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仅开始数分钟，台上那场怪异的闹剧，便转化为鄙俗不堪的演出。歌洛莉娅望见到那副场面，整张脸涨得通红。她慌乱地别过脸去，又怒视着奥雷里奥，在心里暗骂：“你竟然带我来看这个！”
她害羞闪开视线的同时，周围却爆发出阵阵欢叫，大多数观众都乐在其中。元首的夫人也是欢呼的观众之一，她端着一只牡蛎，因正在欢呼而迟迟没有下口。她吞下牡蛎后，将壳随手掷回盘上，又将视线投向歌洛莉娅。
“你还是头一回来吧？”
歌洛莉娅双手遮着脸，轻轻地“嗯”了一声回应。
“怪不得，太羞涩可不好。”元首夫人笑着，抬手抓住她的手腕，轻轻向下一拽。“多看看吧！这就是我们祖先喜欢的戏剧，只有这种戏配得上一个强盛的国家；现在流行的戏都是些无病呻吟的东西，喜欢它们的多半是懦夫。”
歌洛莉娅不敢抗衡，将通红的脸蛋露出了半边。她小心地向元首夫人望了眼，见对方也面色潮红，额上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几乎毁掉脸上的妆容。
“不得不说，今天还真有点热。”元首夫人说着，用手帕在额上蘸了又蘸。
“因……因为是夏天。”歌洛莉娅小声答道，“我也很热。”
夫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凝视着身旁的年轻女子，笑道：“你到底是哪里发热啊？”
“哪里？”歌洛莉娅一愣。
“像木头一样的女人，可不讨人喜欢。”元首夫人嘴角的笑意，仍是若隐若现的。她又转向奥雷里奥：“你说是吧，这位先生？”她说着，右眼微微一眨，向对方抛了个媚眼。
歌洛莉娅当即怒火中烧，胸腔被怒气灌满。她当然知道，这个轻浮的女人，不可能勾引得了奥雷里奥，但她仍然十足地反感。她气得眼前真正发黑，耳中嗡嗡地回响着。她右手隔着衣物，用力拧着自己的大腿，克制住胸中的怒火。“我会……稍微学着点的。”她轻声道。
“那很好。”元首夫人说罢，终于安静了几分。
不堪入目的戏剧，仍在继续上演。台上的人扭作一团，歌洛莉娅愈来愈厌恶，元首夫人却笑吟吟地看着。“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歌洛莉娅心想，但她环顾四周所见，到处都是入神观看的女子，她们与男伴的动作，也愈发亲昵而大胆。
歌洛莉娅已萌生退意，但奥雷里奥紧握着她的手，又凑到她耳边——远离元首夫人那一侧——低语道：“东西已经放进去了，只需要再坚持几分钟。听见的话，手上就用点力气。”歌洛莉娅长舒口气，牵着的右手稍稍紧了紧。
“看她一眼。”奥雷里奥又耳语。
此时，元首夫人显得极其焦躁，用力摇动着小扇子。但贵妇的扇子装饰作用大于实用，剧院内浑浊又灼热的空气，流动起来形成微弱的热风，也不足以令她觉得舒畅。她早就解开领口的衣扣，额头、颈部等处均挂着汗珠，攥在手心的手帕，则已被汗水浸透。而在另一边的侍女，也是同样的表现。
“这可比戏精彩。”歌洛莉娅望着那两人心想。她们都吃过牡蛎，想必是牡蛎被动过手脚。奥雷里奥究竟如何做到这一点，她完全没法构想。
不久，元首夫人的精神状况，由焦躁和亢奋转为萎顿。她接连不断地打哈欠，像是整整三天没有入睡。另一边的侍女比她更为倦怠，伏在护栏上，全身的重量全靠护栏支持。
只过了片刻，那侍女便撑持不住，先是瘫在护栏上，随即双腿失去力气，软绵绵地滑落在地。她的主人精神恍惚，对此全然不知，之后也向下瘫软，之间相隔还不到一分钟。
歌洛莉娅伸手将元首夫人拦住，回头问道：“成了？”
“一半。”
“啊？还有一半？”歌洛莉娅也两腿发软。在这里再待片刻，对她来说也是男人的煎熬。在过去的十分钟里，鄙俗的气息已从台上，蔓延到观众席上。他们几乎被包围了。
“剩下的一半不在这里。”奥雷里奥低声道，便拉上他的女伴，又拖着昏厥的元首夫人，一并从人群中穿过。前排的位置空出来，后排的观众只会觉得欣喜，只为争抢位置推搡、拥挤，并无人在意离开的到底有几个人。
两人退出去时，已接近午餐时间。店铺和摊位大多歇业，主人和顾客都回家用餐，街上行人极少。
两人翻窗离开剧场，剧场背后的小径中，早有两人在等候着。那两人都身材高大，身着一袭送葬人的黑衣，脚边则摆着棺材。他们扬起头露出面部，歌洛莉娅知道那是奥雷里奥的两位亲信，赫拉德和小吉夫?博纳。
赫拉德揭开棺材，取出同样款式的黑衣，递到奥雷里奥和歌洛莉娅手里。他们将黑衣罩到身上，两位亲信则将元首夫人移到棺中，又抽出锤子，叮叮当当地将棺材钉上。
“送葬只有这点人，是不是不够啊？”歌洛莉娅笑着问道。
“时间也不对。”奥雷里奥说道，“但是这世上，有怪癖的人很多，正常人只会骂一声‘脑子有病’，而不会深究棺材里的人到底是死是活。”
“但也引人注意了吧？”歌洛莉娅又问道，“要是追究起来……也许会被发现的。”
“如果他没有蠢到除掉自己眼线的地步，那我确实要留神。”奥雷里奥说道，“可惜，现在‘蜘蛛’不复存在了。”
打消了歌洛莉娅的顾虑，四人喊着口号抬起棺材，大摇大摆地走过街道，将棺材装上城外的马车。四人跳上马车，扯去身上的黑衣。奥雷里奥分发手帕，各人接过来抹去汗水。
“辛苦了。但稍后到了目的地，还得麻烦诸位，把这个女人卸下来。希望她没在里面闷死。”
“不会的，阁下。”博纳应道，“遵照您的嘱咐，我们选了没有内衬的。”
“那不错，应该会很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