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济时直步于九天应元殿前,轻轻推开那扇关了两日的门,走进,只见那一袭深蓝道袍,头发花白,发冠上横着一根碧玉簪的逍遥观掌门太虚道长,沉静地立在三清塑像前。
听见那大殿里独有脚步声,沉静立在塑像前的太虚道长终于转过身来:“济时,想必临风的事情你已经知晓了。”
“临风那孩子的性子就是如此,只要认定一件事情就会执着到底,此次他跪在这九天应元殿前,若你迟迟不出去见他,恐怕他会就这么一直跪到你踏出这九天应元殿为止。”
太虚道长长叹,负手于背:“就算他在外面跪着,我也不能把那女子救起。”
“为何?”
太虚道长踱步,透过那扇掩着的门,眸中的神色极为复杂,门外步临风还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跪着,怀中依然抱着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没有任何气息的风摇筝。
“不是我不愿意救,而是那个女子,会是临风的命中之劫,临风会因这个女子,而丢了性命。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临风,步上这一条不归路。”太虚道长的语气是那么的意味深长,又是那么的坚决固执。
“若那女子真是临风的命中之劫,该来的终究会来,就算掌门你不出手相救,就算是为了临风的未来着想,也逃不过这命中注定的一劫呀!”
太虚道长捋了捋那花白胡须,静静地凝视着步临风,也许杨济时说得没错,风摇筝乃步临风命中注定的一劫,无论他如何做,都没办法改变,因为,这是命数。
终于,太虚道长踏出九天应元殿的门,缓步,行至步临风面前。
淋了一夜的雨,加上在此跪了两天两夜,步临风早已疲惫不堪,嘴唇泛白,一看到太虚道长从九天应元殿行出,他带着那疲惫沙哑的声音,道:“掌门......”
太虚道长立于步临风面前:“临风,你真的想要救活你怀中的这位女子?”
“是,她是我的娘子,我一定要救她。”
“哪怕以你的性命为代价,你也要救活她吗?”
“是。”步临风这一声是,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
太虚道长再次叹息,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步临风这命中一劫逃也逃不过,既然天意如此,那只能顺着天意,让风摇筝醒过来了。
“她中的是噬星血咒,本是无药可救,但你既然执意如此,那么老夫只能给你指明一条路了。”
步临风不可思议地站起身来:“掌门,这么说......你有法子救我娘子?”
步临风那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夹杂着期待,连续跪了两天两夜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太虚道长一定会救风摇筝,果不其然,如他所想。
“在这三界中有一本为三界鬼典的典籍,里面记载着所有此间所没有的东西,是这世间人人都想得到的一本典籍。”
“三界鬼典?那掌门,这本书现下何处?”
“百年前,因这本三界鬼典,弄得三界混乱,我的师兄李时珍,为了不让三界久于混乱,于仙逝时连同此书一同带走,才使得三界不再生灵涂炭。若要寻此书,必须到那黄泉忘川,寻到我师兄。”
“那好,那就劳烦掌门将临风送至忘川。”
“临风,你要想清楚,三界鬼典若再次出现于世,将会是一场浩劫。这样一个女子,值得你去为之冒险吗?”
“她的命,比临风重要。”
步临风这执拗的性子,太虚道长实在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他本着一颗于天下大不韪的心与步临风说起三界鬼典之事,只是希望步临风能为天下苍生,为自己想想,为了救活风摇筝而不顾天下苍生的性命,值不值得。可是,步临风的答案却是这么肯定,没有半分犹豫。在他的心中,天下苍生的性命不及一个风摇筝。
也罢,天意难违,劫数难逃。渡不渡得过,但看步临风自己的造化。
步临风抱着双眸紧闭,面色苍白的风摇筝,将她安置在自己的房间中,回头嘱咐一旁的逍遥观女弟子:“师兄我要去办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在我没回来之前,务必照顾好她。”
那逍遥观女第子点了点头:“我会的,临风师兄。”
一路随着步临风踏入房间里的风摇筝,听着他与萧遥观女弟子的对话,心中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夫君,你要去哪里啊?”
娘子,等我回来,我一定会把你救醒的,
深情满目地凝望了榻上的风摇筝一眼,步临风擦干眼角的泪,打开门,离开了房间。
步临风这一离开,风摇筝紧张地跟了出去:“夫君!你要去哪里啊!”
难道真如刚才她在九天应元殿旁所听到的那样,步临风为了救她,只身一人前往忘川了?
酆都城外有一河,河面赤如鲜血,两岸彼岸开遍,河上有一桥,名为奈何,赤如鲜血之色名为忘川。过奈何,忘却前尘,入轮回,重新来过。
忘川河边游荡着各种游魂,它们或是不愿轮回转世,受尽人世之苦,或是还有一些念想,无法进入下一轮回,亦或是于阳间作恶多端,于此间受罚之魂。
忘川河畔有一头发花白的男子,一根帛带系于发间,踱步在这忘川河畔上,一双深眸扫在每一个在忘川河畔徘徊着的游魂。
忽而,那些徘徊着的游魂均藏于那血色的彼岸花丛间,面上露出恐惧之色。
那男子静静地立于河畔,手负于背,若有兴致的望着远处。一会儿,一身碧衣的步临风出现在这忘川河畔上。
“请问,李时珍李大夫在何处?”
“你找老夫有何事?”
“原来您就是李时珍李大夫,在下步临风,有事想请您帮忙。”
花白头发的男子上下打量了步临风一番,步临风身上散发出足以令徘徊在这忘川河畔的鬼魂顷刻间消散的凛然之气,这股正气,也只有具有王者之气之人身上才会有。而这一身正气中,还带着修道之人所具的三清之气。
“你是逍遥观弟子?是太虚助你来这忘川河畔的吧?”
“正是。”
“老夫与太虚乃师兄弟,老夫仙逝后,便到此地,这许多年未见,也不知太虚现下过得如何?”
“掌门现下一切都好。”
“你方才说,有事想请老夫帮忙,说吧,是什么事情?”
“三界鬼典。”
步临风脱口而出的四个字,顿时使得李时珍失了色,他曾与太虚道长约定,无论如何,都不能向任何人提起这四个字,如今,眼前的步临风竟然知道三界鬼典。李时珍估摸着,定是太虚道长将三界鬼典之事道出。
“你怎知三界鬼典?是太虚告诉你的?他难道忘记了,当初是怎么跟老夫说的吗?”半晌,李时珍神色变得严肃,紧锁着那一双斜飞的剑眉,盯着步临风。
“自是掌门告知临风的。临风不知道掌门与您之间的事,只想通过三界鬼典,找寻噬星血咒的解法。”步临风一看李时珍那略变的脸色,忆起被太虚道长以元魂离体之法将他的元魂引出自己的身体时,对他所说的关于李时珍的时,他告诉他,说李时珍若是问起三界鬼典之事,如实告知,其他的事,他并未提起。
“噬星血咒?哼!看来还是逃不过啊!”
听着步临风说着自己的来意,李时珍冷笑了一番,早在几天前,他便算到,即将有一名男子会到这忘川来,而这男子,将会改变这一切。而能令他改变这一切的,恐怕只有那中了噬星血咒之人,他会因此,来此地取得三界鬼典。
李时珍万万没想到,这男子,竟然是步临风。冥冥之中,似乎一切早已注定。
“三界鬼典自老夫仙逝时,被老夫带了下来,交予酆都大帝。酆都大帝担心在这鬼界中有心怀不轨,心术不正之人取走,将其放在了忘川深处的火溶洞中,并由四大凶兽之一的穷奇看管。年轻人,若想取到这三界鬼典,就必须杀掉看管的穷奇。可你是逍遥观弟子,从不杀生。”
“为了能救活我娘子,为了能早一日解开噬星血咒,让娘子不再受噬星血咒的折磨,杀生又何妨?”
那坚决的眼神,那不轻易改变的语气,李时珍不再说什么,三界鬼典注定会被眼前这个年轻的逍遥观弟子所夺。既然太虚道长对他说出三界鬼典之事,那么一定就是他知晓了步临风的命运,既是命中注定,就无法改变。
“既如此,那老夫就送你一程。”
“多谢。”
李时珍从袖间取出一把拂尘,往步临风身上挥去,一道白光笼罩,步临风便没了踪迹。
“出来吧。”将步临风送往火溶洞,李时珍将拂尘重新放回袖间。
一直跟在步临风身后的风摇筝从暗处踱步而出:“你是怎么觉察到我的存在的?”
李时珍笑笑:“从方才那男子出现在忘川时,老夫就知晓了,你与其他这些游魂不同,在那男子出现后,他们都纷纷退至那彼岸花丛间,而你,却远远地站在暗处。”
“你将我夫君弄到哪里去了?”风摇筝开门见山道。
“想必你就是那男子口中所提到的娘子,看来,你就是中了噬星血咒之人。”李时珍的视线略微扫了一眼风摇筝手臂上那鲜红刺目的罂粟花印记,那是被种下噬星血咒后所浮现的印记。
“不错。”
“你夫君为了救你,到这儿来询问三界鬼典之事,原本老夫是不想告诉他的,只不过,这三界鬼典注定是他的,所以,老夫就将他送至火溶洞中,他能不能战胜穷奇拿到三界鬼典,但看他的造化了。”
“你能不能让我看看我夫君?”
“你想看便看吧。”
李时珍一挥衣袖,云雾之间浮现出火熔洞前的一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