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雷里奥低声自语：“打赢了这一仗，也不能说我有经验。”说罢，他深吸了一口气，潜入到温热的水中。
他在浴室当中，全身都浸在温热的水里。
不久前，他指挥攻下米尔诺城，拔除了联军背后的隐患，也打通了到东方森林地带的海上运输路线。松木源源不断地运到拉比斯港，城中的驻军有了充足的燃料。
从这天开始，联军的士兵就能定时洗去身上的脏污和寄生虫。他们远离了瘟疫，又保持着身体的温暖，就像置身于天堂。而城外的利贝拉人，不得不忍受饥饿、寒冷和瘟疫。他们早就想从这人间地狱中撤走，却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相比于普通士兵，几国的贵族和高级军官，可以更早地享受到热水，塞伦西亚人当然也不例外。他们一直重视享受，甚至连夜挖了口长十五呎、宽八呎的浴池，贴上了干净的墙砖，再建起小木屋遮住寒风。这项工程在一夜之内就完成，在这天清晨，简易的浴场就建设完成。
而奥雷里奥，是这间浴场最初的客人。他为了用上最干净的水，比别人起得都早。
前日那场滑稽的攻城战，让他身心俱疲。他在浴池里泡了一个小时，浑身的皮肤都开始发红，他才觉得轻松。
他在热水中沉了近一分钟，才浮出水面。他正要爬出浴池时，却又有两人进入其中。那两人正是他的两位友人，瓦伦蒂诺和卢西亚诺。
“我就知道你在这。”瓦伦蒂诺说道，“早晨起来看你没影了。”
“你想用一百人洗过的水洗澡？”
瓦伦蒂诺答道：“我能想吗！所以这不早早就过来了，谁知道你能更早的！现在……”说着，他蹲下去，从奥雷里奥的外衣口袋里摸出怀表。“……才七点半。你这也太早了吧？”
“都七点半了。”奥雷里奥说道，“好了，我该走了。”
“走？你今天有事？”瓦伦蒂诺在他肩上一按，不让他站起身来。
“没事，但是我饿了。”
“我都准备好了。”瓦伦蒂诺说着，打开自己的背囊。
奥雷里奥本以为那里面装着换洗的衣物，哪知道里面竟装了半个蛋糕。那蛋糕看上去只是个胚子，原料大概只有面粉、糖和黄油，但在大陆的北部，糖是一种奢侈品。
塞伦西亚在东南部热带群岛上的殖民地，几乎是全利帕里亚甘蔗的唯一来源；制糖业也几乎被塞伦西亚人垄断。超过一半的糖在塞伦西亚国内被消耗，余下的出口到外国，不仅稀少而且昂贵。
“哪弄来的？”奥雷里奥问道。
“你的……”瓦伦蒂诺说着，脸上浮现出坏笑。
奥雷里奥仰着头，用阴冷的目光盯着他，压低声音说道：“想好了再说。”
“是，是。”瓦伦蒂诺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歌洛莉娅烤的。”
“她还会烤这个？”
“你们有完没完？”卢西亚诺插话进来，“我也饿了。”在另外两人对话的时候，他已经脱去外衣，步入了浴池当中。他和奥雷里奥各占据了相对的角落，相距有十七呎。
“别着急，我这就分了它。”瓦伦蒂诺说着，不知从哪摸出把餐刀，将蛋糕分作三份。他将蛋糕装进木盘里，分别递给两人之后，自己也跨入浴池当中。他吃了口蛋糕，然后说道：“不错，有种回家的感觉。”
奥雷里奥摇了摇头，说道：“如果这蛋糕不是用大麦粉烤的，我就信了。”
“能有甜点就不错了！”瓦伦蒂诺笑道，“别这么挑剔。”
“大麦粉是喂牲口的。”
“大麦可是你自己买回来的。”瓦伦蒂诺又说道，“你可不能怪别人。”
“太难吃了！”奥雷里奥说着，把木盘子放在浴池边的地面上。
“那可是她的心血。”
“不管了。”奥雷里奥说道，“我要走了。”
“你怎么又想走？你不知道我们该在这里谈什么？”
“谈什么？”
“塞伦西亚传统啊，谈政治！”瓦伦蒂诺答道。
“秃顶的老男人喜欢，我可不喜欢。”奥雷里奥耸着肩回答。
“我们会有一天，成为老男人的。”
“但不会秃顶。”奥雷里奥回复，“而且，你以为他们为什么喜欢在浴室里谈？”
“为什么？”
“你完全是不懂啊。”卢西亚诺插话进来。
“是啊，我不懂。到底为什么？”
奥雷里奥答道：“塞伦西亚的情报网络无处不在，想和谁密谈没那么容易。连剧院的包厢，都必须保持着大门敞开。除了浴室之外，野心家们都没有密谋的空间。”
“竟然是这样？”
“身为贵族，或者说塞伦西亚的掌舵人，就必须受这么多限制。”奥雷里奥说道，“你看这里的墙这么薄，其实不是探讨政治的好地方。当然，我们没打算密谋什么。只要不试图颠覆共和国，其实做什么都是没人管的。甚至可以这样……”
他顿了顿，随后深吸口气，提高声音喊道：“富斯科?迪?林德拉就是个白痴！就算我公开侮辱当前的元首，也没人会搭理我。就算回到塞伦西亚，一样可以随便喊。”
卢西亚诺摇了摇头说道：“没人搭理你？我看会有人给你叫好。”
“你这不算泄露国家机密吗？”
“富斯科是个白痴，和首席祭司本名叫玛格娜一样，所有人都知道，能算是机密？”
“我就知道，人脱光了衣服之后，本性就会暴露。”瓦伦蒂诺笑着说道，“行了，我们不要大喊大叫的。”他阻止了另外两人，又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从浴池中走出。他小心地走向墙壁，耳朵贴在墙上。
“你干什么呢？”卢西亚诺问道。
瓦伦蒂诺没有回答，只是再次示意他们安静。他又靠在墙上听了许久，脸上才刚浮现出坏笑的时候，却被奥雷里奥一把拖回了水里。
“我就知道，你小子动了坏心思。”奥雷里奥说道。
“我……我哪有！”
“隔壁是女澡堂吧。”
“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她的蛋糕来了，人肯定也来了。”
“真是混蛋。”卢西亚诺望着瓦伦蒂诺，冷冷地说道。
“是啊，混蛋。”奥雷里奥也补上一句，“我们还是谈政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