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都是很聪明，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过了作为师傅的我。”
洛青余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带着骄傲，自己收的徒弟就是不一样。
接下来的房间中，两个人都陷入了安静，樊伯懿回想起自己在江南的那段日子，长途跋涉到的江南，一是为了给那些重金求蛊的人提供给的新的养蛊的“器皿”。
二来，是为了给自己的兄长找全尸体，直到现在，樊家安葬爹娘的地方放的都是樊伯季的衣冠冢。
可是江南一趟，自己几进几出，都没有找到完整的尸身，江南有些人还知道樊伯季的存在，当初最靠近战场的村子里的人，会给樊伯懿指着一个方向。
指着的就是当初临时搭建的断头台，现在已经成为了农田中的一部分。
樊伯懿站在那片农田之前隔着时空，好像远远的就能看到自己兄长被蛊虫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样子，一代将军，求着让皇上下令给洛青余，说自己是煞星。
最后，尸首分离。
自己明明就是按照兄长的意思坐在了这个监斩官的位置上，每一个透露落下的时候，都在一次次的加深心里的阴影，到后来，自己变的渐渐的没有了人性。
人命在自己的眼里，不过就是一个玩戏。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桌子前坐了整整一夜。
乐陶陶惊醒之后也一直没有睡着，不知道心里到底有什么事情，但就是自己说不上来，道不清楚，师傅，也…没有错。
明明就是自己说出来的那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为什么后来的这个道理自己却是弄不明白了。
君要臣不得不死，司马云霆作为一个皇帝，若真的想要一个人死，方法可以说是不计其数。
若是司马云霆真的想要师傅做出什么伤害他人之事，师傅，也会没有办法违背吧。
毕竟，那是圣旨，一卷卷的圣旨，一声声的圣旨到就可以让一个人，一个世家，消失或是节节高升，也就只是一道圣旨。
洛青余说的话其实自己多多少少都是听到了一些的。
律法不保护的就变成了没有的剩下的后续的残骸，破败不堪也是与他们无关的样子。
三个人破晓之时一同的出了房门，眼中都带着疲惫的红血丝。
“师傅。”
乐陶陶喊出这两个字时，没有想到自己的嗓子能够沙哑成这个样子。
“别说话了，进去喝些水，润润嗓子再出来。”
“哦。”
樊伯懿跟着洛青余走，一举一动都像是一个行尸走肉，属于一个人应有的灵魂就像是被全部的抽走，不留分毫。
两个人出现在院子中，呆在昨晚乐陶陶安置地方的那个母亲，还在院子中跪着。
昨夜下了一点小雨，地上现在还是湿漉的。
还在远处的那个母亲突然飞奔过来扑在樊伯懿的脚边，发疯似的撕扯着樊伯懿的衣衫。
一顿狂扯过后，趴在樊伯懿的鞋子边，“你，你，你还我孩子。”
“我的孩子，才七岁，就那么…那么跳下去了！”
“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牲，那还是个孩子。”
捏起的拳头展开，失去力气一样。
洛青余看着樊伯懿，“还有办法吗？”
樊伯懿声音像是从空旷处传来的回音一样，“没有了，一旦跳下去，就是进去了交易的行列，我能够提供货源的供应，掌握进程剩下的我只要等待着拿银两就好。”
“他们用那些人做什么我都是知道的。”
洛青余喊来王五，让把这位女子先带走，安顿好即可，剩下的还要等待朝廷的后续处理。
樊伯懿站在原地发愣，洛青余回头就看到乐陶陶趴在最下面的栏杆上，目光看着被王五带走那人的方向。
“我们没有办法改变，陶陶，这是你，和我都改变不了的。”
“就算是能够算出来，这种事情也是逃不掉的。”
“更何况，这件事情的发生是我没有预料到的。”
洛青余声音尽量放轻和乐陶陶说话，怕自己太大声吓到她。
乐陶陶下巴往前挪挪，“我知道，改变不了的。”
“就像我娘亲的离开，都是定数的，我都知道，只是，这样发生在我眼前的事情…我需要时间。”
洛青余回到自己房间拿出来衣服，盖在乐陶陶身上，“天气冷了，盖上暖和些，别让自己着凉了。”
“嗯。”
乐陶陶就站在台子上没有下去，看着洛青余带着人一点点的把昨日混乱的现场收拾干净，恢复寨子中原本应有的样子。
忽地想起，昨日大当家因为被当成人质从屋顶上被踹下来，自己趁着这个时间还是去看看。
站在大当家的房门前，自己竟然有一些忐忑。
毕竟这件事情上是自己骗了他们，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是自己的过去更加的大一些，深吸一口气，乐陶陶得到房内人的允许走了进去。
大当家的坐在床上，身边是在最开始就出现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子在照顾她。
“大当家的。”
昨日从那么高的屋顶上坠落下来，大当家的身上没有发生严重的骨折已经是万幸，现在看来大概是身上的各处被摔的疼痛难忍。
否则也不会坐在床上靠着厚厚的被褥。
“落姑娘，不对，我应该叫你乐陶陶。”
乐陶陶一直站在那里，大当家的说什么自己都会应一声，已经做好了被大当家训斥的准备，不管说什么，自己都会安静的听完的。
大当家的长叹一口气，“唉，你这个姑娘看着也没有多大的年龄，竟有这样的胆量闯入寨子中，你就不怕暴露了，然后我将你同那些人一起扔下去，求个结果。”
乐陶陶摇头，“不怕，虽然做这件事情之前有赌的成分，但是我不怕。”
“那，你是如何能听见我在想什么的。”
意识到这个看起来非常凶猛的大当家的人不会责怪自己之后，乐陶陶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笑意，“大当家的，这件事情我就是不能告诉您的，您只需要知道我能听到就好了。”
大当家的把手里的药喝完之后递给了一旁的女子。
“最初知道的时候，我竟然还在真的以为你是天上派来的神明，可是昨晚一事之后，原来凡间也会有能通晓人心的人，诧异、惊讶。”
“你放心，昨晚虽然看着摔下来的高度吓人了些，但是身上只是有了不同程度的青紫，修养修养就好了。”
“若真的是按照洛青余所言，那位是为了自己的兄长来的，我能理解，但是我全寨子中跳上去的这些人命，是万万不会轻易的就放过的。”
“即便是找不回来那些人，我身为一个寨子中的大当家，无论如何都要给我的人讨回一个公道。”
乐陶陶张口欲言又止。
大当家的拦住乐陶陶欲要开口的样子，“乐姑娘，你也不要在多说了，无论你想要说的是什么，站在我的立场也好，站在你师傅，朝廷中的立场也好。”
“我都不会改变我的态度，这个寨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我在管道上收留里的流离失所的人，我把他们救回来，是想让他们不要再过那些流离失所的日子，没有想到的确实让他们跌入了另一深渊里，丢失性命的那种。”
“乐姑娘，请回吧。”
在衣服里的手搅在一起，大当家的已经把自己想说的话全部都说了，自己站在这里又能说的了什么，什么也做不了，深深地鞠了一躬，乐陶陶离开了。
走出房门的时候，乐陶陶一度回头看着大当家的房门。
其实自己想说的，也就是大当家说的话，不管樊伯懿是出于何样的理由，这寨子里的人总是无辜的，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兄长，他将无数的人命都交给了那些拿人命不当人命的人手里，都是错的。
“想什么呢。”
洛青余出现在了栏杆的外围。
“没有想什么，什么时候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们就可以离开还是今日就可以。”
洛青余扶着栏杆的手一滑，不自然的收到身后，“要等到明天，我已经派人给皇宫中送去了消息，明日会有专门的官员来带走樊伯懿。”
乐陶陶望着寨子的大门，“还是别了，我们的到来本就已经打破了这个寨子原有的平静，避风港也变成了无敌的深渊，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收拾好这里，我们就带着樊伯懿下山住进客栈里吧。”
“在这里，叨扰很多已经是不礼貌的了。”
“好，听你的，今晚就带着樊伯懿下山。”
“嗯。”
乐陶陶看着洛青余，“师傅，我昨晚没有睡好，我想再回去休息一会儿，您处理好了喊我一声就好了。”
不等到洛青余的回答，乐陶陶就离开了。
并不是乐陶陶现在不想和洛青余说话，只是张口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件事情就是乐陶陶心中的一个郁结。
乐陶陶什么都明白，就是……需要时间来接受。
但是洛青余并不知道乐陶陶心里是怎么样想的，他只知道自己的这个徒弟，现在就连和自己说话都是越来越官方的语气，就想和皇上见面时的语气一样。
毕恭毕敬。
这种突然拉远距离的语气让洛青余的心里有几分的不适，但是很快又消失，目送着乐陶陶上了楼，转而去做的别的事情。
乐陶陶躺在床上的时候不到一会儿就睡着了许是昨晚上的事情太过的让自己身心疲惫，没有办法继续支撑着自己了。
洛青余收拾好寨子中的一切，安顿好昨晚受伤的那些人，就一直站在乐陶陶的楼下等待着乐陶陶的醒来。
眼看着从日中等到了日落，天边的泛橘到渐渐的变深们逐渐演变成了黑色，星星点点的亮光出现在天空之上，今夜的星象还是和自己在前几日观察到的一样。
都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星象，任何的异常都是看不到的。
洛青余只能无奈的叹气，自己现在也是适无所从，自己所学到的所有的东西都没办法解释清楚这个现象的发生，只能靠自己的慢慢摸索。
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人算比不上天算吧。
又继续等待了一个时辰，乐陶陶的房门有了被打开的声音，“醒了？”
“嗯。”乐陶陶就已经穿戴整齐，收拾好房间里的一切，走了出来。
“师傅，在外面等着，是不是寨子中的事物已经处理好了。”
“已经处理妥当了。”
“好，那师傅等等我，我还去见一两个人。”
乐陶陶走到大当家的房门之前，再一次深深鞠躬，“大当家的，这一次是我欺骗了您，对不起。”
“今晚我就让师傅带着那位离开了，以后我会尽量保证不再让别的人来打扰寨子中人们的生活，尽我所能。”
“寨子中的人命，我也都会想办法，尽力而为，还请大当家的暂且安心，告辞了。”
走下台阶的时候，王五走了过来，看了看乐陶陶空荡荡的身后，“落姑娘，你是今晚就要走了。”
“嗯，王五，以后少惹大当家的生气，好好照顾大当家的。”
“还有啊，不要心里想着什么就全都在脸上表现出来，这样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其他人都是不好的。”
乐陶陶一路上都直直的朝着寨子的门口走去，和那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洛青余已经带着樊伯懿走到了寨子门口，就在脚要踏出大门的时候，乐陶陶回头又是深深地鞠了一躬。
“很高兴，与你们相识，至少这段时间里，我也很快乐。”
说完就头也不会的离开了。
两个人带着樊伯懿一路下到山脚，再加上夜路难走，下山之后已经是一个半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乐陶陶的衣摆因为夜间的霜露重，尽数被打湿，走到客栈之后，等待着洛青余表明身份安排好房间，乐陶陶道了一声师傅早些休息，就回房了。
为了更好的看着樊伯懿，洛青余和樊伯懿呆在一间房间里。
洛青余偶尔失神的样子，樊伯懿全然都看在眼里，在那个妇人的怒吼之后，樊伯懿逐渐的恢复了自己的意识，只是还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