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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每个爱情都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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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柠从公司出来,没有直接开车,而是去了公司对面的一家大型超市,买了许多新鲜食材,把购物袋放到副驾驶的位子上,她心情愉快。

开车到流浪动物收容中心,叶青柠提着两袋食材走进大门,看到聂宇耕背影,他正在替一只受伤的猫测量体温,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

悄悄走到聂宇耕身后,叶青柠出其不意叫他一声。

聂宇耕回头见是她,并不觉得意外,跟她笑笑,“你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吗?我可是买了好些菜来慰问你。”叶青柠抬起两只手,给他看自己手里的东西。

自从那时夏绿替他俩制造了第一次约会,这些日子以来,他俩经常见面,已经从普通朋友变成了关系很近的朋友。只不过,谁也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聂宇耕迟疑地看看四周,“可我这里到处都是动物,并不适合吃饭。”

别说他这里没有专门的厨房,简单灶具也都是为了给小动物们添加辅食补充营养,单说这里的气氛,对着几十只被人遗弃的猫狗、鹦鹉、刺猬吃饭,想想都有些怪异。

“要不然去我家?”叶青柠提议。

“若你不介意,可以去我家,我家离这里很近,步行十分钟就到。”聂宇耕道。

他主动相邀,叶青柠很高兴,等他忙完,和他一起离开。他住在雁京大学教师宿舍区,和学校只一墙之隔,环境很是清幽。

他家里陈设简单,但布置得很舒适,色调以灰白为主,一看就是个单身男人住的地方,没有女性化的细节。

听到开门声音,一只黑猫从客厅深处走过来,用一双玉色的眼睛戒备地看着主人带来的这个女人,猫的步伐轻缓,没有一点声音。“这是你的宠物猫?”叶青柠瞅着那只黑猫,总觉得它看人的目光诡异,似乎带着满腔敌意,大概它觉得,这是它和主人的家,不容外来者入侵。

“嗯,两岁半的母猫,叫小玉,我收养它之前,它一直在雁园流浪。”聂宇耕抱起黑猫,一边抚摸它毛皮,一边走向沙发,把猫放在沙发上。

猫却不愿在沙发上待着,聂宇耕走到哪儿,它跟到哪儿,一直在他腿边打转,小女友一样黏着他。

“同事去法国旅行,回来时送我一瓶红酒,一直没舍得喝,今晚你来吃饭,我们一起喝。”聂宇耕把外套挂起来,准备亲自下厨做一顿丰盛晚宴招待叶青柠。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叶青柠主动道。两个人的晚餐,自然是一起忙碌比较有气氛,叶青柠自幼生活在美国,性格独立,并不非得事事依赖男方。

聂宇耕也不推辞,告诉她,“橱柜里有一套银餐具和餐巾,还有烛台,麻烦你摆一摆。”叶青柠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找,果然在酒柜下方找到那些好东西。

看得出来,他是个生活十分西化的人,而且讲究细节。

“你在美国生活几年?”

“十多年,十七岁去,快三十才回国。”

叶青柠把餐桌摆好后,便在一旁看着聂宇耕下厨。

西餐无须热炒,因此并不见多少油烟,而他像是个指挥家,一举一动异常优美,叶青柠想,难怪别人都说,男人下厨的时候最有魅力。

“我能到处参观参观吗?”

“可以,请便。”

聂宇耕的回答很自然,可见没有秘密怕被人发现,叶青柠参观了他的书房,又参观了浴室,最后来到卧室。

卧室里陈设更加简单,就是一张床,一排衣柜,叶青柠走到床前看看,床头柜上有一个镜框,里面却不是可疑女子照片,而是一张毕业照。聂宇耕戴着博士帽,身旁二老跟他长得很像,可见是一家人。

那时候他还很青涩,笑得像阳光一样令人温暖,叶青柠手指轻抚照片中他的脸,忽然意识到,在毕业典礼上替他们一家拍下这张照片的人一定非同寻常。

看得出来,他那种发自内心的笑,一半是因为学业有成,一半恐怕也是因为替他拍照的那个人。

再次走到厨房,叶青柠听到聂宇耕嘴里哼着歌,听出来是一首十多年前很流行的美国乡村民谣,忍不住道:“你是不是Gay?”

“我?”聂宇耕诧异回头。

叶青柠见他眼睛瞪圆了,一阵笑。

“为什么我会给你这种感觉?就因为我单身?”聂宇耕也笑起来。

“条件这么好,单身是罪过,为什么不造福广大女同胞?”叶青柠故意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她想听他说真心话。

聂宇耕莞尔,聪明地答道:“世界这么乱,难道还不许人宁缺毋滥?”

把红酒蜗牛倒进盘子里,他又道:“况且,以我一人之力,如何解救广大女同胞,我若有这样爱心,岂不早早累死。”

这人有趣,叶青柠十分欢喜,安静地坐下,看着他端出一道道他的看家菜。

牛排只有五成熟,还带着血丝,旁边还有生鸡蛋汪在蛋清里,叶青柠惊呼:“我不吃生的,我吃不惯这么血腥的东西。”

“不敢尝试,或许会错过美味。”对她的夸张表情,聂宇耕悠然处之,在两只酒杯里斟上半杯,一杯给她,一杯给自己,低头吃自己的那一份牛排。

出乎叶青柠的意料,牛肉爽滑香腻,带着黑胡椒浓香,她连吃几口,差点连同舌头吃下去,拿起酒杯抿一口,不愧是十年以上的波尔多红酒,入口微涩,但回味甘美。

“牛排上的酱汁很特别,在哪里买的,我也要买。”叶青柠赞不绝口。聂宇耕似笑非笑看着她,“买不到。”

“怎么会买不到,停产了?”

“我自己做的,独家秘方。”

“吼吼吼,那能不能教我?”

“教你不难,只是配方难得。”聂宇耕说话的表情让人觉得他话里有话。

“总不见得是用人肉做成的酱。”叶青柠笑着调侃,心里竟有些忐忑。

她忽然觉得空气中有一种奇怪而浓重的血腥味,令她不寒而栗,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对面这个带着点神秘的男人。

聂宇耕大方地回望她,“我有那么阴暗吗,用人肉做酱汁?”

“什么味道?”

“吃不完的肉给小玉了,总是吃猫粮,营养不均衡。”

叶青柠这才松口气,暗自嘲笑自己,都有胆量跟他回家了,怎么还会无端猜忌人家?

到目前为止,他的举止无可指摘,就算他真有秘密,那也是他的事,她自己一样有秘密,不愿轻易告诉旁人。

“蜗牛也不错,你尝尝。”聂宇耕放下刀叉。

“你不吃了?”叶青柠吃得正起劲,看到他站起来,很讶异他忽然离席。

“我去做一道甜品给你。”聂宇耕决定把款待进行到底。

叶青柠一听这话,非常激动,“甜品?我最喜欢了,各种松软的派、焦糖布丁、草莓芝士,都是我的最爱。”

令叶青柠没想到的是,聂宇耕最后奉上的甜品是一盘香橙班戟,叶青柠尝一口,又酸甜又香,正是美式热香饼的口味,大快朵颐。

“好几年没做了,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聂宇耕抱着猫坐在一旁,手指随意地轻挠猫下巴,问叶青柠。

叶青柠唇干舌燥,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肢体语言,他连逗猫的姿态都十分诱人,难怪那只猫一副慵懒享受的表情,它的主人实在是个调情高手。

见叶青柠呆住,聂宇耕不解地看着她,“你又在怀疑我什么?我不是Gay,也不会做人肉酱汁,更不会在饼里下毒。”

叶青柠咯咯娇笑,直笑得气喘吁吁。

“我猜,你在大学里一定很受欢迎,你的女学生们都会喜欢你。”

“何以见得?”聂宇耕摇摇头,“现在的女孩子,喜欢多金的富二代,喜欢各种养眼的明星、小鲜肉,对我这种古板木讷的教书匠不会感兴趣。”

叶青柠听他贬低自己,忙道:“谁说的,你不知道你多有情调,小女孩子懂些什么,盲目追那些明星,照我说,那些人都是过眼云烟,就跟地里的韭菜一样,割掉一茬又是一茬。”

聂宇耕笑笑,表情淡而悠远,一双明澈黑眸深不见底。

“你觉得夏绿如何?”叶青柠忽然提起。

聂宇耕双眉微挑,“很特别的女孩子。”

“特别在何处?”

“像精灵,不知来自何方,靠近了会叫人着迷。”

“唉。”叶青柠听他给予夏绿这般评价,不禁自伤自怜,她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她感叹的是,连他也这样对夏绿另眼相待。

“各人有各人缘分,何必艳羡他人。”聂宇耕劝道。

叶青柠想,他这一点倒是和丁潜很像,一样自信,别人再好,也不放在眼里,不羡慕也不嫉妒。

他俩说话的时候,小玉一直懒洋洋地窝在聂宇耕腿上,偶尔站起来抖抖身子,又趴下去,似乎那里是它的专属地盘,不容别人僭越。

聂宇耕想把小玉放到一边,小玉黏着他不放,喵喵直叫,聂宇耕没办法,只得抱起它去它的猫窝,把它放进去,小玉到了窝里,有毛线团玩,这才不闹。

在聂宇耕家里消磨一晚上,时间浑然不觉,直到发现他总是不自在地看一眼墙上的钟,叶青柠才惊觉,人家这是在提醒她,该告辞了。

约会很愉快,但很难再进一步。叶青柠忽然就读懂了这个男人的心理暗示,他的表达很含蓄,但很有效,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压力。

“我是不是该走了?”叶青柠很聪明地用了个问句。她还想给他机会。

哪知道,他不解风情,当即道:“我送送你。”

叶青柠心头失望到苦涩,只想快速逃开,“不用,我又不是不认识路。”

“没关系,正好我也想散散步。”聂宇耕坚持要送叶青柠下楼,去找手电。

停车场离教师宿舍楼有一段距离,两人在月夜下缓缓步行。

深秋季节,夜晚风清水冷,叶青柠低着头,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心里想,疾风骤雨式的爱情固然需要强大内心,跟一个温润如玉的人谈感情,也不容易,永远也不知道,他的心到底落在哪里。

宿舍区不断有雁大的老师和家属进进出出,聂宇耕人缘不错,只要是认识他的人,都会主动跟他打个招呼,叫一声聂教授,顺带再看看他身边的女孩子,满足一下好奇心。

看到自己的车就在前方,叶青柠忽然不愿意回去了,踌躇半天,才道:“我们再走走吧,难得今晚月色这么好。”

“好啊,我们去雁园吧,无名湖和博幽塔那一带风景不错。”聂宇耕也觉得这次散步意犹未尽。

雁大是个百年名校,校区面积很大,校园绿化率也很高,到处都是树木,叶青柠得由聂宇耕带着,才不至于在偌大的校园里迷路。

经过医学院的教学区,路边的树丛里暗沉沉的,不知道藏着多少小情人在喁喁私语,聂宇耕恶作剧地拿手电照照,光线所到之处,好几张惊恐的脸一闪而过。

叶青柠赶忙阻止他,拉着他走,“你就别做坏事了,免得学生们背后骂你心理变态。”聂宇耕笑笑,平常他可没这么无聊,不知怎的,跟她一起散步的时候,他就想无聊一下。

“你平常抽烟吗?”叶青柠见他手插裤袋,以为他是想掏烟。

“以前有段时间抽得很凶,口腔经常上火,回国教书、为人师表以后就不抽了。”聂宇耕从裤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给叶青柠。

“下午下课的时候,学生给的,我不吃甜食,给你。”

叶青柠撕开包装纸,把巧克力放进嘴里,心里却在想他前一句话,追问:“抽得很凶的那段时间是因为失恋吗?”

不是失恋的话,她还真想不出,这么个温文尔雅的人会抽烟抽得很凶。

“差不多吧,后来想通了,也就不自己折磨自己了。”聂宇耕把叶青柠手里攥着的巧克力包装纸接过去,跑到前方丢进垃圾桶里。

对他孩子气的举动,叶青柠看着他背影直笑。

尽管他和丁潜同样有一种卓尔不群的孤傲和自信,为人处世的态度却不一样。

丁潜少年得志、所向披靡,所以他对待工作也好、爱情也好,都有一种冲劲儿,良好的家世可以让他心无旁骛、一心一意向着理想的方向奋斗,他的爱和恨,壁垒分明,无须理会世俗。

而眼前这个男人则不一样,他有一种经历过世情百态锤炼的成熟,一种风雨后的淡定,温和从容已经刻在他骨子里,很难想象他会为了什么事而冲动,冲动起来又是什么样子。

她忽然想,应该多给他一点时间,他需要考虑,考虑不清楚,他也很难做出决定。因为失恋能抽烟抽到口腔上火的人,对待感情也不会不认真。

迎面过来好几个女生,看到聂宇耕,礼貌地打招呼,眼睛却齐刷刷看向他身旁的叶青柠。

她们在雁大几年了,从来没看到这个年轻帅气的教授跟哪个女孩子晚上出来散步,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聂宇耕跟她们寒暄两句,见她们皆是一副好事八卦的表情,故意不介绍叶青柠身份。

尽管如此,女生们无一不对聂宇耕表示出亲近之意,围着他聂教授聂老师地叫,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老师,上节课我有个问题不明白,你能再教教我吗?”

“聂教授,下学期你会带我们上解剖实验课吗?要是你不教,我就先选别的课。”

好好一次散步,硬是被这群女孩子给冲散了,她们把聂宇耕足足围堵了十分钟,才三三两两离去。

叶青柠耐心地站在边上等,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他曾说自己不怎么受女生欢迎,又说自己老了,比不上那些小鲜肉,原来都是瞎扯,他不知道多讨女孩们喜欢。女生们走开以后,聂宇耕才告诉叶青柠,这都是他带的研究生。

“你班上的女孩子多吗?”

“多,医生是个好职业,所以现在学医的女生也越来越多,都是非常聪明的孩子,几乎没有不读研的,临床这边女孩子相对比较少,护理学院女生更多。”聂宇耕说起别的话题话不多,但一说起他的学生,滔滔不绝。

“当然,不聪明能学医吗。”叶青柠说这话时有意看了聂宇耕一眼,一语双关地夸他。

“其实我一点也不聪明,我经常感觉自己反应迟钝。”聂宇耕遥望着远方,思绪又不知飘到哪里。

校园里的月夜是幽静的,走过多少路浑然不觉,直到叶青柠发现,他们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经过的地方,但是她没有说,聂宇耕也没说话,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他没发觉,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跟她说话了。

此时,夏绿正捧着一杯热奶茶从校园某个奶茶店出来,奋斗一晚上,她终于把报告写了出来,心情轻松许多。

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身后有几个女生谈论起狮子座流星雨,七嘴八舌地讨论,要跟男朋友一起去观看。

“学校里到处都是灯光,看不清楚。”

“最好出城去,去山上看最好。”

“我跟我男朋友约好了,我们坐四号线去西山。”

“那不是得步行好长一段时间,四号线离西山最近的站点是北宫门。”

夏绿听了这些议论,忽然想起来,前两天丁潜也跟他说起这件事,说到时候要接她一起去看流星雨,当即打电话给他。

“阿潜,忙不忙?”

“我在开车。”

“后天流星雨,你来接我?”

“嗯,到时候我去。”

怕耽误他事情,夏绿愉快地挂断了电话,盘算着到时候要穿什么衣服。

自从跟丁潜恋爱后,她也开始注重仪表,虽然总是被人说穿得像一人马戏团,她也不在乎,穿衣服又不是为了取悦别人,只要自己高兴就好。

走着走着,竟和两个熟人不期而遇。夏绿看清楚那是聂宇耕和叶青柠,笑着跑过去叫他们。

聂宇耕下意识地松开叶青柠的手,尴尬地跟夏绿笑笑。

之前他为了拉叶青柠躲开一辆疾驰而过的车,顺势就握住她的手,她反握住,一直不松开,他也就由得她,没想到会遇上夏绿,一惊之下,他就把手松开了,自嘲地想,也许是太久没有恋爱,竟然有些怕见人了。

叶青柠脸色阴沉得像是蒙上一层严霜,有些误会聂宇耕的意思,以为他是不想给夏绿看到他俩的关系,夏绿刚一走,她也找了个借口自行离开。

聂宇耕愣在那里,发呆好几分钟。

两天后,夏绿在宿舍里打扮整齐,看到丁潜的车停在楼下,飞快地跑下楼。

等夏绿系好安全带,丁潜把车开出去,同时告诉她:“我公司有个设计师在美院,我答应了让她搭个顺风车。”

“搭顺风车?”夏绿一下子就想到了乔落。

听说她自从进了丁潜的公司,如鱼得水,画的网游人设一经推出,非常受欢迎,俨然成为网络当红画手。

“她也想去看流星雨,我捎她一段路。”丁潜并没有发觉夏绿表情的细微变化,车开向美院方向。

乔落上车的时候,看到夏绿坐前座,主动跟她问好,“你好,我叫乔落,在丁总的公司工作。”夏绿跟她笑笑,“我听说过你,美院的才女。”

“不敢当,是丁总给机会。”乔落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字里行间,处处把老板放在前面。

“首先得你自己优秀,别人才能给你机会,我相信你一定能成为最好的设计师。”夏绿对她始终保持着友好的态度。

一路上,三个人话都不多,丁潜偶尔看看夏绿,却见她挂着耳机,不知道在听些什么,便也不找她说话。

“时间还早,我们先去吃饭,乔落,你是客人,说说,你想吃什么?”丁潜主动问起。

乔落瞥了夏绿一眼,见她像是没在意他们的对话,心思一转,向丁潜道:“天冷了,我们去吃火锅吧,暖和一点。”

“好啊,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韩式火锅不错,正好绿绿也爱吃部队火锅。”丁潜把车往那家韩国火锅店的方

向开。

半小时后,三人坐在火锅店里,点了一只部队锅,丁潜看着锅里的汤汁和年糕、海鲜、肉类一起被烧得咕嘟咕嘟,心情很愉快。

两个女孩却是各怀心事,她们先是拿手机对着锅拍照,接着各自低头玩手机,丁潜被冷落了,有些无聊,便也点开手机看,结果看到乔落在朋友圈发了照片,夏绿却没发。

不发为什么要拍?丁潜百思不得其解,然而,不等他解惑,夏绿道:“能吃了,我们开吃吧。”

韩式部队火锅主要靠酱汤调味,夏绿吃得津津有味,丁潜一边吃,一边还得照顾她,帮她倒醋,又帮她拿纸巾。

乔落看着眼热,可又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默默地把食物送进嘴里。

丁潜笑道:“绿绿第一次在我家吃火锅时才九岁,还问我们,不是吃火锅吗,怎么没火?我家那时早就用电磁炉了。”

夏绿听他把自己小时候的事当成笑话一样告诉别人,不满地搡搡他,“别说了,老说这事。”

“夏绿小时候一直生活在国外,没吃过火锅也很正常。”乔落适时道。

“就是,我们非洲的好多东西,你也没吃过。”夏绿可算找到机会挖苦一下丁潜。

丁潜笑笑,替她夹一片牛肉,疼爱之情溢于言表。乔落一直笑着,笑容中带着难解的深意,但丁潜和夏绿谁也没留意她的细微表情。

西山脚下停车场,丁潜停好车,两个女孩站在一旁。

等他提着观星装备走过来,乔落主动道:“丁总,我有几个同学也在山上,我去找她们,不打扰你们了。”

丁潜点点头,搂着夏绿的腰远去。乔落看着他俩背影,心中惆怅失落,过了好半天,她才离开。

山上,天色还早,丁潜和观星部落的几个朋友一起选好了最佳观星位置,支起三脚架,把天文望远镜架起来。

“气象台说,今天晚间天气晴好,不仅能看到流星雨,还能看到很多星座。”丁潜坐下,和夏绿并肩。夏绿很高兴,依偎在他身边。

“绿绿,我有个提议,想作为圣诞礼物送给你。”丁潜道。

“什么?”夏绿眨巴着眼睛。

丁潜告诉她,想把她的房间装修一下。

“丁骥上学以后,一年也回不了一次家,我准备把他的房间征用,和你现在的房间打通,这样你有足够的空间养你那些虫子和小动物。”

“为什么征用小丁丁的房间,他又不是永远不回来。”夏绿不乐意。

丁潜道:“我听说三嫂嫌南京没有亲友,住得太闷,准备搬回雁京,小丁丁一毕业自然要住回自己家里,何必空留着房间。”

这么一说,夏绿才同意了,本来她还以为丁潜这家伙耿耿于怀,非要把侄子彻底驱逐出境不可。

“轩辕十四这几天怎么样,我最近没回家,它是不是又长胖了?”夏绿问起她的宠物猫。

丁潜道:“你不在家的时候,琴姨给它吃太多,我瞧它好像又胖了一点。”

夏绿急了,“那你怎么不阻止啊,把猫喂那么胖,简直是虐待,等它以后肥得走不动,就晚了。”

“胖嘟嘟的蛮可爱。”丁潜不愿去说琴姨。琴姨六七十岁了,记性不大好,顶多再有两年就会退休,家里人都善待她。

夏绿道:“等我哪天回去,我带它运动运动,反正不能让它胖到走不动。”

天色渐渐暗下来,夜空中出现第一颗流星,划破天际而去,夏绿兴奋地指给丁潜看,“阿潜,你许愿了没有?许了什么愿?”

“我的愿望已经达成,不必再寄托流星。”丁潜看着夏绿,吻她香腮。

夏绿却双手合十、闭着眼睛,不知道在祝祷什么,好半天才睁开眼。

“你许了什么愿?”

“不告诉你,小哥哥。”

夏绿俏皮地甩甩头发,发丝轻轻拂过丁潜的脸,发间馨香令他心驰神醉,一把搂住她,与她甜蜜亲吻。

夏绿正待闭上眼睛,眼角余光一瞥,却见一个女孩的身影立在不远处,夜色下,她的五官模糊,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让夏绿心惊。

那是谁?夏绿侧过脸去看,那个身影却又消失在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难道又是幻觉?夏绿刚想站起来,身体却被丁潜抱住,她瞬间的心不在焉并没有影响他的热情,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亲吻。

也许又是幻觉,夏绿内心轻叹,让自己不再去胡思乱想,依偎在丁潜怀中。

一颗一颗,划破夜空的流星渐渐多了起来,像是上帝在燃放烟火,绚烂盛开在天际,夏绿仰望星空,看着狮子座的方向,却辨不出那颗用她的中文名字命名的小行星究竟在哪里,因为距离地球太远,不借助望远镜肉眼几乎看不到那颗星。

“晚上风凉,绿绿,你冷不冷?”丁潜问怀里的人。

“我穿得多,不冷。”

“唉。”丁潜笑着叹口气,以为夏绿懂他的暗示,不得不说,夏绿这丫头有些时候真是个实心眼儿。

于是,他只得进一步道:“深秋了,山上太凉,我们回车里吧。”

“啊?这么快就走了?流星雨还没结束呢,你看,那么多流星。”夏绿指着天边。

“不是走,是回车里。”丁潜暧昧地笑。夏绿依然没醒悟,“回车里干吗,闷死人,我就是因为怕山上冷,才穿了棉衣。”

丁潜低声笑,抱紧她,在她耳后吹气,“小绿绿,你陪我去车里不就知道了。”夏绿瞬间明白他意思,只觉耳后暖烘烘的,脸也发起烧来。

两人收拾起望远镜,夏绿把下巴缩进棉衣衣领里,手牵着丁潜温暖的手,和他一起下山。因为时间还早,其他观星者都还在山上,山路上没有几个人。

为了不引人注目,丁潜把车开出停车场,停在相对偏僻的山间小路上。坐到车后座,夏绿望望窗外,有点担心地问丁潜:“会不会有人看到啊?”丁潜摇头,“这里光线昏暗,没人会注意。”

“怎么没人注意,黑暗里不知道多少只眼睛。”夏绿不好意思地把手揣在兜里,双腿也并拢得紧紧地。

丁潜把车锁好了,脱掉西装扔到前座,解开衬衣领扣和袖扣,看着夏绿笑。夏绿寒毛直竖,往边上躲他,“你现在越来越像只禽兽了,眼睛都是绿的。”

丁潜见她不情愿地缩成一团挤在那里,大笑,趁她不注意一把扑倒她。

兽性大发!夏绿在心里轻叹,可又配合着他的一举一动,眼睛偶尔看向窗外,忽然发现车窗上贴着一张年轻女人的脸,长长的头发,灰白无生气的脸,像死人一样。

啊——夏绿尖叫。

“怎么了,绿绿,你叫什么?”丁潜以为是自己弄疼了她,赶忙将动作放缓。

“外面有人。”夏绿指着车窗。就在一瞬间,那张脸已经消失不见。

丁潜摇下车窗,四处看看,四下里漆黑一片,哪有半点人影,“哪里有人,你看错了。”

“真的有,我看见两次了,一直跟着我们。”夏绿联想起之前在山上看到的人影,总觉得事有蹊跷。

“好了,别疑神疑鬼。”丁潜再次把夏绿搂进怀里。夏绿受了惊吓,总是无法投入,丁潜努力半天无果,只得失望地放开她。

衣衫不整的两人正有些尴尬,丁潜的手机铃声及时响起,夏绿松了口气。

打来电话的是乔落,丁潜听她声音里带着哭腔,眉头拧起来,“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别哭别哭!”

“丁总,我迷路了,我同学也不知道在哪里,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她们……呜呜……我不知道我在哪里,山上特别冷,我都快冻僵了。”乔落在电话里哭。

丁潜一听情况,也有些着急,要是这女生有什么危险,怎么向她家人交代,只得道:“你在原地别走,我去找你,手机开着,我找朋友想办法定位你的具体位置。”

整理好衣服,穿上外套,丁潜看向夏绿,见她一脸狐疑,忙道:“乔落走丢了,我下去找找她,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孤身不安全。绿绿,你在车里别走,等我回来,记住,我没回来千万别独自下车。”

没等夏绿说话,丁潜亲亲她额头,下车去了,把车门锁起来。

山里入夜以后漆黑一片,就算有路灯,也都是在靠近公路的方向,丁潜一边打电话给在电信部门的朋友,一边用手电筒照明,寻找乔落的下落,山上观星的人已经三三两两下山来,人群中,始终看不到那个身影。

走到之前观星的那片空地,剩下的人已经很少,不见乔落,丁潜只得又往别处去找。打电话给她也没用,哭哭啼啼说不清自己方位。

夜色渐浓,树林里像是起了雾,丁潜更加着急,一边确定自己的方位不迷路,一边大声叫着乔落的名字。

“我在这里——”乔落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丁潜惊喜不已,朝着声音来源,紧赶着用手电筒照照,果然看到一个女孩子蹲在树丛里,迅速跑过去。

乔落看到他,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向他跑过来,扑进他怀里泣不成声,“我怕被坏人看到……我都不敢站起来……幸亏你救了我……”

“走吧,别哭了,我们下山去。”丁潜替她拍了拍衣服上挂着的枯枝。

看看环境,也难怪她害怕,这一片黑得看不见路不说,还到处都是灌木丛,时不时就能钻出只老鼠和野猫。

山路不平,乔落不知踩到什么,脚下一滑,身体踉跄着歪到丁潜身上。

“小心。”丁潜及时扶住她。

乔落心里顿时暖烘烘的,原先那种饥寒交迫又害怕到极点的感觉因为他的存在而烟消云散。她放心地跟着他,希望这条路永远到不了头才好呢。

走到原先停车的地方,丁潜打开车门,却见后座空空的,大脑嗡一下空白,心跳漏了一拍,刚找到一个,车上这个又不见了。

乔落大概也看出情形,哆哆嗦嗦提醒他,“打电话。”丁潜打电话给夏绿,很久很久,夏绿才接电话。

“你跑去哪里了?不是让你在车上别下来吗?”丁潜一听到夏绿的声音,火气直冲头顶。这丫头是想让他心脏病发作吗,不好好在车里待着,下去乱跑,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然而,电话那头,夏绿把电话掐了。丁潜一时气急,停顿两秒,才想起来再去拨打她号码。

这时候,一阵刺目的亮光照过来,丁潜手背挡光看过去,却是夏绿和两个警察。

警察拿着强光手电,看到丁潜和乔落,训斥他俩,“我们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你们,北坡山势陡峭,很少有游客过来,大晚上的,去哪里玩不好。”

另一警察道:“幸好这位夏小姐及时报警,山里已经起雾了,你们再不下山,就会迷路。”

夏绿没有说话,无声地看着那两人,乔落头发凌乱,大概是受了惊吓,紧紧地抓着丁潜手臂不放,把他当成救命恩人一般依赖。

看到夏绿,丁潜自然而然向她走过去,想也不想,一把搂她在怀里,再强烈的情绪,只要看到她平安,也能消解。

不知道夏绿在风里走了多久,小脸冷得像冰块不说,身上也冒着阵阵冷气,丁潜的一颗心疼得像要炸开一般,低头在她脸颊吻了吻,柔声道:“没事就好。”

夏绿却不说话,因为她注意到,受了惊吓的乔落一直抓着丁潜衣服,像是僵住了一样。

跟警察们道谢之后,丁潜带着两个女孩上自己的车。

“乔落,你的额头擦伤了,先用消毒纸巾擦擦。”夏绿从自己的包里取出消毒纸巾给乔落。

乔落微微一怔,赶忙接过去,按在头上,擦伤处一阵刺痛。

“阿潜,先开车去医院,她的伤口需要消毒。”夏绿很冷静地说。丁潜嗯了一声,把车开往最近的医院。

陪着乔落处理好伤口,返回雁京大学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乔落下车去后,车上只剩丁潜和夏绿。

“绿绿,你生我的气了?”丁潜察觉到夏绿情绪,试探地问。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关心则乱,遇到事情不报警,非要自己逞能。”夏绿道。

她一整晚不跟他说话,说没有情绪是假的。丁潜心知肚明,只得辩解,“我以为她就在附近,想先去找找她,实在找不到再报警。”

夏绿道:“那你知不知道,这样的延误很可能会耽误救援的最佳时间,同时你自己也有迷路的可能。”

他都没想过,把她一个人丢在车上,她也会担心害怕,怕他会在山里迷路,担心他会遇到危险,见他老不回来,她冒险从车里下来,一� �走到山下的派出所报警。

“我没想那么多,真的……我以为她就在附近。”丁潜不知道如何跟夏绿解释。

对他的狡辩,夏绿更生气了,“你为什么不想?你平时的冷静理智哪里去了?”

丁潜没说话,夏绿的情绪化很明显,就连吃醋,她也能说出些令他无法反驳的道理。

沉默半晌,丁潜道:“别跟我吵,好吗?我只想救人,没想别的。”

“我没跟你吵。”夏绿叫一声。

听到她忽然提高音量,丁潜的火气也上来,“你没跟我吵,那你这一路喋喋不休是在说什么?”

夏绿见他冲自己发火,心沉下去,不说话了。

她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意识,她在山上两次见到的女人影子是冥冥中一种暗示,暗示和他之间,会因为别的女人出现问题。

丁潜见她默然,知道是自己刚才语气重了,心里顿时懊悔,态度软下来,“对不起,我不该发火。你说得对,我丢下你一个人下车去找她太欠考虑,应该先报警。”

夏绿听他道歉,心里更难受了,他的道歉丝毫不能缓解她内心的焦虑,但她还是宽慰他,“也不能怪你,你又不是圣人,难免有犯糊涂的时候。”

车开到女生宿舍楼下,夏绿心情沉重,下车而去。丁潜心里也不好受,美好的夜晚就被一桩桩突发事件破坏了。

夏绿脾气温和,很少发火,这回是真有点生气了。

丁潜一想到这事就心烦意乱,她吃醋了,就让她发泄发泄好了,自己竟然没控制住情绪,跟她一个小孩子发火,未免有点幼稚。

再者说,夏绿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为了去救别人,把自己女朋友丢下,万一她遇到坏人怎么办?丁潜越想越糟心,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夏绿走到宿舍楼下,站了一会儿,感觉到腮边挂了两行清泪,才失神地用手背抹去,哪知道,越抹眼泪流得越多。

她想上楼,又犹豫,不想叫人看到她这副样子,只能等眼泪流尽了再上去。

从小到大,她很少哭,以前看到别人哭,总会想,哪里来那么多眼泪,等自己哭的时候才发觉,眼泪根本就不是从眼里出来的,是从心里流出来的,眼睛根本收不住它们。

不知道站了多久,夏绿忽然感觉有人猛拍她的背,回头一看,是卢小惠。

“真的是你?你一个躲在这里干吗,眼睛肿得像桃子。”

卢小惠从外面回来,看到墙角缩着个人,像是夏绿,好奇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真是她。她不是约会去了吗,出去时挺高兴的,怎么一转眼就在这里抹眼泪了呢?

“我没……没事儿。”夏绿讪讪道,有点不好意思。

“这么冷的天站这里干吗,先回去再说。”卢小惠也不多问,拉着她上楼。

“什么都别问。”夏绿道。

“我知道。”卢小惠善解人意道。

夏绿个性要强,不愿意给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卢小惠跟她相处多时,知道她脾气,女孩子谈恋爱难免有个伤心失落的时候,哭一哭只是发泄,旁人实在不必多事。

整整两天,夏绿没开手机,丁潜一遍遍打她电话,一遍遍失望,猜到她还在生气,本想去哄哄她,偏偏有件重要的事需要他立刻飞到美国去处理,只得趁着回家收拾行李前匆匆赶往雁大。

夏绿在上课,卢小惠悄悄附在她耳畔道:“你不接电话,小叔把信息发到我手机上了,他说在教学楼外面等你,让你下去找他,有急事。”

有什么急事,才不理他。夏绿嘟囔一句,把卢小惠手机抢来,删掉了丁潜的信息后,把卢小惠手机也关了。

“你干吗?”卢小惠无声地做出口型向夏绿抗议。

夏绿噘着嘴不理会。

丁潜对她的任性既生气又焦急,看看时间快到了,本想离去,却又不甘心,大步走进教学楼,一间间教室找。

阶梯教室里,老师正在讲台上讲授昆虫的基因遗传,丁潜忽然出现在教室门口,朗声道:“对不起,打扰一下,我是夏绿的男朋友,有很重要的事找她说。”

丁潜作为互联网风云人物,又在雁大做过报告,学生里很多人认识他,也知道他女朋友在雁大读书,看到他忽然出现,还自称是夏绿的男朋友,纷纷交头接耳,课堂秩序瞬间被破坏了。

讲台上的老师倒是镇定得很,笑着向夏绿道:“夏绿,既然你男朋友有重要的事要说,那就请你们把话说清楚再来上课。”

同学们一阵哄笑。

夏绿涨红了脸,怕打扰老师讲课,只得离开座位,跟丁潜出去。

两人下楼,丁潜一路沉默,却丝毫不松开夏绿的手。夏绿心里忐忑不安,纠结着要不要理他。

走到一楼大厅,丁潜把夏绿带到没有人看到的角落,见她低着头咬唇不语,手扶着她肩,柔声道:“那天我把你丢车上,还跟你发火,是我不好,这几天我一想到这事儿,心里就跟刀割一样难受,幸好你没事,不然我都……”

夏绿不做声。

见她看也不看自己,丁潜怅然叹息,“我要出差去美国,一周才能回来,十一点的飞机,你不接我电话,我只能到课堂上找你。”

夏绿这才抬头瞅他一眼,见他的目光黯淡,她反而坦然起来,握着他手,“一路平安,我等你回来。”

丁潜讶异极了,没想到夏绿并没有责怪自己,心中一阵酸涩,抱抱她,吻她嘴唇,哽咽着说不出话,好半天才道

:“我处理好那边的事就回来向你赔罪,你等我。”

夏绿心里原本还生他的气,可看他这样子,又想起他即将远行,就一点也气不起来了,又跟他抱抱,看他要走,心里舍不得,追上他,送他出了教学楼,才放手看着他走。

走到教室门口,夏绿见众人齐刷刷看向她,脸上发烧。

老师开玩笑问她:“问题解决了?”

“解决了。”夏绿轻声道。

“谢天谢地,这里一大半男生都在担心,问题要是不解决,今天《星梦迷航》服务器会发生故障不能登录。”老师笑道。

众人一阵哄笑,夏绿红着脸回到自己座位。

下课以后,卢小惠见夏绿脸色凝重,悄悄问她:“问题真的解决了?”夏绿轻轻叹息,“他要去美国出差,来通知我一声。”

“这算什么,至少他应该拿着玫瑰花来道歉。”卢小惠听说了那天晚上的事,肺都快气炸了,比夏绿自己还义愤填膺。

大张旗鼓跑到课堂上来找人,拖出去之后居然没壁咚一下,对得起气得陪着夏绿两顿饭没吃的自己吗?对得起广大的八卦群众吗?

夏绿想起丁潜道歉的那番话,心里也不是不触动,轻声道:“我不怪他。”

卢小惠撇撇嘴,“对,也不能完全怪他,男人是发现不了绿茶婊的,那个乔落……哼,自导自演一场好戏,别当我看不出。”

夏绿道:“应该不会的,她都受伤了,额头上擦破了皮。”

“你知道什么,这就是传说中的苦肉计,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卢小惠自认已经看清了绿茶婊的真面目。

两人走在校园里,夏绿早想结束这个话题,无奈卢小惠一直喋喋不休,直到乔落忽然出现,挡住她俩去路。

“夏绿,我想跟你谈谈。”乔落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额头上的纱布还没拆。夏绿愣住,卢小惠代她答话,“你想说什么?”

“夏绿,借一步说话。”乔落并不搭理一脸凶悍的卢小惠。卢小惠又要开口,夏绿按住她,“小惠,你先回去。”

卢小惠见她这么说,只得不甘心地走开,走不了几步,还回头去看。

夏绿和乔落走到边上。

乔落一脸歉意,看起来真诚无比,“对不起,那天的事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本来和同学走得好好的,发现钥匙丢了,回去找,结果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夏绿目光淡淡地看着她,“不用说对不起,如果你问心无愧。”

乔落猜不透她表情,咬了咬嘴唇,又道:“我想跟你解释解释,我那天并非有心……这两天我上班的时候看到丁总,他的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听说刚才他又到课堂找你,我就猜是不是因为那天的事让你俩闹别扭了……夏绿,那天真的只是意外,你不要多心。”

丁潜闯进课堂的事,她竟然这么快就得到消息,夏绿多少有些吃惊,心里寻思,丁潜在公开场合一向冷静,极少把个人情绪带进工作中,偶尔心情不好,她都能看出来?可见她平常没少观察他。

见乔落一脸焦虑,夏绿有意答非所问,“你头上的伤好点了吗?”

“好多了,医生说,明天就能拆掉纱布。”乔落看着夏绿,没读懂她的表情,很快又道:“我明年夏天毕业,我很喜欢现在这份工作。”

夏绿这才意识到,她急着找自己澄清,是怕自己在丁潜面前说什么,丁潜会解雇她。

先发制人,的确聪明,夏绿暗想,幸好自己留有余地,不然为了这件事跟丁潜闹翻了,那才真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然而,当着乔落的面,夏绿也不便多说,苦涩地笑笑,“你们丁总一向公私分明,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解雇你,你大可以放心。”

乔落半信半疑,迟疑道:“真的?”夏绿点点头,“他不会怪你的,又不是你的错,是他自己……唉,过两天他就好了。”

乔落这才放心,谢了夏绿之后就跑开了。夏绿却陷入烦恼中。

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走了很久,夏绿没有回宿舍,去了聂宇耕的流浪动物收容中心。

在这里,护理和陪伴着小动物,夏绿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替几只猫洗了澡之后,拿绒球逗它们玩。

聂宇耕从另一个房间过来,看向夏绿,见她虽然拿着毛球逗猫玩,却有些提不起精神,主动问她:“你好像有心事?”

夏绿诧异,“你看得出?”

“当然,少女大多数把心事摆在脸上。”聂宇耕清俊的脸上一双明亮的眼睛关切而又真诚地看着夏绿。

被他用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夏绿感觉到善意,心头一热,“那我能听听你的忠告吗?”聂宇耕点头,“到我办公室来,我们可以谈谈。”

让工作人员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聂宇耕带夏绿去他的办公室,关上门。像接受心理医生的心理辅导一样,夏绿躺在沙发上,而聂宇耕坐在一旁,听她叙述。

夏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一遍,特别提到自己在山上两次看到可怕的女人影子。

提及此事,她仍心有余悸,“我看见的时候,感觉特别真实,但画面只停留几秒钟,就不见了。”

聂宇耕见她清秀的脸上带着恐惧的表情,声音温柔和缓,“其他人能看到吗,或者你感觉其他人能看见那个女人的脸吗?”

夏绿摇摇头,“别人我不知道,反正阿潜说他没看见。”

“有没有可能是什么人恶作剧?”

“不会。”

见夏绿如此笃定,聂宇耕反问一句:“为何如此肯定?”

夏绿道:“我看见这样真实的幻觉并不是第一次,小时候就有过这样的经历,会提前预知尚未发生的事。”

“小时候会看到可怕的画面吗?”聂宇耕拿着支笔在纸上涂鸦,缓解夏绿的紧张感。如果他一直直视着她,会让她产生心理压力。

他想给她一种感觉,这不是治疗,只是交流。

“偶尔有,但不经常。”夏绿努力回忆着。在非洲的生活,除了艾丽莎那件事,大部分都是愉快的回忆。

聂宇耕道:“你有异于常人敏感的第六感,但不奇怪,天才多半怪异,上古时代就有很多先知贤士能预言祸福。”

夏绿呵了口气,“在非洲的时候,就有人怀疑我能通灵,能运用意念,但我自己知道不能,我没有所谓的灵力,我记性特别好,看过的事物便会牢牢记在脑子里。”

聂宇耕分析道:“他们不能了解你的精神世界,往往用自己的常识和认知来判断。人类在儿童时期记忆力本来就高过成人期,智商高的儿童更是能过目不忘。”

“聂医生,你小时候是否也过目不忘?”夏绿忽道。

聂宇耕笑笑,“我并非天才,不过靠刻苦,但我中学时期便已找到适合自己的学习窍门,所以成绩总是优异。我们回到正题,你以前有没有看见过比山上更可怕的画面?”

“有,在梦里。”夏绿一下子就想到了国庆假期在玉皇山丁家别墅里的所见所闻,那一次也是真真吓到了她。

“讲述一下。”

夏绿于是把在玉皇山别墅里做的那个可怕又血腥的梦一一告诉聂宇耕,并且说,那是她第一次梦见已经发生过的事件。

聂宇耕听着也觉诡异,但很快恢复,笔抵着下颌,思索片刻才道:“这件事的确有点蹊跷,如果非要从科学的角度解释,你感应到了那两个人留在房间里的磁场,或者说,丁潜给你讲述的那个故事,已经给了你心理暗示,你才能感觉到那里曾发生情杀。”

“是的,阿潜说,我解开了他们家很多年的一个谜团。”

聂宇耕笑了笑,“那是你给他的答案,绿绿,谁都没有真正看到当年的场景不是吗,即便是你在梦中看到的,也源于你的大脑对这件事的认知和分析,这在心理学上叫即视现象,也叫幻觉记忆,就是说,你把原本不相干的画面,在大脑中重新排列组合,让自己有一种误解,以为这是已经发生或正在发生的事。”

夏绿闻言惊愕,可又觉得他说得非常有道理,点点头,“是啊,你这么一说我倒明白了,到底我梦见的是不是真的,没有人能证明,阿潜相信了我的话,以为那是真的。”

聂宇耕对她的聪慧很欣赏,温柔道:“我们继续来分析你在山上看到的幻觉,你刚才跟我说,跟你们一起去看流星雨的,还有你一个同学是吗?”

“是的,那个女孩是美院的,在阿潜的公司工作,她也想看流星雨,阿潜就答应让她搭车。”夏绿道。

“她长得漂亮吗?”

“还好吧。”

“那你为何焦虑?”

“哎?”聂宇耕见她表情略带惊讶,笑意更深,揭开谜底,“难道不是你的潜意识里觉得,她有可能会抢你的男朋友?有意无意中,你把出现在丁潜身边的女孩当成假想敌。”

夏绿否认,“我没有啊。”聂宇耕笑笑,“那我问你,美院那个女孩是长发还是短发,皮肤白吗?”

他这么一说,夏绿有点明白了,讪笑,“好像有那么一点。”

“你在丁潜面前有点缺乏自信,你发现了吗?这种自信心上的缺失让你对他不放心,在心理上造成一定的障碍,所以当初你不痛快地接受他,而是非要经过一番波折才跟他在一起,正是源于你的心理障碍。”聂宇耕一针见血地说。

夏绿垂着头,觉得聂宇耕这番话固然有一定道理,却又让她想不明白,是从何时开始缺乏自信的呢?

大概就是小时候的第一次见面,她那时候刚从非洲来,黑瘦、不修边幅、像个野丫头,而丁潜却是个玉树临风的美少年,她第一次见到他,就感觉到了他目光里对自己的不屑。

见她凝思,聂宇耕知道说中她心事,再接再厉,“为什么不放心他,他对你不够好吗?”

夏绿摇摇头,“他很好,只是……他性格强势,有时候甚至有点霸道,老把我当小孩子,什么都得听他的,他还经常自作主张,都不征求人家意见。”

为了证明这一点,夏绿把丁潜那时候偷偷摘掉丁骥送她的项链那件事说出来。

“我很讨厌他那么做,一点都不光明磊落。”夏绿不满地皱着鼻子。虽然他事后弥补,那也只能让她不继续生气,不能说明他的行为正确。

聂宇耕见她一副小儿女神态,不免好笑,说到底她还是个孩子,却不喜欢别人把她当孩子。

“少年得志、事业有成,性格难免张扬些,你可以跟他谈谈,什么行为是你不喜欢的,两个人在一起要多沟通。”

夏绿撇撇嘴,小声嘀咕,“他才没有时间跟我沟通,每次见面就知道要亲热,别的话都不讲。”

聂宇耕似乎并没有听清她的碎碎念,评价道:“你和他虽然认识快十年,但缺乏真正的沟通,恋人间的那种心灵交流,既然你是他女朋友,他就不能再把你当孩子,要尊重你的思想。”

“太对了!”夏绿忽然抬头,眨巴着眼睛,“老师,你说得太对了,他就是不怎么尊重我,老说我是小丫头,好像我没有思想一样,什么都得听他的。”

聂宇耕道:“所以你对他是积怨已久,只是你俩在热恋期,问题尚未突显,你在山上看到的影子,其实都是这种积怨在你潜意识里的投射,你觉得他会受到其他异性的诱惑,但你又不清楚那个异性是什么样子,你对磁场的感受力比一般人强烈,所以脑海中的影像能让你产生即视感的幻觉。”

夏绿赞同地点头。

聂宇耕的分析进一步递进,“你面对他,除了不自信,还有一种敬畏,因为很多年里你一直叫他小叔叔,把他当长辈,这阻碍了你和他真正的沟通。绿绿,你要明白,既然你已经接受他成为你的恋人,就要抛弃他曾是小叔叔这个想法,在你面前,他是一个男人、是你最亲密的恋人,你们是平等的,不管是哪一种形式的交流,彼此都要尊重对方的意志,你不喜欢的,你可以说不。”

夏绿嘟了嘟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想法。

“你不喜欢他热情吗?”

“喜欢。”

“那为何害羞?”聂宇耕嘴角一弯,笑意浅浅的。

是了,一语惊醒梦中人,她在潜意识里,还没有抹去他是长辈的观念,他一直扮演着小叔叔和恋人的双重身份,难怪他们的相处甜蜜中又带着别扭。

想清楚这些,夏绿的心结渐渐打开,表情愉快了许多。

聂宇耕笑道:“将来你们要一起生活很久,有隔阂必须早早消除,不然的话,时间长了这些隔阂会越积越多,造成沟通障碍,很多时候,适当表达自己的情绪是必要的,哪怕是争吵,宣泄出来,比闷在心里好。”

夏绿点了点头,“这么想,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老是生闷气,不告诉他原因,他着急就会跟我发火,然后我就更生气,更不理他,如此循环,确实不好。”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

想起什么,夏绿问:“医生,你和叶姐姐怎么样了?”聂宇耕原本还有些笑意,听到她这句问话,笑容有点僵住了,但很快恢复如常,“还好。”

“你才三十四岁啊,别对生活失去信心。”夏绿鼓励道。

聂宇耕见她语气忽然变得老气横秋,有点不适应,失笑,“我没有对生活失去信心啊,只是习惯了单身。”

习惯到不知怎么去开展一段恋爱,他在努力,可为什么总起到反效果?叶青柠这些天不怎么理他,好久也没打电话给他,偶尔他打过去,她也不甚回应,只说工作很忙。

夏绿看着他,轻声道:“你的事,我爸爸都跟我说过了,菀姐姐已经去世六年了,医生,你应该忘记过去,面对新生活。”

聂宇耕微微一怔,表情里多了几许痛苦和酸涩。

在收容中心帮忙一下午,夏绿傍晚时才回到学校,先是跑到食堂饱餐一顿,接着又回到宿舍打扫床铺、擦桌子拖地,袁莹和卢小惠在一旁像看个精神病人一样看着她,想知道她忽然这么勤快是踩了哪家的地雷。

“哎,绿绿,你休息一下啊,地板被你拖了三遍,已经干净到能看见倒影了。”袁莹见夏绿满头大汗,忍不住阻止她继续卖苦力。

夏绿直了直腰,把拖把伸到床底去,“床底下还没擦干净。”

“是不是那个绿茶婊跟你说了不该说的话?我揍她去,满街给她贴大字报,让她臭名远扬。”卢小惠从床上跳下来,摩拳擦掌要去打抱不平。

“你得了得了,就你这小身板儿,被人家一扯头发就倒下,要打架,怎么着也得我出马。”袁莹学电视里那些练家子,活动手腕。和一般女生比,一米七六的她显得又高又壮。

夏绿知道她们误会了,解释道:“我跟她没说什么,事情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是心情好才打扫卫生,到处收拾干净了,心情舒畅。”

把床铺换上新床单,夏绿带着一身汗洗澡去了。等她出来,看到桌上摆着一瓶花,瓶子是她们吃水果罐头剩下的玻璃瓶,瓶里的花有紫有白、细细的绿茎,一看也是野花。

“哪来的?”夏绿坐在床边,看着瓶中野花,对它们的忽然出现表示好奇。

卢小惠笑道:“袁莹让她男朋友去校园里采的,你把宿舍收拾得窗明几净,她就说,还少了点绿色植物,大晚上的,也没地儿去买,只能就地取材。”

“她人呢?”

“约会去了呗。”

“她几时有了男朋友,怎么没告诉我?”

“她呀,说别人的八卦最来劲,一遇到自己的事儿,就特别能沉得住气,非得八字写出好几撇,才会透露点风声。”卢小惠忍不住撇着嘴,把袁莹那个男朋友的来历说得一清二楚。

“医学院的研究生,那很好啊,等袁莹回来我得审她。”

夏绿和室友说着八卦,一边歪倒在枕头上,顾不得头发还是湿的,劳动过量,此时四肢酸痛,但她心里是甜的,比喝了蜂蜜还甜。

就着台灯看了一会儿书,头发差不多风干了,接到丁潜打来的电话,他很会计算时差,特意选在她临睡前。

“我刚到酒店,本想先睡一觉再给你电话,又怕你担心。”

夏绿很贴心道:“你要是困,就睡一觉,我们明天再通话。”

丁潜忙道:“还好,我在飞机上一直睡。”

两人闲谈几句,默契地不提起之前的不愉快,却也没说出心里真正想跟对方说的话。

“不打扰你休息吧,雁京应该是晚上了。”丁潜斜靠在酒店大床上,想了想,他又觉得这么说太生分,试探道:“你消气了吗?”

夏绿手指绕着自己头发,沉默片刻,“我不生气,阿潜,前两天是我不好,害你担心了。”

丁潜的心一下子就温柔了,然而,满腹的话语涌到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好久好久,他才道:“我已经找了装潢公司重新设计了你的房间,设计图我看过了,这两天他们就开始动工,圣诞节前就能完工。”

“我的龙猫和仓鼠,还有蜘蛛,你都帮我安置好地方了?”夏绿最担心她那些小宠物,平常她在学校的时候,都是丁潜和琴姨帮她照顾它们。

“都安顿好了,到时候给你专门辟一个角落安置它们,会让你满意的。”

为了让夏绿百分百满意,丁潜请了顶级设计师,反复讨论修改图纸,才定下了最终的装修方案。

夏绿嘴角微抿,等他说完了,轻声道:“小哥哥,你亲亲我。”

丁潜的心怦然乱跳,夏绿还从来没用这样柔软的声音跟他说话,更别说还是这样甜蜜的情话,他快乐得一颤,像吃了人参果一样,浑身上下都舒服。

点开微信视频通话,他嘟着嘴声情并茂地对着镜头做了个亲吻的动作,发送给夏绿。夏绿点开看看,他的表情非常可爱,忍不住也把嘴凑上去,隔着屏幕跟他接吻。

“你的要求我满足了,我的要求呢,你答应吗?”丁潜笑问。“什么?”夏绿猜到,他用这样软绵绵的声音说出来的准没好话。

“等我回去。”

“嗯,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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