进淤泥里闷死算了。
足足游了近两个海时，冰灵总算顺利到达了海神主殿附近。就在她为自己第一回没有迟到而高兴的时候，突觉身后的柳条包被人重重一扯，原本就不结实的小包瞬时散开来。
冰灵惶急地回过头，只看到安璐娜得意洋洋的面孔。她的手中高高擎着那叠抄有十五遍魔法教材的海草。
安璐娜冷冷地看着冰灵，金发一甩，嘴角边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这个，归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