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前的半间大厅，长度约有一千呎，宽度则是这个数字的一半。这大厅是如此宽敞，足以容得下两千人。而来此参加宴会的青年人，远远达不到这个数目。因此，每个人都不至于没有私人的空间。
奥雷里奥进入大厅，第一件事就是拽着歌洛莉娅退到角落，然后驻足观望。和他举动相同的人不少，但留意的对象却有很大的不同。只身前来的贵族子弟，搜寻着孤单的美丽少女，而他却更多地关注男人们，特别是那些聚团的男人们。
奥雷里奥说道：“如果他们不是喜欢男人，那就是有什么事情要商议。”
“那你可得分清楚了。”歌洛莉娅笑道。
“不必。同性恋也是种丑闻，足够作为把柄。我只希望肥皂不会起满身的鸡皮疙瘩，听到两个男人间的甜言蜜语。”
“那祝她好运。”
奥雷里奥又扬起衣袖，向歌洛莉娅示意。这次后者心领神会，便将那瓶粉色的香水取出，又轻放在对方的掌间。“我们去给他们上个标记。”他望着两个低声言谈，表情呆滞的青年贵族，“我确定，这两个人的兴趣都并不古怪。”
“我们就这么走过去？”
“你还指望怎么样？”奥雷里奥问道，“帮瓦伦蒂诺推销一下他们家的新品香水吗？走吧，顺便……我们可以找一找，那幅令你印象深刻的画作。”
“那你呢？你记着的那幅。”
“我记得它，我也记得它在哪。”奥雷里奥说道，“正好也顺路。多留意画作和雕塑，别看这那两个人。他们长得并不英俊，不足以和大师们的作品相提并论。”说罢，两人已停在一尊女子的大理石像前。
这雕像被装在玻璃罩中。因为它极为珍贵，而且颇有年头，比这建筑还要古老。在大约一百年前，它于东南群岛出土，据信是大帝国时代的遗物。它严重地受损，头部、双臂和身后飘扬的披风，都已经无从寻觅。塞伦西亚有诸多知名的艺术家，但无一有胆量去修复这尊雕像。
“我们如今的宗教，历史比想象的短暂，至少不及共和国古老。这是大帝国时代崇拜神祗之一，掌管风元素的女神。即使她没有脑袋，我也可以确信，她的身体比例是完美的。”奥雷里奥说道。
歌洛莉娅问道：“我不记得了，十二年前，这尊雕像就立在这里吗？”
“毫无疑问，就在这里。”奥雷里奥说道。
“给孩子们看这种东西，是不是……”歌洛莉娅说道，“我现在看到裸体的雕像，也会觉得脸上发烧。”
“原来你和大多数小姐一样矜持。”奥雷里奥说道。
“你看到这样的雕塑，就不会脸红吗？”
“小时候会，现在不会，人是会成长的。”
歌洛莉娅稍稍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说道：“我知道了，一定是某种反应，替代了脸红。”
“我收回对你‘矜持’的评价。”奥雷里奥轻轻一拽歌洛莉娅的手，“既然你觉得脸红，不如换个地方，总有衣冠整齐的雕塑。”
歌洛莉娅扬起右手，遮住自己的脸颊，玩笑似地说道：“是啊，我好害羞！你怎么能带我看这个！”她放下右手，问道：“怎么样，你喜欢哪种？”
“都不喜欢。”奥雷里奥说道，“走了！”
两人在会场上缓步前行，歌洛莉娅经过侍酒的侍者时，随手拿了杯红酒，然后在走出三步之前，就将其一饮而尽。她又拉着奥雷里奥折返，将酒杯放回到托盘上。
“我只听说，三四十岁的贵妇人，才有像你这么豪爽的。”
“为什么每次喝酒，你就会唠叨我！我绝对不会喝得大醉，因为我父亲会为我喝醉了揍我，但是……稍微喝一点，他都是允许的。你不能比我父亲还严格吧！”
“未必不能。”奥雷里奥说道，“我觉得你很快会后悔，在几个小时之内。”
歌洛莉娅摇头：“我不信。要不，我们就先分开，你去喝你喜欢的糖水，我要挑几杯好酒。”
“那可不行。你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喝多了会瘫在地上。你要是出了丑，明天就会变成人们的谈资。‘莫林家族’最美丽的小姐，因为喝多了在宴会场上丑态百出。”
歌洛莉娅被他逗得发笑，扬手掩住自己的嘴巴，又略微地向下低头，以使自己稍微优雅几分。“我都没想过，这种误会还能有好的方面。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可就更不怕了。”说罢，她又拿了另一杯酒，又是一饮而尽。“是我故乡的味道，为了你，我可都没回去。”
“那我应该感谢你。”
“不过，说真的！你倒是挺会说话的，嘴很甜。”歌洛莉娅又说着，拿了只餐盘，又取用了一块柠檬蛋糕。“比这蛋糕还甜。”
“那是当然。”奥雷里奥说着，两人终于漫步到之前留意到的两个男人附近。他们见有人靠近，一时不再会话，这使得奥雷里奥更加确信，他们正在进行某种谋划。
他仍是不动声色地走着，一直偏头凝望着歌洛莉娅，假装自己的注意力，完全被身边美丽的姑娘所吸引，然后“啪”地撞到目标的身上。他慌忙地道歉，对方倒也宽厚，也反过来道歉：“我们不该站在当中，对不起！”说罢，那两人匆忙逃到角落。
“但是，标记已经做了，他们跑不掉了。他们都不到三十岁，但像我一样穿了长袍，应该是长老派的子弟。”奥雷里奥低声说道。
“你不是长老派，却也穿着长袍。”
“我只是不想和新贵族一样，穿得花花绿绿，像个小丑。”奥雷里奥答道，“不过……肥皂在哪里？”
“你别管她！”歌洛莉娅说道，“今晚只有我们。你要是能多说几句好听的话，就更好了。不过，我知道是假的。”
“确实。我能骗夏尔?拉塞尔，也能骗那两个人，骗个女人只会更轻松。”
歌洛莉娅咀嚼着口中的蛋糕，咽下后说道：“入口是甜的，后味却是酸的！呸呸呸！难吃死了。”但她很快不再生气，因为那副念念不忘的画，就在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