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阳说道：“阿亭说的对，这两年走镖的时候就听说李成梁虽然是战场良将，一方良臣，但同样也是个大财主，即善于敛财，又舍得花钱，几年时间就快把辽东镇经营成他自己家了。听说他在辽阳城的府邸足足占地五十亩，府里亭台楼阁建筑的跟苏州园林差不多，就连他家里的奴婢侍女都身穿绫罗，脂粉香气两丈外可闻。想要引起这位辽东总兵的注意，乃至于出面支持，‘风入松‘如果不能给出让李成梁满意的价钱，是绝对无法达到如今的规模和地位的。”
秋可侍嘴巴一撇，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这个‘风入松‘的底子肯定不干净，又是告密又是大放血勾结边军，这种做法我看像是黑道帮派，而不是商人。”
“对，阿秋说得没错。”麦德隆立刻表示同意。
张平阳看看大家说：“就像阿亭说的那样，当时一个小商号能拿出大笔银子全面接手‘易北寒‘的行业地位，而且还要笼络李成梁，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很可能跟我们有相似的经历。”
麦德隆不同意：“大哥，我们的家底虽然不是正路来的，但也算盗亦有道，再说现在我们成了商人，肯定不会用告密这么糙的办法，‘风入松‘和我们没法比，他是明显在招人恨、招人算计嘛。”
秦昭说：“这个‘风入松‘做事是有些狠辣阴险，但也够果断，舍得下本钱，我们不能小看它。”
张平阳说：“在军方系统中，王崇古和李成梁分别属于宣大一派和蓟辽一派，这两方面有暗中较劲的意思，但并不是针锋相对、互不相容的关系，所以我们对‘风入松‘也不能把事情做的太过头，而且象阿昭说的那样，还要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别让他反咬一口。”
“大哥，如果谁能给李成梁更多的利益，他是不是会把‘风入松‘也一脚踢开？“陈亭两眼放光的忽然说道。
大家一听都眼前一亮。张平阳拍拍陈亭的肩膀，说道：“很可能是这样。阿亭的想法是个治本的路子，也许能让我们彻底解决皮货来源问题。我想倒不如……“
秦昭接口道：“倒不如这次我们做得狠一点，试试李成梁的反应。“
麦德隆和秋可侍一听就兴奋起来。张平阳说道：“嗯，我也是这么想。不过不能象‘海兴帮‘那样闹得太大，要恰到好处才行。“
兵部尚书府。
王崇古拿着方逢时为张平阳写的引见信，边看信边偶尔抬头扫一眼恭立在下面的张平阳，而对张平阳奉上的放在身边桌上的那个小箱子仿若未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私贩军械的蒋玉龙是你捕获的吗？”
“小人不敢居功，这都是王大人和方大帅指挥之力。”
“逢时的信上还说你在为宣大边境转运军粮？”
“是的，小人一定竭尽所能办好此事。”
“嗯，既然如此，你坐下说话吧。”
张平阳谢了座，欠身坐下，等王崇古的问话。
“你来我府上除了拜见老夫，还有别的事吗？”
“回大人，此次前来就是为拜见大人。小人在大同和太原的商号蒙方大帅提携，才能大有起色，王大人是方大帅的老官长，小民仰慕已久，能拜见大人是小人的福份。”
“方今宣大地方虽然没有了战事，但鞑靼人野性难驯，我们仍然要时刻防备他们，所以这转输军粮的事情你一定要妥善办好，不能出半点差错。”
“谨尊大人教诲。”
“逢时对你颇有嘉词，老夫看你也是个干练之人，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不用拐弯抹角。”
“小人谢大人。小人在京城也有一间分号，主要做成衣买卖，在市井民间薄有名声，最近幸蒙天宠，潞王千岁的府里让小号做的衣裳还被夸了两句，小人就盼着能继续为内城里的各家各府贡献粗浅手艺，但苦于衣料不齐，来源困顿，所以前来求助大人。”
“老夫是朝廷命官，又不是贩布的，如何帮你？”
“小人得知京城中有一家皮货商名叫‘狼图腾’的，主要经营从草原来的上等狼皮。他们的皮货总是留给内城中各家各府，一般商人和百姓根本买不到。大人当年镇守宣大，虎威至今传颂，如果能有一言给这家商号，让他们卖给小人皮货，想来他们必不敢不从。”
“老夫倒是知道这家商号，你所说之事无非举手之功。不过，老夫这样做却是有以官欺民之嫌呐。”
“大人言重了。顾客大多是出于稀奇才购买皮货，而买到之后往往不知如何处置，平白搁在家里，偶尔拿去做成衣服，也会由于皮张大小不合适，或是浪费，或是不够用。如果让小人得到这些皮张，不但能使之变成精美的衣裳，还能拼凑搭配，使之物尽其用。但这样的好处由于民间商人各自打算，总是不能妥善达成一致，如此就需要大人这样心系民生的官员在其中指导，方能顺利成事。”
“嗯，这么说来倒也有理，等会儿我让人去‘狼图腾’说说此事。”
“谢大人。小人还有一事相求。”
“还有何事？说吧。”
“京城除了‘狼图腾’，还有一家‘风入松’也是经营皮货的大商家，小人同样想从那里购买皮张，只是听说这‘风入松’因为垄断了从东北来的货源，所以买卖风格颇有些霸道，小人本想也效仿‘狼图腾’借助于大人，但恐‘风入松’盛气之下不能领会大人苦心，勉强答应了，今后还是不免与小人发生龌龊。”
“这家‘风入松’老夫也有耳闻，不过没有听说有霸道的传闻。”
“大人位高爵显，他们当然不敢在大人面前放肆，但对于普通顾客却是说一不二的。所以想求大人准许小人以贵府上的名义向‘风入松’定购皮货。”
“这是你们商人之间的事情，老夫不便多参与，否则会有官商勾结的嫌疑。”
“东北皮货中的上品一向是专用于向朝廷进贡的贡品，但传闻说这‘风入松’却勾结边境官军将许多好货色偷偷运来京城，再暗地里卖给高门大户，牟取暴利。这不但触犯了大明律法，还牵涉到官军的名声，大人署理兵部，小人敢请大人慎查之。”
“哦？！你此话属实吗？”
“当年‘风入松’与京城另一家皮货商‘易北寒’曾有一场商战，两家争夺东北皮货在京的垄断地位，后来‘易北寒’败了，从此让‘风入松’独大。后来有风声传出，说正是由于辽东边军的介入才导致此种结局。小人不知此传闻真假，但谣言可以乱国，市面上有这种说法总是有损军威的。”
“那依你之见呢？”
“大人，只要在‘风入松’的店铺和仓库里没有查出违禁贡品，这传闻将不攻自破。”
“你是想让老夫派人搜查‘风入松’？”
“搜查倒是不必，那样太过张扬，不过大人可以派人去警告‘风入松’，让他们自省，这样不但遏止了传闻，如果确有个别犯规的军士参与其中，也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于你有何好处？“
“这样可以煞一煞‘风入松’的威风，教会他们和气生财的道理，小人便能够与其谈判以达成获得所需皮货的目的。“
王崇古目不转睛的看着张平阳，缓缓说道：“其实你说的传闻老夫也略知，你刚才说‘个别军士’恐怕是言不由衷。这‘个别军士’是何指？“
“传闻如此，小人不知详情。“
“哼！你只是个商人，怎敢来老夫面前挑拨是非？！“
张平阳赶忙站起来，垂手答道：“大人息怒。小人一时糊涂，肆意妄想，请大人恕罪。“
王崇古“哼“一声，大手一摆，说道：”此事不用再提，老夫自会派人调查传闻，至于你们商人之间的事情老夫不会参与。“
说完端起茶碗，张平阳知趣的躬身告退出来。
回到“恪承泰“，麦德隆听完经过后着急的问张平阳：”王崇古不会连‘狼图腾’那里也不派人去说了吧？“
大家都对这种大官没有什么认识，在大同的时候方逢时因为他们有功，所以一直还比较客气，凡事没有如此断然拒绝过，所以此时都看着张平阳，连秦昭也有些担心的表情。
张平阳笑笑说道：“放心吧，虽然我们送去的东西王崇古直到把我斥退都没有看过一眼，但却实实在在放在桌子上的，何况还能利用这个无伤大雅的机会敲打敲打蓟辽系统的人。我想他不但会派人传话给‘狼图腾’，而且也肯定会对‘风入松’有所动作，至于是什么动作？会不会直接警告？这些都无关紧要，关键是让‘风入松’把手脚缩起来就行，哪怕是暂时缩起来。“
大家这才松口气，然后听张平阳又说：“阿亭，你派人去告诉丐帮，让他们特别留意这几天‘风入松’的动向，一旦发现异常立刻来告诉我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