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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与天堂相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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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之行过后,生活又回到了正轨,夏绿读研以后,依然选择了住校,但为了能多陪陪丁潜,她每星期都会回家住两三晚。

丁潜说到做到,一夜之间把微博删空了,一时间引起议论纷纷,不断有媒体打电话来问,都被他的助理和秘书挡回去。

午饭后,丁潜在办公室里和助理谈话,乔落敲门进来。

“丁总,能跟你谈谈吗?”乔落站到丁潜对面。助理见状,主动离开。丁潜手一挥,示意乔落坐下谈。

乔落坐下,拢了拢头发,问他:“听说您打算调我去上海分公司,首席设计师的职位我真的有机会吗?”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丁潜淡淡一笑,“我觉得你很有潜力,所以推荐你过去试试。”

乔落从他的表情就猜得出他的想法,这几天,她一直在思考这件事,不去,等于放弃了一个难得的升职机会,甚至有可能丢掉工作;去了,等于自动退出这场爱情的角逐。

夏绿的厉害之处正在于此,她从来不用出面,男人自己就会把情敌赶走,让情敌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

“谢谢丁总,以前给你添了许多麻烦,还请你原谅,以后我会努力工作,不辜负你的好意。”乔落站起来,给丁潜鞠了个躬。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从此刻开始,她的生活将与这个人不再有关系,既然对方给她留有余地,她也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人。

半个月之后,公司为了庆祝中国区总部成立两周年,特意举办了纪念酒会,不仅叶小舷从美国回来出席,丁潜也第一次带着夏绿出现在众人面前。

从头到尾,众人对夏绿的关注都超过丁潜和叶小舷,不仅媒体的闪光灯围着她,在场的女人也都注意着她。

不仅年轻漂亮,更重要的是,她和丁潜举手投足间那种亲密默契的态度,一看就知道非常恩爱,令人羡慕。

“你以后再也不用微博了吗?”夏绿挽着丁潜胳膊,小声问他。丁潜点头,“你说得对,我没必要那么高调,整天挂在热搜名单里,对我没有好处。”

夏绿浅浅一笑,“这就对了,高调做事、低调做人。”丁潜跟她贴贴脸。

两人这张亲密照被在场的媒体捕捉到,拍下上传到网上,夏绿这个名字很快就尽人皆知,她的身份也被媒体曝光得干干净净,人们很快知道,互联网风云人物丁潜的神秘女友是一个美艳的混血女孩。

夏绿在学校里很是热闹了几天,不断有媒体跟踪要采访她,都被她拒绝,时间一长,新鲜期一过,网民对这段八卦的兴趣减低,也就不再有媒体有兴趣跟踪她,夏绿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天傍晚,夏绿在实验室里做完实验,正换下实验服的时候,听到手机响,见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犹豫着点开接听。

“喂——”等了半天不见动静,夏绿又道:“喂?说话呀——”

还是没有声音,夏绿挂断电话,心想,是谁恶作剧?没有放在心上,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离开,去食堂吃饭。

打了一份饭菜,夏绿看到卢小惠和袁莹,跑过去跟她们坐一起,虽说都在一个学校里,她们却也不是经常能见到,卢小惠和袁莹都大四了,一个忙着为出国做准备,一个忙着找工作。

袁莹恋爱顺利,和男朋友准备一毕业就结婚,告诉夏绿,“他已经签了一家大医院,私立的,待遇还不错,有员工宿舍,我们决定先艰苦三五年,攒够了首付的钱再买房。”

夏绿道:“那不错啊,一起奋斗有动力。”

袁莹道:“好羡慕你啊,小叔叔那么有钱,你什么都不用愁。”

夏绿摇摇头,“公司越做越大,他现在比以前忙多了,经常一个星期见不到人。”

各人有各人的烦恼,说出来都是一箩筐,难得聚在一起,大家也都不愿过分诉苦,开始说些共同感兴趣的话题。

正聊得热乎,夏绿手机又响了,她随意地点开短信看看,有人发来一张图片,把夏绿吓了一大跳。

图片中是鲜血淋漓的尸体,心脏处插着一把刀,夏绿只看了一眼,就把脸转开。

见夏绿脸色不对,卢小惠关切地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夏绿把手机给她看,“不知道是谁,发这种图片给我。”

卢小惠接过去看看,一开始也吓一跳,慢慢又看了一会儿,才道:“这好像是哪个恐怖电影里的截图,这么血腥的画面,像是《德州电锯杀人狂》。”

袁莹也把头凑过来看看,附和,“好像是的,那电影我看过,恶心死人了。绿绿,不要理会,有些人就是这么无聊的,专门发些吓人的图片来吓唬你,删掉就行。”

给两个室友几句话一劝解,夏绿自己也觉得无所谓了,把信息删掉也就完事。

几天后的某个夜晚,夏绿在宿舍里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手机响,以为这个时间打来电话的必是丁潜无疑,也没细看来电显示就点开。

“喂,阿潜,什么事?”夏绿睡眼惺忪,打了个呵欠。

电话里没有声音,夏绿有些疑惑,又道:“阿潜,怎么不说话?”

电话里还是没有任何声音,夏绿顿时紧张起来,把手机放下来看看,见来电显示不是丁潜,赶紧挂断了,记下号码。

上网一查,号码很普通,而且就是雁京本地的,这让夏绿有些疑惑,结合前几天的无声电话和血腥图片,她觉得有人在刻意骚扰她。

得尽快把这件事跟丁潜说一下,夏绿心里打定了主意,躺下继续睡觉。不知怎么,过了很久她都没能再睡着,脑海里不断出现那张血腥图片里的画面,像一道魔咒,缠绕着她。

一夜无眠,第二天早上一起床,夏绿就打电话给丁潜,约他中午一起吃饭。

“中午我约了客户,晚上接你去。”丁潜每天的日程表都排得满满的。夏绿知道他忙,并不为难他,同意了。

晚上丁潜开车来接夏绿的时候,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夏绿的眼圈是黑的,整个人无精打采。

“出什么事了,宝贝,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丁潜关切地捧着夏绿的脸问。

夏绿怕影响他开车,没有立刻告诉他,只是道:“我们先去吃饭吧,回家了再说。”

回到家里,在夏绿房间里,夏绿把事情来龙去脉说给丁潜听,可惜她没有留下那张图片,无法让丁潜直观感觉她的恐惧。

丁潜听了她的叙述,也是不得要领,问她:“是谁恶作剧,你想过没有?”夏绿摇头,“我上网查了那个手机号,就是个很普通的号码。”

“如果对方存心想骚扰你,手机号查不出什么的,你再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跟人结怨,或者说,有没有发生特别的事?”

夏绿想了想,怎么也想不出有什么不对,“没有,我怎么会跟人结怨。前段时间倒是老有记者到学校去找我,说想采访我,但我都给推了,他们也没再纠缠,这段时间记者们已经不来了。”

丁潜想了想,忽然问:“你们学校有男生追你吗?”

“没有啊,他们都知道我有男朋友。”夏绿否认有男生对她有想法,其实她心里有点怀疑乔落,但是当着丁潜的面又不好说。

丁潜道:“行,把那个骚扰电话的号码告诉我,我想办法找人查查。”

看到夏绿严重睡眠不足的脸,丁潜心疼道:“你这孩子,为什么小小年纪心事这么重,多大点事情,你就整夜睡不着?”

“我也不知道,就是心里慌慌的,总感觉会有事发生。”夏绿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几个骚扰电话就会令她寝食难安。

丁潜道:“那这几天你回家来住吧,睡我房里,我陪着你。”夏绿点了点头,有他在身边陪伴,她应该不会那么恐惧。

说也奇怪,此后的几天,夏绿并没有再接到骚扰电话和短信,但是她依然没有搬回学校住,怕回去以后还会做噩梦,住在丁家,不但有安全感,还能随时跟他打听对这个号码的调查结果。

对那个号码主人的追查持续了一段时间,但是收效甚微,市面上用别人身份证办手机号的人太多了。丁潜找了公安局的朋友帮忙,结果发现给夏绿打骚扰电话的手机号属于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而给夏绿发血腥图片的则又是另一个人的手机。

警方先调查那个打骚扰电话的男人身份,发现对方是个工程师,社会关系跟夏绿没有任何重叠交错,而且在单位里也没有不良记录,为了保险起见,警方上门找他询问。工程师很诧异,否认自己认识夏绿,但是看到通话记录上确实是自己号码,又解释不清楚,警方让他回忆,他好不容易想起来,那天他和朋友外出吃饭,在餐厅里,有个不认识的女孩曾向他借过手机。

工程师回忆道:“她说她手机丢了,想给朋友打个电话来接她,我看她是老外,想着怎么着也不能给外国友人留下中国人小气的印象,就把电话借给她打,但是她打给谁、说了什么,我不知道。”

警方又去调查发骚扰信息的人,那是个十六七岁的中学女生,据她回忆,有一次,她在地铁上借手机给一个外国女孩用过。

“那个女孩说,她手机丢了,想借我的手机发短信给朋友,让朋友在地铁站接她,我见她又漂亮又和气,就没多想,把手机给她用了,她发了信息后就把手机还给我。”女孩想象不出,短短五分钟而已,对方除了发信息,还能用她手机做什么。

几乎差不多的说辞,警察朋友给丁潜看笔录的时候,提醒他,很明显这个外国女孩是认识夏绿的,而且非常谨慎,根本没法追查她身份,但她的底细,夏绿那里应该有线索。

丁潜陷入沉思,想起当初在南京和三嫂苏乐吟的对话,心底隐隐有所怀疑,难道是夏绿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艾丽莎,她到中国来作怪了?

照理说不会,她一直远在美国,怎么可能千里迢迢跑到雁京来骚扰夏绿?她对夏绿有那么大的仇恨吗?照苏乐吟的描述,艾丽莎更恨她爸爸格林教授才对。

转念一想,如果,她是想通过骚扰夏绿来引自己现身,那就比较说得通了。那时候她能为了向格林教授要钱跑到非洲去,现在会找到雁京来也不足为奇。

尽管心里有这样的想法,丁潜却没有立刻告诉夏绿,只因他觉得,就算他能用钱打发艾丽莎,但如果不从根源上解决夏绿的心理困扰,她也不可能获得心灵上的安宁,很可能永远也走不出那个阴影。

回到家里,不见夏绿,丁潜打手机也没人接,有点紧张,去问琴姨。

“绿绿没在她自己房里吗,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没见她出去,她应该在家里吧。”琴姨一直在厨房准备晚饭,没留神夏绿进出。

丁家别墅一共三层,丁兆宁夫妇住一楼,二楼是小儿子丁潜和夏绿,三楼则是长子丁志国一家。房间很多,有起居室有卧室有书房,还有女士们的衣帽间,丁潜挨着房间找,终于在家里一楼的健身房找到了夏绿。

这个健身房是为了方便家里人锻炼身体而专门建的,房间很大,器材种类也很丰富,丁潜每天早晚都会在这里锻炼一小时。

“你怎么不把手机随身带着,害我瞎担心。”丁潜见夏绿坐在器材上练臂力,走近她。夏绿站起来,擦擦汗,“我就在家里,又没走远,怕什么。”

丁潜看着她平坦的腰腹,伸手摸摸,打趣道:“这么卖力,是想练出线条来?”夏绿不说话,休息片刻又去做仰卧起坐。

看到丁潜跟过来,夏绿忽道:“阿潜,不如你教我擒拿格斗,我也不会玩枪,你教我。”丁潜讶异地笑,“你学这些干吗,想当杀手吗?”

“我只是想学点防身术,遇到危险能自救。”夏绿看着他。

丁潜摇头,“就算你枪法练得比我还好,又有什么用,法律不允许公民非法持枪。”

“我们美国就可以持枪。”夏绿反驳。

“那你回美国去。”丁潜不屑道。夏绿悻悻地噘嘴,过不了多一会儿,又道:“你教我擒拿格斗?”

“女孩子练这个太苦了,我舍不得你受苦受累,绿绿,你实在怕,我给你配车配保镖,何苦自己学。”丁潜早想好了,要给夏绿安排保镖。

夏绿摇头,“我不喜欢保镖跟着。”

丁潜端详她表情,看出她有心事,问她:“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怕什么?”

夏绿低垂着眼帘,半晌才道:“我有预感,艾丽莎那件事还没完,她会来找我。”

丁潜惊愕,他和夏绿竟然心有灵犀一点通,都想到了那个艾丽莎。本来还想瞒她,现在看来,瞒是瞒不住了,便把警方的调查结果和他的推测告诉她。

夏绿杏眼圆睁,虽然对这个调查结果有所预感,但真正听到时还是呆住了,她没想到,艾丽莎居然如此阴魂不散。

“虽然暂时还不能肯定就是她,但也有七成把握。”丁潜道。

“肯定就是她。”夏绿淡然看着前方。

“绿绿,不用怕,我在。”丁潜安慰她。

夏绿道:“我跟她之间,终究要一个了结。她恨我们一家,觉得是我们破坏了她的家庭幸福,她的心理早就扭曲变态了。”

丁潜道:“我看她不是变态,是想要钱。我可以给她一笔钱,让她走得远远的。”

夏绿并不赞同这个做法,分析道:“没有用的,她贪得无厌,把我爸爸的积蓄榨干了之后就想来讹诈你,你不要中她的计,也不要给她一分钱。因为就算你给了她钱,哪天她心血来潮,还是会骚扰我。”

丁潜觉得她说得有道理,问她:“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这毕竟关系到她家务事,必须征求她意见。就算他想斩草除根,格林教授未必愿意,夏绿也未必愿意,不管怎么说,还有血缘在。

“我们照常生活,不理会她。她一定在暗中关注我们,我倒要看看,她还能玩什么花样。”夏绿的表情多了几分坚定。

丁潜点头,“那你这几天还住家里吗?”夏绿笑着咬着下唇,点头,“还想再多住几天,跟你一起,我睡得着,不会做梦。”

这几天,跟丁潜朝夕相对、日夜厮磨,夏绿有点上瘾,以前她是孤单惯了,如今可以窝在另一个人身边享受周到,她贪恋这种温柔。

“等你练出了马甲线,我真可以教你几招防身术。”丁潜见夏绿又卖力地健身,笑着走开。

此后的一段时间,夏绿没有再接到骚扰电话,但是丁潜这方面的调查却一点也没松懈,警方调查了民航的入境记录,发现了艾丽莎的名字。

看到警察朋友发来的艾丽莎住的酒店房间号,丁潜陷入沉思,拿不定主意是主动找上门还是等艾丽莎来谈条件。

看了一阵文件,秘书进来告诉丁潜,有个陌生女人打了几遍电话给他,因为对方不愿报上身份,她就没替对方接通丁潜办公室电话。

“你问她身份,她始终不说?”

“是的,我问了几遍,她都不说,只说丁总会知道她。”

丁潜思索着。

秘书又道:“对了,她说的是英语。”

英语?丁潜豁然开朗,一定是某个急不可耐的人找上门了。

“把她的号码给我。”丁潜道。

秘书很快把号码查给他。丁潜捏着那张纸条,嘴角隐隐浮现笑意。

按着丁潜的吩咐,一连三天,秘书对这个号码打来的电话格外留心,接也是接,但以种种借口推脱,就是不给对方与丁潜通话的机会,直到第三天下午,接到丁潜口谕后,秘书才把电话接进了老总办公室。

接完电话后,丁潜离开办公室。秘书好奇地看着他背影,心里猜测,这几天打电话来找他的神秘女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一开始不接,接了以后又匆匆出门?

晚上,丁潜回家以后并没有对夏绿提起白天和艾丽莎的会面,夏绿也没有多问,她放心地把事情全都交给他处理,就不会婆婆妈妈。

书房里,夏绿在台灯下看书,升研究生后,需要加倍努力才能门门功课都优秀,她不允许自己松懈。英文原版书籍,她从图书馆借了一本又一本,埋首苦读。

丁潜推门进来,原本蹲在夏绿案头打盹的轩辕十四听到动静,警觉地竖起耳朵,看到丁潜,跳下去迎向他。

丁潜俯身把轩辕十四抱起来,走到夏绿对面坐下,见她头也不抬,忍不住叫她:“绿绿——”

“还有一点点,等我一下。”夏绿不愿被打断思路。

丁潜无奈,只得等在一旁,随意地翻看

她借来的书。隔行如隔山,专业书籍别人很难看得懂,丁潜只翻了几页就没再翻下去。

夏绿终于忙完了自己的事,从丁潜手里接过轩辕十四,轻抚着它柔软的毛,“什么事?”

丁潜这才把两张汽车设计图放到她面前,“你的二十岁生日礼物,我准备送你一辆独一无二的甲壳虫,告诉我,你喜欢绿色还是粉红色?”

考虑到她还是学生,不宜高调,没有选太昂贵的车型,既然她那么喜欢研究昆虫,那就让她开甲壳虫上学好了。

夏绿对这些其实并不是很在意,但丁潜一片心意,她也不辜负,看着那两张设计图,“粉红色吧,看着暖暖的。”

“那好,内置全部用乳白色真皮,我会让厂家在方向盘车标上刻你的名字。”想了想,丁潜眼前一亮,“雁京限号,不如两个颜色都买,给你弄单双号两个车牌,这样你随时都能开车出行。”

有了这个绝妙的主意,丁潜想着要再联系了大众厂方修改方案,替夏绿定制两辆专属于她的车。

“这几天,艾丽莎有没有联系你?”夏绿忽然又问起这件事。

丁潜没有正面回答,“绿绿,你愿不愿意跟我去见一下心理医生?我觉得有些事情听听医生的意见可能会更好。”

他不忍心再看她失眠。

夏绿道:“聂老师就是现成的心理医生,我经常找他。”

“那他怎么说?”丁潜关切地问。

“他给我制定了心理辅导治疗方案,让我每星期去找他一次。”

“你觉得有用吗?”

夏绿点了点头。

她这么说,丁潜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聂宇耕作为留美的医学博士,又是医学院教授,既然他能制定专门的治疗方案,那说明他对心理学有所涉猎,再去找别的医生,也未必就能更好。

“我想见见艾丽莎。”夏绿想了很久,说出内心的想法。丁潜眉头微微拧起,“为什么想见她?她那么偏激,你见她不会有什么作用。”

夏绿迎向他目光,“既然她是症结所在,我为什么不去面对?也许真正困扰我的,不是她,而是我自己。”

丁潜赞同地点点头,“我会安排。”

“你见过她了?”夏绿听出他话外音。

“见过了,就在今天。”

“她怎么说?”

“要一千万。”

“你答应了?”

“我还在考虑。”

“别给她,她是无底洞,你不能纵容她开这个头。”

夏绿的表情多了些许愤怒之意,丁潜的表情却始终淡淡的,未做更多表态。

不想再继续这个沉重话题,夏绿主动道:“轩辕十四好些天没洗澡了,你跟我一起去帮它洗洗澡吧。”“好。”丁潜的表情轻松了一点。浴室里,丁潜把轩辕十四专用洗澡盆搬出来,放满热水,两人像给孩子洗澡一样,小心翼翼地把轩辕十四放到水里,哪知道这个蠢萌的胖家伙最怕水了,一沾到水,圆胖脸上都是惊恐之色。

“别怕别怕,很快就完,洗干净,我给你吹毛抓痒。”夏绿一边安慰胖猫,一边试着用水打湿它皮毛。

轩辕十四奋力抗争,把身体弯成弓形,拒绝下水,丁潜抓着它两条后腿,好不容易才把它按在水里。

轩辕十四恼恨地喵喵直叫,眼神凶狠地看着男主人,很想挠他一爪子,鉴于平常对他的喜欢,终究那一爪子还是没挠下去。

夏绿用手指轻柔地替轩辕十四揉搓毛皮,打上猫咪专用沐浴液,轩辕十四渐渐不叫了,但仍瞪着眼睛看丁潜。

“看什么看,两个人伺候你洗澡,你比太后还尊贵。”丁潜瞪回去。夏绿看着他直乐。

把胖猫洗干净擦干以后,夏绿抱它到沙发上,拿吹风机细心替它吹毛,丁潜则拿着猫咪专用指甲刀替它修剪指甲。

轩辕十四毛茸茸的爪子上粉红色小肉垫非常可爱,丁潜用手指按了按,向夏绿道:“你看它这副享受的样子,像不像个胖娘娘?”

夏绿咯咯娇笑,“喵妃娘娘轩辕氏。本宫在此,小丁子,你不听话,赐你一丈红。”

“它敢!我让它断子绝孙,明天就送去做绝育。”丁潜恐吓。

“坏蛋!”夏绿笑着嗔怪一句,“早带它去做过了,跟你说过,你都忘了。”

丁潜手指勾着夏绿耳垂,笑道:“绿绿,将来等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也要一起给宝宝洗澡、给他剪小指甲。”

夏绿笑,把轩辕十四软软的猫爪搭在丁潜脸上,以它的语气道:“小丁子,在本宫面前说过的话,说到就要做到,做不到的话,本宫就赏你几爪子,听到没有?”

“听到了,喵妃娘娘。”丁潜很配合地说。

夏绿打扫干净浴室出来,见丁潜坐在沙发上,掐着轩辕十四两只前爪,跟它说话:“叫爸爸,快叫!叫爸爸给你糖吃,不叫打屁屁。”

轩辕十四一言不发,连喵也不喵一声,圆胖脸上一双亮眼睛瞅着丁潜,表情鄙夷。

简直拿这个人没办法,他是个神经病吧,让猫叫他爸爸。夏绿笑趴在沙发上。

丁潜看到夏绿过来,才把轩辕十四放下来,轩辕十四得以逃离魔爪,一出溜蹿到夏绿怀里窝着。

“你又欺负我的猫。”夏绿笑着抚摸轩辕十四柔软的皮毛。

“它也是我的猫,而且是它先欺负我,你看。”丁潜把右手伸出给夏绿看,果然能看到被猫爪抓过的红印子。

“你发神经,它不挠你才怪。”

“我让它叫我爸爸,它就是不叫,它吃我的住我的,靠我养着,居然敢不叫爸爸。”丁潜一本正经地说。

“你真是病得不轻。”夏绿笑得更厉害了。心里明白,丁潜是怕她因为艾丽莎的事郁郁不乐,故意要逗她高兴。

“不如你生一只会叫爸爸的小东西给我,怎么样?”丁潜凑近夏绿。

“你就那么渴望有人叫你爸爸?”夏绿疑惑地看着他。他俩年纪都不大,连婚都还没结,不应该多玩几年吗,怎么他那么想当爸爸呢?

“希望有一个共同属于我俩的小生命。”丁潜笑道。

夏绿看着他,轻轻地咬着下唇笑,心中原本那片阴影渐渐被一种温暖的光芒照耀,不管明天将面对什么,她在这个世界上始终会有这么个相依为命的人。

他有着最迷人的轮廓、最温柔的心,还有着最动听的称谓,他们相识多年,爱和亲情已经让他们永远不能分离。

雁京某酒店咖啡茶座,艾丽莎坐在靠窗的位子等待,像备战的野兽,神经绷得紧紧的,她和丁潜约好了面谈,他承诺会在这次谈话中给她一个说法,是花钱消灾还是鱼死网破,在此一举。

在服务生的引领下,丁潜来了,他不是一个人,身旁还带着夏绿,两人手牵着手,穿着情侣款休闲服,外形看起来非常登对。

艾丽莎掐灭手里的烟,预感到什么,目光凶狠地看着夏绿。夏绿毫不畏惧地迎上她目光,只要丁潜在她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

“终于见面了。”夏绿坐下,主动打破沉默。

“我要见的不是你!”艾丽莎瞪着夏绿,转而向丁潜道,“你不讲信用,你说不带别人来。”

“夏洛特不是别人,是你妹妹,是我未婚妻。”丁潜也坐下。

“她不是我妹妹,她是那个贱人生的孽种,我没有这样的妹妹。”艾丽莎用英语凶狠地诅咒夏绿和她妈妈石晶。

丁潜正色道:“格林小姐,如果你继续用这种态度跟我未婚妻说话,我会让律师出面跟你谈,你将面临的是恐吓、敲诈两项起诉,我有得是时间和金钱跟你周旋,让你接受法律制裁!”

果然,艾丽莎一听到这话,嚣张的气焰降下去不少。

“我父亲再婚后,在美国的房产会成为他和他再婚妻子的共同财产,这对我不公平,我要求补偿。”艾丽莎换了一种相对平和的语气。

丁潜道:“据我所知,早在十五年前,格林教授就已经把所有存款转到你名下作为补偿,那是他所有的积蓄,只要你不浪费,足够你读完大学,但是你并没有把那笔钱用作学费,而是挥霍掉了。”

“我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们没有权利干涉。你妻子和她母亲害得我家破人亡,我没有别的生计来源,只能到中国来找你们。”

艾丽莎一张脸化着浓妆,看不出本来面目,但她那种凶狠的表情,夏绿记忆犹新。对她的厚颜无耻,更是印象深刻。

夏绿道:“你已经三十多岁了,早就该独立,任何人包括父母在内,都没有义务负担你的生活费,你现在来敲诈我的未婚夫更是毫无道理。”

艾丽莎原本盯着丁潜,见夏绿说话,才把视线分了一点给她,“你当年划伤我的手,我没有向法庭指控你,你不能恩将仇报。”

夏绿见她如此颠倒黑白,气得胸口起伏,怒道:“你不要混淆是非,我没有划伤你,是你自己拿我的美工刀割腕,要挟我爸爸,我爸爸已经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你还不知足。”

艾丽莎不说话,嘴角轻佻笑意,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她这个小妹妹还是太年轻了,几句话一激就沉不住气,脸都涨红了。

丁潜轻抚夏绿的背,示意她少安毋躁,向艾丽莎道:“当年的事情经过有目击证人,如果你想追究,警方可以介入调查,你不要用这件事来刺激夏洛特,她那时才五岁,对自己的行为不能辨识和负责。”

艾丽莎没说话。

丁潜继续道:“你从格林教授那里领走他的全部财产后,回到美国就买了一辆新出厂的宝马三厢车,有消费记录可查,我的律师甚至能查到你这十年间每一笔信用卡消费账单,作为一个成年人,十年间你辞掉六份工作,却想维持不低的消费水准,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表明你存在恶意敲诈的动机。”

对他这番话,老到的艾丽莎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看着夏绿,好半天,才带着点冷笑问她:“夏洛特,你最近还做噩梦吗?那个血淋淋的梦?”

夏绿凝视着她那双深邃的蓝眼睛,头一次觉得,再漂亮的一双眼睛,只要充满邪恶之念,就会变得丑陋,于是她淡然地理了理头发,“偶尔还会做梦,梦见当年的情景,你拿着我削铅笔的美工刀划在手腕上,就像这样——”

夏绿拿起咖啡勺,在左手腕上比画,强忍住心悸,她尽量不让情绪失控,“不仅划伤你自己,还划伤了爸爸,你们都流了好多血,很可怕。”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我也不停地做噩梦,梦见我妈妈把刀片藏在枕头下,等爸爸上班的时候,拿出来割断喉管,血流了一大床,你知道人的咽喉被割断了是什么样子吗?所有的血管都外翻——”

“够了!我警告你,不要再刺激夏洛特。”丁潜打断艾丽莎的话。她的用意太明显,她故意把细节描述得很清楚,让夏绿心中的负疚感无限扩大化。

艾丽莎不做声,仍是冷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夏绿,似乎想对她进行心理暗示。

夏绿稳了稳情绪,声音有些嘶哑,“那为什么,她活着的时候,你不好好孝顺她,跑到外面跟男人同居,她好几次住院,你都不去看她?”

“我那时候在西雅图,没法回去。”艾丽莎辩解。

夏绿摇了摇头,“不过是一张飞机票的事。”

“我没有机票钱,爸爸把我的零用钱都扣了。”艾丽莎步步紧逼。

对她这些话,夏绿意识到,无论自己跟她说什么,她都不会当回事,她的好逸恶劳已经刻进骨子里,她活着就是为了向亲人讨债。

抚了抚额,夏绿道:“爸爸已经没有钱,他在非洲能挣多少,相信你打听得比我清楚,我还没工作,也没有钱给你,你到中国来找我,算是白来,我不欠你的。”

艾丽莎眼睛瞟了瞟丁潜,“你没有,但你丈夫有,我早调查过了,他在美国、欧洲和中国都有公司,非常有钱,完全有能力给我一笔生活费。”

“我们没结婚,他还不是我丈夫,他没有义务给你钱。”夏绿对这个胡搅蛮缠的女人简直忍无可忍。

艾丽莎看着丁潜,“丁先生,你怎么说?夏洛特很快就会成为你的妻子,她值不值我说的价钱?”

丁潜早已沉思半晌,此时艾丽莎问起,他终于下定决心,“对不起,我决定终止跟你的对话,我在美国的私人律师会联系你。”说话间,他让服务生拿来纸笔,在便笺上写下律师名字和电话。

艾丽莎面色铁青,不信地看着丁潜挽着夏绿胳膊离去,就在前几天,她已经跟丁潜谈得差不多了,哪知道一转眼就功亏一篑。

夏绿走了几步,回头看她,见她一脸阴狠地死盯着自己和丁潜,心中隐隐不安,可当丁潜温暖的手握住她的手,那种不安渐渐就消失了。

走在街上,丁潜道:“我会让青柠联系我在美国的律师,处理艾丽莎这件事,之前我下不了决心让律师出面,就是顾虑她会跑到学校去找你。”

夏绿道:“她是个疯子,难保会做出什么事,阿潜,这几天你还是给我派辆车吧,我不想再跟她正面接触。”

“派车派保镖都没问题,可你在学校,带着保镖总归不方便,这样好了,我找朋友给你搞个跟踪器带在身上,万一有什么情况,保镖会及时保护你。”丁潜思量着,怎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为了夏绿的安全,他必须考虑周全。

夏绿拉他的手,“别想这个了,我们逛街去,我想买几件衣服,给你也买几件。”丁潜如何猜不到她心思,配合地跟着她转移话题。

“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正想给你买几件衣服,绿绿,不是我批评你,你穿衣服的品位实在太令我接受无能,不光是我,全家都接受无能,不是穿得像个香蕉,就是像个茄子。”丁潜开玩笑地说,想缓和气氛,逗夏绿高兴。

哪知道夏绿有点当真,噘着小嘴,“那人家就是喜欢� ��艳的颜色,就是喜欢黄的红的紫的。”

丁潜领着她去看女装,“想穿好看的颜色没问题,我来替你搭配,拿什么你穿什么,看看我的眼光怎么样。”某品牌专卖店里,丁潜从货架上拿了几件衣服,让夏绿一一去试穿,夏绿见是粉色和浅紫色,倒是很喜欢,进试衣间去了。

丁潜趁她不在,打电话给手下,“看紧她,不管她去哪里,有可疑情况都要向我汇报,必要的时候,可以报警。”

为了保险起见,他在艾丽莎主动联系他那天就安排了人暗中监视对方,这件事他没有告诉夏绿,以免增加她心理负担。

夏绿一连试了好几套衣服,都觉得很满意,有一套同款不同色的两件,她犹豫不决要留哪种颜色。丁潜笑道:“都拿着吧,我已经签过单了。”

路过匡威专卖店,夏绿指了指,“还记得小时候吗,你第一次带我买鞋,就是在匡威。”丁潜看过去,点头,“记得,都秋天了,你还穿着凉鞋露脚丫,我就给你买了双帆布鞋。”

当年,她是个瘦骨伶仃的小丫头,刚从非洲来,大城市的一切事物都让她新奇,他也让她好奇,所以他成了她的第一个研究对象。

夏绿眨巴眼睛,笑道:“虽然那时候你老挖苦我,但我一直很爱你呢……因为你会关心我脚冷不冷,会给我买鞋子。”

丁潜逗她,“那我三嫂也会给你买鞋,你也爱她吗?”

“那怎么一样,她是我干妈,我爱她就像爱妈妈,你原本是个不相干的人,可是你也对我好。”夏绿握紧丁潜的手。

九岁的孩子,对异性只有朦胧的意识,可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在她心里已经不一样,尽管他后来送给她无数比帆布鞋珍贵许多的礼物,但最初的爱,她永远记在心里。

“我再去给你买一双鞋吧,纪念我们这十年。”丁潜提议。夏绿点头附议,两人走向专卖店。

十年前,他们可没想过,将来会牵着手走过一生的路。

如何处理艾丽莎的事,丁潜没有再跟夏绿提起,反而给她远在非洲的父母打了几次电话,征得他们同意后,与律师协商,和艾丽莎签订了一份协议,给了她一笔钱。

夏绿知道这件事,已经是在很久很久以后,丁潜告诉她,她不用再怕艾丽莎,他已经通过一定手段,以艾丽莎精神状态不稳定、有自残倾向,会威胁夏绿人身安全为由,限制她进入中国国境,同时在美国方面,他也在警方备了案。

“美国那里你不用叫人看住她,那回见过她之后,我已经不怕她了。聂医生说得

对,心病还须心药医,我的心结消失了,她的存在对我没有威胁。”夏绿很感激丁潜所做的一切,可也觉得他对这件事太过谨慎。

丁潜却道:“只要她存在攻击性,我就不能不防,绿绿,我不容许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威胁到你的安全。”

“你呀。”夏绿轻挠他下巴,像逗猫一样逗他。

夏绿读研两年,因为成绩优秀,被王坤林教授选为实验室助手,除了自己的专业课,她还被系里聘用为助教,负责本科生们的实验课。

每逢实验课,她就像个小老师一样,翻着花名册点名、指导学生们做实验,一丝不苟地讲解组织切片和细胞结构图。

学生们都很好奇,这个漂亮的小助教跟他们年纪差不多大,却已经成为王院士的得力助手,背后都在议论她。

“听说王院士前段时间出了一本书,合著者署名有她,真是太厉害了。”

“实验室助理署名很正常的啦,老板也要栽培弟子嘛。”

“还不到二十二岁,就快读完博士了,我听说王院士有意留她在博士后工作站搞研究。”

“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这么漂亮,肯定好多人追。”

夏绿从不理会这些议论,下了课也很少跟学生们交流,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以后,匆匆离开,平常学业忙,每周能回家陪伴丁潜的时间少得可怜。

缓缓开着粉色甲壳虫穿过雁大校园,夏绿习惯回家的时候从东门开出去,一路上吸引了无数师生的目光。

熟悉的人都知道,她单号开粉色,双号开绿色,这已经成为雁大校园里一道独特的风景,也让好些人艳羡她有个特别宠她的男朋友。

夏绿每次回家,从不谈学业上的事,不是喂她养的那些小动物,就是抱着猫在各个房间走走,陪老爷子下下棋,或是陪老太太种花赏花。

自从她和丁潜订婚后,她就成了全家人宠爱的对象,父母辈的丁兆宁、杜蘅知自不必说,年纪大丁潜许多的哥哥嫂子们也对这个小小年纪的弟媳妇十分宽容关爱,晚一辈的丁骏、丁骁对小叔的心肝宝贝更是热络。

与此同时,丁潜的公司不仅业绩蒸蒸日上,规模也日渐壮大,国内分公司刚成立的时候,员工只有一百多人,在不断融资和扩张后,已经发展到三千多人,如果算上美国总部和欧洲分公司,他的企业王国已经有一万多名员工,与此相关的产业链,数以亿计的网民为他贡献财富。

丁潜回家来,看到院子里停着夏绿的车,高兴地上楼找她,哪知道,她并不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她果然在他父母房里陪他母亲闲聊。

看到儿子进来,杜蘅知道:“来看看,绿绿给我配了一副新老花镜,我戴着正合适。”夏绿心细,知道老太太之前的老花镜度数浅了,专门又替她新配了一副。

丁潜走过去,轻握着夏绿的肩,暗示她,自己有话跟她说。夏绿会意,跟老太太说了两句之后,跟在丁潜身后离开。

夏绿的房间里,丁潜道:“公司新办公大楼下星期正式启用,媒介部策划了揭幕仪式,你去不去?去的话我要提前安排。”

夏绿摇头。

丁潜叹气,有点悻悻的,“你对我的事,似乎从来不感兴趣,我搬了新办公室,你也不去看看吗?”夏绿抱着猫,手指轻挠猫下巴,“搬就搬呗,有什么好看的。”

“那你觉得什么才好看?”丁潜坐在她身边,瞪着她。夏绿瞅他一眼,“反正你没有白头叶猴好看。”

为了研究和保护这种濒临灭绝的珍稀野生动物,夏绿刚刚跟着王院士和他的团队去了一趟白头叶猴的栖息地广西,现在她满脑子都是这种可爱的生物,相比之下,丁潜就没那么珍稀了。

见丁潜拉着脸,夏绿捏捏他脸颊,笑道:“你别像个小孩子似的,这么情绪化,你明知道我最讨厌那些应酬了,什么剪彩揭幕开盘,我不感兴趣,去了也是给你当摆设,何必呢。”

她有自己的事业,不愿给男人当花瓶,而宁愿做他身后的贤内助,在媒体面前抛头露面,在她看来毫无意义,她美不美、身材好不好是她自己的事,用不着跟全世界汇报。

丁潜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分享我成功的喜悦,你能了解我奋斗的价值。”

夏绿伸出双臂挂住他脖子,吻他脸颊,“我都了解,亲爱的,你的每一次进步和成功我都关注,不管你是出现在电视上还是在网络新闻里,我都看了,我很为你骄傲,但这份骄傲,无须向世人展示。”

对她的论调,丁潜除了赞成,也没有别的办法,夏绿生性淡泊,极尽所能回避热闹和喧嚣,所以她才能保持一种淡定的心态去做学问,丁潜了解她,而且深爱她。

两人相拥,丁潜轻抚夏绿的背,“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我都等到二十八岁了,快成大龄青年了,绿绿,我们去领证吧,领了证我才安心。”

“行啊。”夏绿答应得很痛快。

“真的?”丁潜松开她,一脸惊喜。

夏绿媚眼一飞,故意损他,“这难道还能作假?也不能白叫你占了便宜。”丁潜立刻会意,讪笑,“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你不愿早早领证。”

夏绿见他一脸喜色,才不逗他,“刚才杜妈妈跟我说起这事了,让我们先把结婚证领了,哪怕先不办仪式,万一怀孕了,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夏绿是外籍,结婚手续办起来有点复杂,杜蘅知考虑周详,想让他们先把名分定了。

“你要是怀上就好了。”丁潜抚摸夏绿的腹部。

早两年他偶尔也会想到孩子,但意识并不强烈,这一年多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想要个自己的孩子,也许是因为侄子丁骁早早结婚有了儿子,儿子又特别可爱,他看着羡慕。

“可我才二十二岁,我不想那么早生孩子。”夏绿还有很多理想,想趁着年轻跑遍国内所有的自然保护区,把搜集到的资料写成一本书,呼吁世人保护环境和野生动物。

“那就等你拿到博士学位再生,到时候你二十四岁,而我已经三十了,没有儿子抱,我会很忧伤。”丁潜每次看到丁骁的胖儿子,都抱着舍不得撒手。

夏绿也喜欢孩子,没想到丁潜比她更喜欢。“那我要是生女儿呢?你不喜欢?”

“喜欢,只要是我的孩子,我都喜欢,但儿子更好,不高兴的时候,能踹那小崽子两脚,女儿就不行了,女儿要娇惯着养,就像我养你一样。”丁潜笑着抚摸夏绿头发。

“等将来我们有了宝宝,给他穿熊猫装,起个小名就叫滚滚,圆滚滚胖墩墩。”丁潜憧憬地说。在他看来,小孩子不能太瘦,太瘦不好玩。

“生宝宝是给你玩的吗?”

“不给我玩给谁玩?小孩子小时候除了给大人当玩具,还有什么别的用处?”丁潜大言不惭地说。

“那你也不能把他当小动物啊。”

“当小动物有什么不好,活泼健康、长命百岁;当小植物天天供着,那就不是生儿子,是生个小祖宗。”

“反正将来你不许打他,更不许踹他,你踹他我就踹你。”

“我保证不打他。”

说起将来的孩子,夏绿窝在丁潜怀里,跟他一起笑个不停。

丁潜搬进新办公室那天,收到一个神秘花篮,花篮里插的卡片上没有署名,只画了一只猫爪印,丁潜看着卡片很高兴,让人把花篮摆到他桌子上。

不一会儿,又有快递员来送快递,还点名了要丁潜亲自签收,丁潜见对方抬来的是一只很大的纸箱子,不禁猜测里面装的是什么。

拆开纸箱以后,里面装的居然是一只很漂亮的地球仪,丁潜把地球仪拿出来,放到办公桌一侧的书架旁,位置很显眼,他时时都能看到,他曾经说过他的梦想,她始终记得。

这时候,夏绿打来电话,“我的礼物你喜欢吗?”

“喜欢。”丁潜道,“但我多希望,你能来看看我。”

“你怎么知道我没来,你抬头看看。”

丁潜惊喜不已,抬头看向门口,果然看到夏绿推门进来,当即上前和她拥抱。

“我以为你不来。”丁潜抱紧夏绿,吻她脸颊,觉得此刻幸福无比。

夏绿笑道:“给你一个惊喜。”

丁潜带她参观自己的办公室,煮咖啡给她喝。

夏绿看到他桌上摆了两个相框,拿起一个看看,见是自己的照片,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又看看另一张,是两人的合影,手指轻抚照片中的他。

他的成就令她喜悦,也令她欣慰,她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优秀的他一定会成功。

一个月后,新一届国际互联网大会在雁京会展中心召开,丁潜作为主要嘉宾受邀出席。和几年前一样,年轻帅气的他始终是记者们追逐采访的焦点。

而此时,夏绿远在千里之外的青海,和同学一起参加暑期实践活动,到可可西里藏羚羊、野牦牛保护区考察那里的生态监测站的运行情况。

从车上下来,一路蓝天白云,高原烈日下的紫外线非常强烈,穿着一身冲锋衣的夏绿不得不用帽子、墨镜和围巾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从背包里取出相机,她拍了许多珍贵的照片,和当地的牧民攀谈,了解野生动物保护的情况。虽然国家明令禁止狩猎,这里还是经常有偷猎者出没,每年都有林业警察和志愿者牺牲在偷猎分子枪下。

天渐渐黑了,一行人在一个村庄宿营,藏区到了傍晚气温非常低,大家生起一堆篝火,围坐在火前烤肉吃。

夏绿啃着一块烤得半生不熟的牦牛肉,很费力才咽下去,手都要冻僵了,师兄给她递来青稞酒,她喝下去一大口,才感觉身上暖了一点。

“可可西里冬天的时候非常冷,晚上能有零下四十度,还好现在是夏天,不然你们女生根本不能来。”师兄从车上拿了一件大衣,给夏绿披在身上。

夏绿裹紧大衣,向师兄道:“我看了地图,明天我们会经过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能去看看纪念碑吗?我看过他的电影,死得太惨烈了。”

“行啊,我陪你去。”师兄道。

王院士门下弟子不多,夏绿是唯一在读的女生,师兄们都很照顾这个小师妹。在他们看来,夏绿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她有个超级有钱的男朋友,却心甘情愿离开大城市,跟他们一起踏上艰苦的野外考察旅程,风餐露宿,却从不叫苦,让他们很佩服她。

夏绿又喝了一小口青稞酒,点开手机,这里信号很差,等了很长时间,才点开朋友圈的图片,互联网大会的图片上,丁潜被鲜花和话筒包围,看起来意气风发,夏绿很欣慰,给他点了赞。

想了想,夏绿把白天存在手机里的几张照片也上传到朋友圈,想让那个人看到,她也平平安安的,正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雁京会展中心,丁潜和随行人员在贵宾休息室休息,点开朋友圈,看到夏绿发了一段文字和几张照片。

“在天堂和地狱相接的地方,再壮美的风景也不会让肮脏的灵魂得到净化,却会让善良的心灵得到升华。”

配的图片是被偷猎者抛弃在荒原上的藏羚羊尸骨,累累白骨诉说着血腥和罪恶,让人不忍卒视。

画面里并没有她的影像,但丁潜知道,最美丽的她就藏在镜头背后,眼眶湿润,他发了几个字上去,“宝贝,你还好吗?”

很快,夏绿回过来一行字,“我很好。”

助理进来提醒丁潜大会的主题演讲时间快到了,让他准备上台。丁潜沉思片刻,放下手里的演讲稿,准备进行一场脱稿演讲。

让助理找来数据线,他把手机里的几张照片导出来,让她用最快的速度制作成幻灯片。

主题演讲正式开始以后,记者们看到丁潜并没有拿演讲稿,而是直接上台,议论纷纷,但是等他开口以后,全场静了下来。

丁潜临时改变了演讲题目,而是围绕科技与人的关系、科技发展与社会责任的协调,以及促进互联网时代人与自然和谐关系等等几个方面进行了阐述。

“曾经有个女孩子问我,我最大的梦想是什么,我告诉她,我的梦想是用我的大脑改变世界,几年之后,当我站在这个论坛上,我比任何时候都更深刻地体会到,技术上的进步只是人类世界进步过程中的一小步,大众思维方式和观念的转变才是推动创新的一大步,科技越发展,越应该强调人和自然的和谐,这不仅仅是社会责任,也是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能够长久地繁衍生息……”

大段精彩的演讲博得在场记者和嘉宾雷鸣般的响声,当投影仪在大屏幕上打出夏绿在可可西里拍的那些照片,更是引起全场一片哗然,几百个摄影摄像头同时对准大屏幕,闪光灯此起彼伏。

“一个企业,在创造财富的同时,如果不能把回报社会当作义不容辞的责任,那就不能算一个成功的企业,饮水思源,我们的企业文化首要强调的就是责任感,不仅要对自己负责,对企业负责,更要对社会负责。我在这里宣布,我们将建立一项专项基金,每年拨出固定款项,用于环境和生态保护,欢迎媒体和社会各界监督。”

在演讲就要结束的时候,丁潜话锋一转,“如果有人问我,丁潜,此时此刻,你最大的愿望的是什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当年那个问我梦想是什么的女孩能嫁给我。”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结束语让全场欢声雷动,在见识了丁潜慷慨陈词的一面后,记者们对他柔情的一面大感兴趣,直到他下台,鼓掌声依然没有断,然而,丁潜并没有停住脚步,径直走出了礼堂大门。

夜深了,夏绿躺在牧民家的炕上,听着窗外的风声呼啸。

没有了白天的太阳,可可西里夜晚的气温降到零下二十度,夏绿冷得睡不着,裹着两层被子依然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坐起来从冲锋衣口袋里摸出之前喝剩的青稞酒,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胃里热了,身上才暖起来。

睡意全无,夏绿用手机看新闻,牧民家里装了无线,网速比之前在外面时好很多,搜互联网大会,新闻标题让她心头微微一震。

“互联网峰会完美落幕,丁潜当众示爱向女友求婚,感动现场记者。”

“丁潜精彩演讲获赞,万千粉丝隔空喊话夏绿:女神,你就从了男神吧!”

“XX网独家揭秘丁潜爱妻夏绿真实身份,女方为雁京大学高智商美女博士。”

“高中同学爆料夏绿清纯旧照,美女学霸气质出众,被赞神仙妹妹。”

什么鬼!夏绿点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标题,发现XX网竟然把她的个人信息调查得清清楚楚,不仅报道她是中美混血美女,连她在高中、大学的经历也刊登了出来,还添油加醋说她是王坤林院士钦点的女弟子。

看新闻报道下那些网友评论,夏绿更要笑,那些人好像比她更明白她和丁潜的恋爱经过,有人说她和丁潜门当户对,有人说她和丁潜是在美国认识,更有甚者,有好几个人声称是她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夏绿好奇,她十六岁读大学,高中只上了一年半,和同学都还没混熟就跳了级,想象不出居然还有高中同学会记得她。

然而,仔细看网友在微博上传的那些照片,夏绿惊讶地发现,那还真是她。刚想点开那人微博细看,她的照片忽然又不见了,刷了半天才意识到是被删了。

夏绿打电话给丁潜,“是不是你找人删了网上我那些照片?”

丁潜道:“我没想到他们动作那么快,不早点删,照片流传得到处都是就没法删了。”

夏绿笑一声,“看来你是低估了网友的力量,只要有一点线索,他们能把十八代祖宗都给挖出来。”

“你别担心,我会处理。”丁潜信心十足地说,他的同学里不乏网站高管,删新闻删照片不是难事。

夏绿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阿潜,我答应了。”丁潜一愣,随即明白她意思,笑道:“你不是早就答应了?”

“今天我正式答应。”

“那就等你回来,我们领证去。”

夏绿嗯一声,再想细说,发现手机忽然没了声音,一看才知道,信号没了,只得把手机放到床头,闭上眼睛睡觉。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夏绿想着次日的行程,心里充满期待。她不习惯饮酒,因此酒劲上来很快,眼皮渐渐发沉,她倒头睡下,终于进入梦乡。

在梦里,她仿佛又回到九岁那年的夏天,在那个下午,遇到一生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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