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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结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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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 结局(上)

申雅岚与冯蓉相形走进门来, 恭敬行礼后, 前者瞥一眼林芳好, 对蒋徽道:“先生,我们两个看到了处置林芳好的告示, 思来想去, 觉得有必要告诉您一些事。”

林芳好眼中闪过慌乱之色,想再次转身走人, 但不知考虑到了什么,终究是忍着没动。

蒋徽留意到林芳好的反应,一笑, 对申雅岚、冯蓉颔首道:“说来听听。”

申雅岚称是, 道:“最近,我们两个与林芳好生过嫌隙,起因是在蒋公子那件事情上, 她有好几次都跟我们两个说,书院做的太过分了, 没必要追着蒋公子穷追猛打。

“我们听了很是不快,说蒋公子要是乖乖认错,谁会耗费时间理会他。

“林芳好就说, 这种事情, 就算打官司,官府也不见得理会,你们不外乎是逮住机会在蒋先生、董先生面前表现自己。

“我们两个听了气得不轻,便不再理会她了。

“她呢, 居然为了跟我们赌气,变着法子寻找蒋公子并没有剽窃的凭据,找到一点,便到我们跟前质问,被我们驳斥的无话可说了,便甩手走人,继续做这种功夫。

“我们两个和她的矛盾,就是这样逐日加深的。

“此事,男学堂那边的朱公子、顾公子也都知道,我们都不想让董先生和您知晓这种添堵的事,便一直没提及。”

停一停,申雅岚转头凝着林芳好,“你拍着良心说,我说的这些是否属实?可有一字半句冤枉了你?”

林芳好转头看着别处。

蒋徽玩味地凝视着林芳好,“申雅岚有没有冤枉你?”

林芳好不说话。

蒋徽和声道:“你要是这个态度的话,那我只能召集全部学生,让你们当众对质。”

林芳好低下头去,“……她说的这些属实。”

蒋徽道:“那就好。”

冯蓉则将带来的两份文稿送到蒋徽面前,继而道:“这几日,因着听闻林芳好要做出手整治我们,我们实在气不过,便收集了她的旧作,寻找她是否有剽窃的行径——这个原本是我们不对,但是,却有了意外的发现。”

林芳好惊诧地转头望向冯蓉,不消一刻,便收回视线。

蒋徽扬了扬眉,“怎么说?”

冯蓉恭声禀道:“林芳好第一个话本子,有多半内容都是剽窃他人。”

蒋徽讶然,这是始料未及的事情。

冯蓉继续道:“林芳好这情形,与蒋公子大同小异,只不过,她剽窃的人名不见经传,在我们发现之前,与人说起这些,也没人相信。我敢发誓,禀明您的这件事,绝无半句虚言。”

“……”被剽窃的人微言轻,就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蒋徽瞥一眼林芳好,目光已经冷如霜雪,随即对冯蓉道,“说下去。”

冯蓉称是,“不敢瞒先生,查证林芳好是否有过剽窃的行径,只我与申雅岚是做不到的,我们请了顾公子、朱公子等人相助。

“朱公子除了内容实在恶俗的,什么话本子都会看完。他看到林芳好第一个话本子,便有似曾相识之感,仔细回想之后,记起最早写类似内容的是一名出身寒微的老学究。

“随后,朱公子、顾公子设法寻找那人,值得庆幸的是,昨日找到了。老学究说,当初林芳好把话本子四处送人,他有一位友人无意间看到了,气愤不已,告诉了他。

“他去林府找过林芳好,但是,林芳好起初不认账,说什么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货色,也配我剽窃你写过东西?之后便是再不肯见老学究,却将话本子刊印了三百册,放到书铺,以很低廉的价格售卖。”

蒋徽一时语凝,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怪不得,林芳好会觉得书院的学生对蒋翰过分了。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林芳好在那个话本子之后,并没剽窃的行径。

审视了林芳好一阵子,蒋徽问道:“这件事,有没有冤枉你?与其等我比对之后下定论,不如你亲口告诉我。”

“……”林芳好垂着头,面色又涨得通红了,“这件事也是真的。”略顿一顿,便急切地道,“可是我之后写过的所有东西,都没借鉴过别人的……”

冯蓉气恼地道:“什么借鉴,你那就是剽窃,好多字句都是照搬的!因为你没再犯,便能将你以前的可耻行径抹去不提么?这是哪一家的道理?!”

林芳好的手死死地握成拳,但并没言语,头垂得更低。

蒋徽笑了笑,“我倒是不明白,当初明明剽窃他人心血,是怎样做到理直气壮、刊印成书的?”

申雅岚接话道:“在我看,她就是明打明的欺负人、气人呗。那时候又没有书院这样的地方,近些年来也没人全力追究过文人剽窃的可耻行径。”

大抵就是这样吧。官宦之家、寒微的老学究,距离不亚于天地相隔,当初的林芳好自然有恃无恐。

这种事情,是真让人打心底膈应。

冯蓉道:“先生,今日早间,我们已将此事原委写成文章,命随从送到书院去了。委实没有料到,书院今日就发落了林芳好。”

“别的事,只要不触犯规矩,我都不会干涉。”蒋徽神色平静。

申雅岚与冯蓉相视一笑,继而行礼道辞,“不耽搁先生了。”

蒋徽笑容柔和,“去上课吧。”

只剩了两个人,林芳好反倒更加不自在了——蒋徽的视线犹如一个牢笼,把她死死地困住了。

蒋徽徐徐道:“我如何都想不通的是,你为何要这般针对申雅岚、冯蓉?本就该心虚,却让亲人帮你查她们家中的秘辛——到今日都笃定,你曾剽窃的事情不会被人抖落出来么?亦或是另有私怨,才让你不顾一切?”

林芳好似是打定主意要做哑巴了,一声不吭。

蒋徽不再浪费言语,“好走,不送。”

林芳好垂着头,脚步沉重地出门而去。

蒋徽无声地叹了口气,心里想着:学生真就是打小就教导的才最能让人放心,像林芳好这种情形,任谁也是始料不及。

到晚间,与董飞卿一起用饭的时候,她对整件事的一些困惑便得到了答案。

董飞卿道:“我派友安去找了开林哥一趟,让他把林家、申家、冯家半个月之内的动向给我一份儿。”

蒋徽笑了。对开林哥,他真是能麻烦就去麻烦,也是知道,开林哥只需吩咐两句,属下就会从速把事情办妥当。

“我仔细看了看,就找出原由了。”董飞卿给她夹了一块梅菜扣肉,“林芳好该是看中了顾沅淳——林家是女方,却反过头来托人去顾家提亲,顾家没应。

“但是,顾家随后却托人隔三差五去冯家提亲。冯家到今日都没给顾家准话。”

“这样啊……”蒋徽吃完梅菜扣肉才道,“那就难怪了,我不用再为这事儿费脑子了。”

董飞卿笑着抚着她的颈子,“不想听听林大公子的事儿?”

“跟我有关吗?”蒋徽转头看了他一眼,抬手打开他的手,“你少这样行不行?我总觉着,你这动作像是在摸猫。”

董飞卿哈哈地笑起来,“这不是忒喜欢么?摸你脸不行,捏下巴也老大不乐意——合着我就不能碰你了是吧?”

蒋徽扯了扯嘴角,“说的跟真的似的……没进寝室的话,你最好是别碰我。”

“想得美。”董飞卿索性变本加厉,板过她身形,双手捧住她的脸,用力揉了揉。

“……”蒋徽瞪了他一眼。

他又一次哈哈大笑。

“哪儿跟哪儿啊这是。”蒋徽嘀咕着转回身,继续认认真真地吃饭。

董飞卿笑了一阵子,才捡回先前的话题:“林大公子的意中人是你,估摸着你都不记得他,但他见过你几次,这几年都拼命地模仿的字、画。”

“他有毛病吧?一个大男人,居然模仿女子的字、画?”蒋徽没好气,“被这种歪瓜裂枣看中,简直是我一大污点。你要是闲得慌,就收拾收拾他——今儿居然点名见我,他谁啊?”

林芳好一事的后续,是她重复了一遍蒋翰之前的经历,直到在京城的五个书院的学生都声讨她剽窃一事,她才撑不住了,写了一篇向老学究道歉的文章,并保证再不会犯。

她是因为明知故犯才被书院除名,但在所有外人眼里,都认为她是剽窃行径泄露,才得到了惩戒。

至于林大公子那边,董飞卿本着一事不烦二主的心思,让陆开林找出个由头整治。

陆开林没直接整治林大公子,倒是对林老爷花费了一些时间、精力,寻到了个有证据在手的罪名,禀明皇帝。

皇帝看过卷宗,直接照律例把林老爷连降三级,打发到贫瘠的地方上去了。

当家做主的人被降罪外放,林家家眷只能患难与共,随着林老爷离开京城,去了任上。

进到腊月,书院如期给学生放了年节的假。董飞卿和蒋徽搬回家中,在这之后,蒋徽有喜脉的消息才传出去。

程夫人、薇珑先后腾出半日时间,专程来看蒋徽,带来诸多衣料、酱菜、零嘴儿。

程询、唐修衡、陆开林一如往年,十分繁忙,程恺之也得不了清闲,帮着三叔迎来送往,打理家中庶务。得到消息之后,都很为夫妻二人高兴,分别选出手里存着的觉得蒋徽一定会喜欢的物件儿,派小厮送过来。

叶先生、楚棠闻讯之后,都欢欢喜喜地前来道贺。

叶先生道:“既然有了喜脉,过了年就别去书院当差了,安安稳稳地把孩子生下来。”

蒋徽笑着称是,心里终归是有些失落,“原本打算着多学些经验,眼下倒好,恐怕得有三二年去不成书院。”

叶先生就道:“放心,就算留在家中,来找你请教的学生也少不了。”

“但愿吧。”蒋徽笑说,“不百无聊赖的就好。”

镖局那边,董飞卿回来当日,邱老板便亲自把薪酬送来。

方默与沈安押着银镖离京,有人到镖局谈生意,掌柜的觉着合适的便当即应下,犯嘀咕的便请董飞卿示下。

董飞卿斟酌之后,吩咐掌柜的:“腊月、正月我都不得空,冲着我来的能等就等,不能等就去找别家。”

这个阶段,他要留在家中,陪蒋徽过年,银钱么,少赚就少赚。

有两名商贾原本打算多花些银钱,请董飞卿亲自押镖,听掌柜的说了,十分为难:年关将至,生意自然是等不得,却又没有找别人的打算。

掌柜的一番游说之后,两名商贾还是跟三合镖局签了文书,要求是请两位名头响亮的镖师押镖,董飞卿的心腹随行。

蒋徽听说之后,对董飞卿道:“其实你一切照常就行。”不想他为自己耽搁正事。

董飞卿笑道:“我不想出去喝西北风,不行么?这时候我要是把你撇在家里,婶婶就饶不了我。而且,我也真的不放心。”

蒋徽笑了笑,“怎么都好。”年前和过年期间,他要是不在家,会失落是一定的。他能陪着自己,自然更好。

接下来的日子,蒋徽完全放松下来,心里没有记挂的事,偶尔睡到辰时才醒。别的害喜的征兆,都在程夫人、郭妈妈的帮衬下,及时用小偏方扳过来。

进到腊月下旬,祭灶、扫房,年货一样一样添置,厨房开始准备年糕、各色点心,不知不觉的,空气里的年味儿重了。

香露铺子那边自开张到现在的账目送来,蒋徽本就心里有数,当日便翻阅完毕,对情形很是满意,特地分出几十两银子,分别赏了掌柜、伙计、黄、原二位香料师傅、郭妈妈和边学艺边帮忙做香露香料的小丫鬟。末了,让掌柜的二十六关了铺子,等到正月初八开张。

除夕当日,方默、沈安回来了。

听得蒋徽有喜之事,沈安特地来了一趟,笑盈盈地道:“我听说之后,就开始想,等孩子落地,不论随了谁,都会特别好看,而性子不论随谁,都会特别可爱。”

蒋徽笑道:“我们两个小时候,并不是讨喜的性情。”

“你这么认为而已。”沈安笑着取出一个红绸袋子,“里面是十八颗珍珠,质地还凑合。我瞧着你似乎只戴珍珠首饰,也确实好看,便拿来送你。”

蒋徽道谢,收下之后,转去取来一件斗篷,一个银质的小酒壶,“你跟我不同,不定何时又要出门,眼下天气又这么冷,便给你备了这两样东西。”在外实在寒冷的时候,趟子手和镖头需要时不时喝一口烈酒——这是董飞卿告诉她的。

沈安心里暖烘烘的,握了握蒋徽的手,“谢谢嫂嫂。”

蒋徽又问:“你们怎样安排的?要不要来这儿过年?”

“不用。”沈安笑道,“跟我一起长大的亲信、丫鬟都过来了。我来京城这么久,知晓的有趣的地方不少了,这几日,我得空就带他们出门转转。”

“这样也好。”蒋徽放下心来,等沈安离开的时候,又让她带上了很多年糕、点心。

董飞卿上午带着小厮张贴春联,下午见蒋徽去了厨房包饺子,便寻了过去。

他不爱做面食,但今日愿意现学现卖。

蒋徽作势推他,“你别捣乱,饺子要是破了,多扫兴啊。”

“怎么可能呢?”董飞卿不肯走,依着她的样子,很快包好一只胖胖的水饺。

蒋徽让他单放起来,故意道:“煮的时候也单独一锅,要是成了片儿汤,你自己享用。”

董飞卿哈哈一笑,“小乌鸦嘴,这么瞧不起人。”

蒋徽笑着凝了他一眼。

饺子是牛肉、三鲜两种馅儿,大概是一起动手包的缘故,晚间享用的时候,蒋徽觉得特别香。

夫妻两个都倒了不少腊八醋到小碗里,吃得津津有味。她有喜之后,口味到底是不受自己控制地发生了变化——他记得,她以前吃饺子的时候,只蘸陈醋,不喜欢腊八醋,现在却是要腊八醋越辣越好。

酸儿辣女……第一个孩子,不是女儿比较好——日子越久,胡思乱想的次数越多,他这念头越强烈。

但是,没办法,这压根儿不是他说了算的事儿。

鞭炮声始终不绝于耳。饭后,两个人走到廊间,在大红灯笼的映照下,望着夜空中不知谁家燃放的烟火,手始终握在一起。

等到明年此时,便有孩子陪着他们过年。

他们会让孩子从小就喜欢上过年的氛围,与这世间大多数人一样,与他们不同。

正月里,程恺之得空就过来,每次都会给蒋徽带来很多糖果、点心,“让厨房做的,记得你小时候爱吃。”

蒋徽总是一面享用,一面笑得微眯了大眼睛,一次问起他的婚事:“婚期定下来没有?”

“嗯。”程恺之笑道,“春日就得成婚。一寻思就头疼,杂七杂八的事儿太多。”

蒋徽就说:“想想你也真是可以,去年居然跑出去那么久,要舞阳公主那么久都看不到你人影,她没生气么?”

程恺之笑开来,“没。她跟我提过,说往后要是得闲,就和我一起陪着娘南下,看看南方的山水、风土人情。横竖家里外面有我爹、二叔,家里有三叔。修衡哥的三个弟弟也都能妥当地打理家事了。”

“……叔父呢?你们又把他晾一边儿了?”蒋徽忍着笑,问。

程恺之笑着把一颗窝丝糖放入口中,“他不是不得空么。没见他怎么忙,但是平时除了休沐,一半日都走不开。总不能就为了他,让娘也放弃四处游转的机会。”

蒋徽叹了口气,“要是只考虑这些,真希望叔父早些赋闲。但是不可能啊,皇上每次给他几日的假都很勉强。”

“没法子,就是那个命。”程恺之道,“也是为这个吧,他让我晚几年再下场考试,或者干脆就不走科举这条路。”

驸马爷不走科举的话,武职方面,可以统领禁军,文职方面,可以掌管内务府。蒋徽觉得都不错,“你怎么想的?”

程恺之没辙地笑着挠了挠额头,“早就想过了,要下场考试。可是,皇上说,考试可以,能金榜题名的话,便是没辜负双亲的悉心教导。只是,考试过去就算了事,我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到时候照看好四九城最要紧。”

蒋徽笑道:“好事啊。不然的话,你要熬好几年资历,在官场是新人,可身份太压人,被人怕是要不知道如何对待你才好。”

“这倒是。”程恺之颔首,“顺其自然吧。我真是怎么都行。”

另一面,程恺之与董飞卿说话的时候,对走镖、书院的大事小情颇为好奇,问题不断,董飞卿一概如实相告。

程恺之说:“我听舞阳说,皇上得空就找我爹、开林哥问问你的情形,每次都只是听听,不说话,但总是满脸的笑。”

董飞卿讶然失笑,“倒是没想到,皇上还记得我这么个人。”

“怎么可能不记得。”程恺之道,“你在他心里,分量本来就不比修衡哥轻一分。其实他是真惯着你,跟我爹一样。”

董飞卿笑了笑,心里泛起暖暖的波澜。

正月里,蒋徽写的《定风流》正式搬上戏台,为了这出戏,宋云桥可谓煞费苦心,亲自改编不说,排演时亦是要求分外严格。

蒋徽知道他付出的辛苦,为此,没了上一次的淡然心态——万一戏迷们不捧场,宋氏兄弟应该会很难过吧?

她是真的无所谓,却怕因为自己连累的别人心绪消沉。

《定风流》首次亮相,是在正月初九晚间,宋云桥、宋远桥亲自来邀请蒋徽、董飞卿去看看,已经为他们预留了雅间。

二人自然是欣然应允,当晚如约去了梨云班所在的戏园子。

出乎蒋徽意料的是,这出戏分外受捧。大概是因着宋云桥和一个已经成名角儿的须生分别饰演的叔父、皇帝有几个酣畅淋漓的唱段吧?她用置身事外的态度衡量这出戏的成功之处。

董飞卿看到的却是别的:帝王的良苦用心、叔父的风骨傲骨,她都刻画得入木三分,分外清晰地影射到叔父、皇帝先后整治万鹤年那件事,更是让人由衷地生出大快人心之感。

——他早就看完了整本《定风流》,每一句对白,每一个场景,都记得清清楚楚。因而在听戏的时候,他虽然是外行,也能听得分明。

看得出,宋云桥十分尊重蒋徽,在对白方面,都是唱腔迁就她写的对白,而不是相反为之。

他轻轻地把妻子的手握在掌中。

一次一次,夫妻两个俯视着一楼坐满了的位子;一次一次,听到满堂喝彩声、掌声。

蒋徽暗暗地长长地透了口气。看得出,戏迷们并非虚情假意的捧场,叫好时固然有着对唱功的赞誉,更有对剧情的认可。

这就好。叔父、皇帝昔年的举措作为能被认可就好。

至于自己,她倒是不敢居功。毕竟,这一次是照着真实事件撰写。她倒是有些担心,怕叔父、皇帝当年风范没得到恰当的展露。

戏散场之后,戏迷们的掌声不断,大手笔打赏的人亦不断,梨云班的人齐齐出来拱手作揖道谢。

戏迷们到底是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戏园子,边走边兴致勃勃地议论关乎这出戏的一切。

董飞卿和蒋徽去了后台,见宋氏兄弟。

宋云桥看到蒋徽,立时由衷地笑了,道:“瞧见了吧?妥了。”

蒋徽被他的喜悦感染,也笑了,“看起来,的确是没辜负你用的这一番苦功。”

“话本子太好,换哪个戏班子唱都是一样。”宋云桥这才笑着对夫妻两个行礼,随后道,“书院送来的那两个话本子,我瞧着不错,请了人帮忙改编成戏,也已经与申小姐、冯小姐签过文书,给了她们润笔。”

蒋徽笑容愈发璀璨,“这太好了。大概什么时候能看到她们的戏登台?”

宋云桥笑出声来,“对自己的事都没见您着急,对学生的事倒是这般迫切。”

董飞卿侧头凝了蒋徽一眼,眼里亦有着浓浓的暖暖的笑意。她这个性情,寻常大男人都不见得做得到。

蒋徽就道:“您也说了,那是我的学生啊,哪里有不盼着学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师傅?”

宋远桥把话接了过去,“那两出戏,女子的戏份多,归我管,您放心,多说三四个月,便也能搬到戏台上。”

“那太好了。”蒋徽说。

宋远桥又道:“可是,我满心巴望着的是,您得空专门为我写个话本子——《风华令》我就总觉着不过瘾,到了这《定风流》,索性没我什么事儿了,董夫人,我对您可是有成见了啊。”

语声落地,其余三人都笑起来,宋远桥也逸出愉悦的笑声。

走出戏园子,街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

蒋徽来了兴致,“四处走走再回家,好不好?”

董飞卿只是问:“觉得能行?”

蒋徽点头。

董飞卿颔首,“那就走着。”

蒋徽的笑容甜甜的。她喜欢他这样不拘着她,不紧张兮兮的,因为这意味的是他信任她,确信她绝不会用胎儿与自身的安危开玩笑。

信步期间,蒋徽看到了诸多售卖花灯的小摊。未到元宵,但花灯在正月里的哪一日都很应景。

一盏大大的鲤鱼花灯吸引了蒋徽的视线,她轻轻地扯了扯董飞卿的衣袖,又指给他看,“要那个。”

董飞卿循着她手势望过去,“那个摊子,要掷飞镖、扔竹圈。”

“那多好。”

是啊,那多好,那是他十拿九稳的。他笑一笑,陪着她走过去。

掷十个飞镖要三十文钱,中了的话,能得到摊子里很夺目的鲤鱼花灯、荷花灯;投竹圈是十个要十文钱,套中的花灯比较小,做工似乎也有些粗糙。

但是,在这样的日子,谁会理会那些细枝末节呢?

董飞卿取出钱袋子,交给摊主三十文钱。十个飞镖掷出期间,他故意有时投中,有时投到别处,但到最后,自然是中了蒋徽想要的那一盏鲤鱼花灯。

回返的路上,蒋徽一直笑盈盈地提着那盏鲤鱼花灯。

过了元宵节,书院开学,学生们一个不少地前去上课。

蒋徽与宋云桥几次商议之后,把《定风流》交给一个风评很好的书铺刊印出来。叔父、皇帝的事情,不应该只由戏迷们传扬。

她怀胎期间,董飞卿一直没接亲自押镖的差事。月份越大,越能看出她的辛苦,虽然,她从不说。

程夫人给蒋徽送来两名踏实可靠的稳婆:“飞卿通医术,我是知道的。她们不见得帮得上什么忙,但是,人能时时在你跟前,不似飞卿,白日里总是要去书院的。”

蒋徽欣然接受了婶婶的这份儿好意。

留在家中的日子,仍有学生时时登门,把写好的诗词歌赋话本子拿给她看。她一如之前,选出出色的,推荐给戏班、说书先生,事情能成,便帮学生张罗刊印之事最初必须要走的一些过场。

三月,申雅岚与冯蓉的话本子被搬上戏台,书铺也在这之前把话本子刊印完毕,放到铺面售卖。

情形很是可喜,两出戏反响属于中上成,话本子的售卖情形则是超出预料,很快便兜售一空——其中不乏看过戏对话本子感兴趣的,更不乏诸多官家子弟闺秀出于好奇,要买回去看看功底到底如何,再一些,便是看过开头有了兴趣,当即掏银钱买下。

如此,申雅岚、冯蓉成了京城小有名气的才女,不论银钱还是名誉方面,都大大超出她们的预料。

是因此,蒋徽筛选话本子的时候,信心更足,指点学生的时候,也更为用心。

为人师者,要的从来不是保有自己的才名,目的从来是寻到能将自己取而代之并且更优秀的人。

时光荏苒,转眼春去、夏至。

夏末,到了蒋徽临盆之日。

生产的痛苦,难以言喻。

似是有命定的疼痛,一阵一阵袭来,不放松,不放过;似是有一双残酷的手,硬生生地把身体撕裂开来。

蒋徽能做的,不过是默默忍受。

只能忍,只有忍。

闻讯返回家中的董飞卿,一直在产房门外等着,来来回回地踱步。

夜半时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划破夜的寂静。

随后,有产婆满脸喜色地奔出来,行礼道:“恭喜公子,添了一位小少爷,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这四个字,让董飞卿眉眼完全舒展开来,他举步进门,去看望辛劳之至的妻子、刚出世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怂了怂了,我认怂了哈~

flag倒了,你们打负分我一点儿意见都木有~来吧来吧~

长话短说奔结局了,这个才是最理智也是最应当的选择~这文真写不了太长,因为金手指其实很大,男女主都一样,到这时候再出让他们为难的事,不大现实了~

嗯,这些是我基友、小姑姑提醒我的,不然我真是忘了先决条件,可能还会写三两万字的风波啥的,多亏她们提醒~

下章(结局中)明早送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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