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西洲的声音仿佛已经把自己拉回了许多年前,自己一个人在国外留学闯荡的日子,声音幽远,把江南意也带进了那个情景中去。
“如果不是家庭富裕,而是靠半工半读的留学生,生活还是蛮苦的,我什么工作都尝试着做,在中国餐馆洗盘子洗了好些日子,当送餐员帮着快餐店送外卖,当过园丁修建花草,帮着开车运货物,在酒吧里卖过酒水,我甚至还当过小贩卖东西……”
“现在回想起来,倒是觉得那段时光也很弥足珍贵,充实,没有太多的勾心斗角去面对,也不需要过于纠结太多。怎么样,我的生活有没有很丰富?还是说,你觉得相比起我,你的生活只是三点一线,太单调了?”
孔西洲带着笑意的声音把江南意沉浸在他话里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江南意摇摇头,“可能,我的留学生活真的很单调,可是相比起你这个可以骑着自行车穿梭在大街小巷的打工皇帝,我的生活也真的过于轻松和无聊了。”
“那,我是应该羡慕你吗?”
“嗯哼,也许我也可以羡慕你有这样充实的生活。”
两个人不自觉的斗嘴让原本闷闷的夜晚和显得很无趣的新婚夜倒是变得轻松了起来。
江南意看着眼前的男人,嘴上轻松,可心里却不怎么好受,为他心疼。
不曾想,他竟然受过这样多的苦,他的沉稳和寡言少语不是天生的,而是经历了太多之后的沉淀吧。
谁想过堂堂大公司的总裁,曾经经历比很多人都苦的生活,光鲜的背后,总是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苦痛和伤痛。
就好像她哥哥一般,一忙起来,饭顾不上吃,家顾不上回,连水都没有时间喝一口,这不是夸张,而是事实。
她以前只听师兄师姐们闲聊的时候说过一个非富家子弟的国外留学生活是怎么样的艰苦,没钱也没有权,自然日子就不怎么好走。
那个时候,她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可是,这个时候,听孔西洲讲起来,她倒是生出了许多的心酸。
原来,他们在很多年的以前,还是同病相怜的苦命人,都有过一段很苦的日子。
当然,她也知道孔西洲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在安慰自己不要多想,过去的终归已经是过去式了。
可她还没把两个人怎么相遇的事情说出来呢,她也还不该‘罢休’。
“新晋的孔先生,你的故事讲完了?”
孔西洲垂眸,看着怀里的女人,嗯了一声,抓过她在自己跟前乱动的手,“讲完了。”
江南意讪讪地把自己动他领子的手收了回来,清了清嗓子,“所以,你还要不要听别的?”
“看来你今天还不够累?”
江南意一听,连忙将两个人拉开了些,眼神有些躲闪,“不是,我就是想着,以后,我可能就没有今天这样勇敢,再去想以前那些不堪的过去了。”
她说着说着,声音却也是低了下来。
孔西洲叹了口气,“既然都已经过去了,就不必再提起,我记得你之前很爱嘀咕一些话,什么遗忘过去,活在当下,展望未来,这是你们茶水间的经常话题吧。”
江南意有些意外,“所以,你连我们茶水间的常用语都知道?”
“韩云最偷听到的。”
“……韩总也真是够无聊的。”
“嗯,他无聊。”
“你也无聊,愿意听他讲,不愿意听我讲。”
“……”
江南意大着胆子,然后又往孔西洲怀里凑,再次用双手抱住了他的腰,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着,孔西洲主动地把他的胳膊奉献出来,让新晋的孔太太枕着。
过了一会儿,孔西洲听着怀里的人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熟睡了,便想转身去关灯,岂料她根本没睡,闷闷地说了一句话,让他的动作都顿住了。
“是你,那个人是你,你把我从地狱里拉了出来。”
孔西洲皱起眉头,有些糊涂,也有些犹豫,以为她在说梦话,不过还是问了一句,“我吗?”
“对,是你,是你把那个就快要堕落到无可救药的江南意从暗无天日的深渊里拉了出来。”
孔西洲在脑海里快速地搜寻在国外时候的记忆,只是,他不曾记得那个时候,他生命里何时出现了江南意。
“你应该是记不住我的,那个时候的我,可能连我哥哥都认不出来。”
重提旧事的感觉太心酸,特别是在心爱的人面前揭开那段不堪的过去,需要的勇气一旦不足,就没有办法再继续。
只是,她既然决定了要说出来,就不想再拖下去。
“你刚刚说过你在酒吧里卖过酒水,那你还记得在那个热闹奢.靡的酒吧里有一个整日把自己的脸藏得严严实实的女孩儿吗?那个后来被你救了之后,就天天远远跟着你的女孩儿。”
江南意的声音有些空,她曾经不敢让人认出自己,不敢相信自己是江南意,是那个曾经被哥哥和妈妈还有爷爷看为最乖巧最懂事的女孩儿。
孔西洲的记忆在倒带,他拧起眉心,一个激灵,很快想起了一个女孩儿,从来没有看清过她长什么样子的女孩。
那个时候,孔西洲差不多已经要毕业了,不过,他却也还是一如既往地在做各种的兼职,准备通过努力工作存钱赚自己的第一桶金。
在酒吧卖酒水,每天都有不少的收入。
只是,那得看那些出来玩的花花公子还有富家小姐们的心情,他们心情好了,卖出去的酒水多了,他才能赚得多。
他们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一般不会在他们面前乱逛,只怕一个不小心,那些根本不成熟的青年们看自己不顺眼了,各种坏主意往他身上用。
有时候,因为孔西洲长得帅气,这样好看的东方面孔在那些情窦初开的外国小姑娘的眼里就是一种能够诱.发荷尔蒙的存在。
有好些时候,他会因为‘脸蛋’的问题,被无辜地拉入争风吃醋的阵营。
也有些时候,他会看到很多不堪入目的场景。
孔西洲很明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重要性,所以,他一般会让自己对那些事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能忽略就忽略。
除了那一次,一个和他一样,比他小很多岁的东方面孔的女孩儿被人欺负,他上前救了她。
孔西洲低头,伴着昏黄温暖的床头灯光,看着伏在自己怀里的女子,思绪被拉回很多年前在国外的那个隆冬。
……
那年的隆冬,国外的那座城市充满了雪的痕迹,地上,落光了树叶的枝丫上,那些低矮的建筑房子上,所有能够积雪的地方,都是冬天的痕迹。
经过一场大雪,眼前的大雪似乎把这个世界洗白了。
白天,孔西洲在忙着毕业的事情,空闲了之后就骑着自行车穿梭在唯一没有雪的道路上给人送餐。
夜晚,寒气更甚,他离开了打工的餐馆,骑着自行车只身前往他卖酒水的酒吧。
寒风袭面而来,街边商店灯火通明,其中有一间商店,估计是卖配饰品的,橱窗里竟然挂着一个倒着的福字,孔西洲不禁在路边停了下车。
已经临近国内的春节,不可否认,孔西洲还是想念在家中的母亲。
抬眼,看向前方几百米处的电话亭,便再次踩着车往那个方向骑去。
孔西洲把车子放在一旁,推开电话亭的门,然后摘下手套和口罩,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再次出来的时候,他的情绪反倒是更低落了,都说男儿志在四方,可也有父母在不远游的说法,那一刻,他是想过回国陪伴母亲的,只不过,那只是一个念头。
戴好口罩和手套走出来,孔西洲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天上竟然又开始下起了雪,这短短的时间里,他的自行车上竟然还落着了不少的雪花。
他轻轻摇了摇头,看着时间也不早了,推着车正准备离开,可注意力却是鬼使神差地被马路对面的一个女孩儿的身影吸引了过去。
马路对面的路灯下,是一个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膝盖里的女孩儿。
通过不算是明亮的路灯的亮光,孔西洲看到她穿着很厚长款羽绒服,头上也戴着帽子全身似乎被围得严严实实的。
虽然只是通过她蹲着的这个动作,可孔西洲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直觉就自然而然地认为她在哭。
那么冷的雪夜,还是深夜的大街,来来往往的也没几个人,只有时不时呼啸而过的车,而这边,只有身后好几百米远的地方才有还没关门的商店,这边却是偏僻得很。
换作平时的孔西洲,可能就直接骑上车转身离开了,在国外那些日子,他太明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要多管闲事的重要性。
可是今天,也不知道他是伤感还是觉得与那个蹲在地上哭的女孩儿同病相怜的缘故,他鬼使神差地就没有转身直接离开,而是在几秒钟的思索之后,直接丢开了手里的自行车,只身穿过马路,走到了那个女孩儿的身边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