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伦蒂诺回到更衣室，将面罩摘下的时候，慌忙地背过身去。他扬手在脸上抹了几下，才回身转向奥雷里奥。但还不等他开口，奥雷里奥便望见他发红的眼圈，语气平淡地说道：“你也……快要是个成年人了，应该少点情绪了。”
瓦伦蒂诺又一抹脸，说道：“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也该跟我说说好消息了吧？让我也稍微高兴一点。”说罢，他在脸上硬挤出笑容，像是做好了情绪上的准备。
奥雷里奥却说道：“我甚至开始怀疑，这能不能算个好消息。但也不太坏，只可能有点复杂。”
“别卖关子！”瓦伦蒂诺抗议道。
“你父亲是清白的，毒杀那些长老派贵族的，另有其人。”奥雷里奥说道，“我已经查明了。”
瓦伦蒂诺听了大喜过望，说道：“还说不是好消息！那个混账东西！我们把他……”
“她。”
“女……女人？”瓦伦蒂诺一愣。
“你有个远房亲戚——血缘上的，法律上并不是亲戚。”奥雷里奥说道，“她的祖先是你某位祖先的私生子。她的祖辈在卡塔利斯，还闯出了些名堂。我稍微调查了一下，她是芬恩二世的一位封臣，确切地说是位女男爵。”
“竟然……这样？”瓦伦蒂诺一愣。
“我想我们之前的推断不错，之前法律的变动，使得所有非婚生子的继承权均被剥夺。就是那个时候，你家族的家传毒药，配方被泄露出去。”
瓦伦蒂诺扬起手，够到奥雷里奥的肩膀，用力拍了两拍，说道：“你是我的好兄弟！没想到你为了我家的事情，还……”
“我没跑去外国。”奥雷里奥说罢又改口，“至少没去卡塔利斯，她是自己送上门来。”
“她……做了什么？”
“她派人来到塞伦西亚，对付你的另一位亲戚。”奥雷里奥说着，伸手又一招呼。两人又回到地牢中，站在较靠近楼梯的囚室前，隔着囚笼望着门内的两人。“他们想对付蒂齐亚诺?莫林?格列提。”
瓦伦蒂诺一惊，说道：“蒂齐亚诺？那不是……”
“是她的兄弟。”奥雷里奥说道，“非常显然，他们失败了。”说罢，他从怀里摸出之前在画室中捡拾的那枚炸弹，并递到瓦伦蒂诺的手中。“我一直在找你，想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秘密。”
“抱歉，我……”瓦伦蒂诺说道，“是有点贪玩了。格列提家族……他们也不是长老派的人，为什么？”
奥雷里奥并不回答，只是望向牢笼的深处。“有请这两位先生来解释。”
可那两人有气无力地各缩在一个墙角上，看起来目光呆滞、无精打采。奥雷里奥咳了一声，喝道：“看来，你们急着送死吗！”他的声音颇为响亮，在地牢中不住地回响。那两人一惊，连肝胆都在颤抖，慌忙凑上前来，结结巴巴地问道：“您有什么吩咐。”
奥雷里奥重复了问题，那两人慌忙地答复。他们说得语无伦次，而他们的主人预谋杀人的动机，也不可谓不荒诞。瓦伦蒂诺听了，竟一时无法理解，思索片刻后才摇头说道：“艾雷加或者莫林家族的继承权，到底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得过什么热病，把脑袋弄坏了吗！”
“我也有同感。”奥雷里奥说罢，又对那两个囚犯一声呵斥。那两人连滚带爬，又各自缩回了角落中。“上去吧。”
两人移步书房。在楼梯、走廊等处步行时，两人都沉默不语，只是思索着。一走入书房，瓦伦蒂诺又发问：“她的动机很离谱，但总归有个动机。那为什么要杀长老派的人？”
“她想对付你的家族，新贵族想对付你的家族，更想对付长老派。他们理应能一拍即合。”
“这不合情理。”瓦伦蒂诺说道，“他们……”他停顿片刻，又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谋害长老派的人，再嫁祸给我的父亲。我原本没想明白，为什么他们不急着揭发。”
“在他们解决掉最终的目标以前，当然不会揭发。”奥雷里奥说道，“或者，他们在等待好奇的人。他们跳出来指责你父亲，或许会有人怀疑，但是假如有的人亲自发现了‘真相’……”
“他们一定不会怀疑了。”瓦伦蒂诺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用心真是歹毒！可是……你得确定了，这两边的事情，真的能联系起来吗？”
“我想是的。”
“你不是这种人，不会想当然。”瓦伦蒂诺说道。
“证物已在你的手里。”奥雷里奥说道，“你把它放哪了？”
“这里。”瓦伦蒂诺又从口袋里摸出那球体。
奥雷里奥说道：“它作为一枚炸弹，威力恐怕不太足。所以，它的威力靠什么来补充？”
“你是说把毒药装进去？”瓦伦蒂诺不住地摇头，“你这就异想天开了。如果那些长老派贵族也死于含毒的炸弹，那他们的家人会发现不了吗？”
“这世上有很多手艺精巧的工匠。”奥雷里奥说道，“把毒药涂在铁球壳内部，对他们来说也许不算困难。这样的炸弹，即使只造成了最轻微的割伤，也足以置伤者于死地。除非，这从原理上就不可行，比如说，毒药会在高温下迅速失效。”
瓦伦蒂诺一怔，说道：“不，这种毒药非常稳定，加入水中煮沸，反倒会让它的毒性更强。它也……无法被火烧毁。”他愈发觉得，奥雷里奥的推断颇具道理，很可能就是事情的真相。他坦率地承认：“真不愧是你！光靠我自己，我根本想不到这些。”
奥雷里奥一耸肩，说道：“归根结底，这还是推断。直到你拆开这颗铁球，我们才能最终断言。”
“我会尽快的。”瓦伦蒂诺说道。
“那很好，在这期间，我还有很多事情。”奥雷里奥说道，“我不能容你的那位远亲再为所欲为。明天，我还要启程去艾雷加。”他轻叹一声，苦笑道：“再这么折腾下去，我离累死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