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风摇筝反应过来,那道光已将嵌入她身后柱子里的那支羽箭劈成两截,并在那柱子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而风摇筝披于身后的一截发丝,也被那道光削断了一小截。
许是这些年来身为魅者杀手的缘故,风摇筝对于这样带着狠戾和肃杀的致命杀招已习以为常。她自小在那样明争暗斗,步步皆是杀戮的环境下生长,早已习惯,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那样的致命杀招,竟是冲着自己而来。
转眼望着柱子上那深深的划痕,再低头望向地上那几缕断发,俯下身来捡起落在地上劈成两截的羽箭,风摇筝蹙起眉来,这羽箭,箭身上刻着弯刀图腾,箭头带着倒钩,是东厂特有的羽箭。
是什么人要置她于死地?这个人跟东厂有什么联系?
风摇筝思索着,这些年来自己一直都在为东厂做着自己不愿做的事,却从未违背过那个人的命令,莫非......
一道寒芒在冷冷月光的照耀下扫过风摇筝的双眼,风摇筝回过神来,只见一个戴着黑色面罩的男子手执一柄长刀向她挥去。
风摇筝一个侧身,避过那男子手中的长刀。
那男子似乎猜到风摇筝能轻易躲过他挥出的这一刀,他藏于面罩下的唇微微勾起。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偷袭于我?”风摇筝冷声道。
那男子不说话,突然向后退了一步,将刀横握,片刻后,用力一扫,几道寒光接踵而出,齐齐向着风摇筝袭去。
那几道寒光的速度比刚才的羽箭要快上许多,风摇筝自知无法避过,唯今之计,只有改变那寒光的方向。
随即,她自袖中抛出几枚银针,银针穿过那几道寒光,寒光在银针的作用下,速度变得慢了些,偏离了方向,直向随风摆动的白纱帐,纱帐破碎,银针飞向那男子,那男子眼中露出诧异,身子旋起,避开银针,银针一根根嵌入男子身后的亭柱,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愧是风之杀手,若不是我及时躲避,怕是被你的银针刺入要害了。”那男子落至地面,眼神中满是杀气。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知道我的身份?”风摇筝再次冷声。
“你说呢?”话毕,那男子继而将手中的长刀扔向半空中,那长刀在半空中旋转着,那把刀的四周幻出数把刀来。
看着那男子所出的招式,风摇筝蹙起眉来,在东厂时,她曾听人说过,东厂除了魅者杀手之外,还有一个杀手组织,专门以暗杀为生,且手段狠戾,没有人见过他们的长相,也没有人知道他们藏于何处,听闻聂承恩把这个杀手组织唤作暗影杀手。他们最有名的狠戾杀招,是一种叫做幻影刀的招式,此招式是用自身内力将一把刀化成千把,一击就会使人即刻灰飞烟灭。
风摇筝看着这招式,十有八九猜出了眼前男子的身份,没错,眼前的这个男子,就是暗影杀手。
那男子伸手指向风摇筝,数把刀便刀尖对准她,他静静站在那里,饶有兴致地望着风摇筝,眼中蕴藏着种等待猎物瞬间被那数把幻出的刀撕碎的兴奋之感。
风摇筝领略了方才那个男子想自己挥出的刀光,极快带着肃杀,她抛出银针才使得那刀光的速度有所改变。如今,面对着这么多把刀,她不能像刚才那样抛出银针,她紧咬了下唇,向前甩出丝绫。
丝绫在风摇筝面前划出优美的弧度,似一条红色绸河,挡在她的面前。
风摇筝汇聚全身真气,将真气注入丝绫中,以抵挡那数把刀的凌厉杀气。
那数把刀的刀尖被风摇筝甩出的丝绫阻挡着,无法近她身,立于她对面的黑衣蒙面男子同样汇聚真气,注入那数把刀中。两股真气相互抵抗着,谁都不敢松懈,生怕一不留神,就会被对方的真气击倒。
风摇筝与黑衣蒙面男子相互抵挡了半个时辰,一阵如万虫噬妖的疼痛从风摇筝的全身蔓延开来,她紧咬着牙,仅管那疼痛多么地令她难以承受,但她却极力压制着,额头上因此冷汗直冒。
那黑衣蒙面男子看风摇筝那痛苦的神情,眼中闪过一缕得意,他加快了真气的注入,那数把刀的刀尖直穿丝绫。
见此情形,风摇筝更是不顾自己身上的痛,加大了真气的注入,可令她想不到的是,身上的疼痛愈发变得更加难受了些,她再也控制不住,往后退着。就在那一刻,那数把刀穿透了丝绫,汹涌具有肃杀的刀气直冲风摇筝,风摇筝被那刀气这么一冲击,身子直向后,将她重重地摔倒在离水榭不远的空地上,她半撑着身子,吐出一口鲜血来。
“风摇筝,你真是让我好找呀!”头上传来一个阴寒地声音。
风摇筝吃力地站起身子,抬头一看,站在她眼前的这个人,竟是与她在范府碰面的接头人。他的身后,还站着八个黑衣蒙面男子。
“是你。”
“几日不见,别来无恙?”虽是在寻常不过的问后,但令风摇筝听起来句句寒粟。
风摇筝没有说话,直直盯着眼前的男子,她顿时疑惑,除了范益封知道她在这里之外,便没有第二个人知晓,这个东厂的接头人,是如何知晓的?再看他身后的那八个黑衣蒙面男子,她终于知道,原来眼前的这个东厂接头人,是暗影杀手的头领,那八个黑衣蒙面男子,是暗影杀手。
“我记得你曾与我说过,让我宽限你五日,但五日已过,我再度到范府寻你时,却不见了你的踪影。我将此事禀告了主公,你猜主公对我说了什么?”那男子顿了会儿,道:“他对我说,你违抗他的命令,让我将你带回东厂。”
风摇筝嘴角勾起嘲讽地笑,她早就厌倦了以魅惑之术替聂承恩铲除异己的日子,她不惜违抗他的命令,只想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她当然知道违抗聂承恩的下场,她若跟着眼前这个男子回去,依照聂承恩的性子,定然逃不了一番折磨,还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她不想再回到那个充满杀戮之地,不想再受制于人。东厂于她而言,宛若人间炼狱,在那里,没有温暖,没有亲情,亦没有怜惜,更多的是寒冷,冷漠和杀戮。
“我是不会跟你回东厂去的。”风摇筝冷冷道。
“哦?你在东厂已有数年时间,应当知道违抗主公之命是什么下场吧?”风摇筝不为所动地态度令男子诧异,他想着她是聂承恩最看重的魅者杀手,理应听命于聂承恩,将范益封给杀了。但她竟没有如此做,反而只是盗走了那封信函,然后不见了踪影。
“我当然知道违抗公公之命是什么样的下场,我只求公公能看在摇筝多年帮助他铲除异己的情分上,放了摇筝。”风摇筝自知无论如何,违抗了聂承恩的命令,没有将范益封杀害,聂承恩都不会放过她,她的命对于聂承恩来说,如同蝼蚁,她不想因此丧命,对着眼前男子哀求,只求聂承恩放过她风摇筝。
“看来你是执意不愿跟我回东厂了,你可知我是如何得知你在此处的?”那男子上前了一步。
“我之所以知道你在此处,可是少不了你不忍心杀害的那个情郎的功劳。”那男子说着,嘴角扬起得意的笑。
“什......么?!”风摇筝睁大双眼,不敢置信。
是范益封告诉他们她在此处的?怎么可能?她明明告诉过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任何人她的藏身之处,他也答应她绝不会告诉任何人,一定不会是他,一定不是......可是,除了他之外,又有谁知道呢?
“范公子,你不是有话要问风摇筝吗?还愣在那里做什么!”那男子仿佛看出了风摇筝眼中的不敢置信,对着身后大喊。
一步一步缓缓的脚步一声声传进风摇筝的耳朵,她秉着呼吸,压制住身子的疼痛,心中一阵忐忑,她前一秒还在想着不会是范益封,不会是他,可后一秒,那抹熟悉的身影临近,她看清了那抹身影,踉跄地后退,竟是他,竟然是他!她的眸中闪过一抹泪。
范益封一身蓝衣束发,面上挂着惧怕,他看着风摇筝,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摇筝,他们说的可是真的?你......你是东厂都督聂承恩聂公公身边最得力的魅者杀手,你此番是来杀我的,对吗?”
面对着范益封的质问,风摇筝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想着等一段时日后,再找个时间跟范益封坦白,可如今看他那近似于惧怕的样子,就晓得他对她东厂魅者杀手的身份有多么恐惧。
“范郎,我确是东厂魅者杀手不错,此番我是奉了聂公公之命,来盗取你的一封信函,然后将你杀死。起初,我隐藏身份,是为了能顺利进入范府接近于你,好完成聂公公的任务。可是,我终究对你下不去手。”风摇筝走向前,如今,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她没有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了,倒不如想他坦白一切。
“原来,你真的是来杀我的!”范益封颤声。
他从未查过风摇筝的真实身份和来历,他只觉她一个女子,流落到杭州,很是可怜,故收留了她。他也从未想过她竟然是东厂聂承恩身边最得力的魅者杀手,是来盗取他的信函和将他灭口的,若不是眼前这群黑衣人突然到他府邸中,威胁他,要他交出风摇筝,他觉得莫名,若不是这群黑衣人对他说起风摇筝之事,他还不晓得风摇筝盗取了信函,以及她是魅者杀手的身份,他急忙去寻找信函,发现信函不翼而飞,他不相信这是风摇筝所为。如今,他亲耳听到风摇筝亲口道出一切,心里便觉恐惧。
“范郎,我怎么忍心杀了你呢?我......”风摇筝急了,又上前一步。
“你......你别过来!你是来杀我的!你是来杀我的!”范益封慌乱地往后退了一步,对风摇筝的靠近近乎抵拒。
“范郎,我这么爱你,是你让我感受到了在东厂感受不到的温暖和疼惜,我怎么会杀了你?你忘了你曾经对我说过,无论我是什么样的身份,都会爱我,对我不离不弃的吗?你还送给我一把扇子,说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风摇筝含着眸中泪水,向着范益封走去,她实在不忍心,看到范益封这副对她来说陌生的模样。
“什么无论你是什么样的身份,都会爱你,对你不离不弃,什么定情信物,这些都是我哄你的,你......你不要再向前了!”范益封发了疯一般,风摇筝向前一步,他退后一步,不管风摇筝对他说了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范郎,你......”就在风摇筝离范益封只有一条线的距离,“呲”的一声,风摇筝闷哼,低头一看,一把匕首正刺入她的左心处,鲜血渗透,顺着匕首滴落。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只见范益封手中正握着那把刺入她左心处的匕首,他的眼神没有了方才的慌张和惧怕,而是冷酷。他冷冷地望着她,狠狠地抽出那把匕首,风摇筝紫色的衣裳上,顷刻间被鲜血染就。
站在范益封身后的男子静静地站在那里,看戏一般。他身后的那八个黑衣蒙面男子每个人的眼神都颇为惊呆,他们想不出,这范益封竟然用匕首刺伤了风摇筝。
“你不是要将她带回东厂吗?现在她已被我刺伤,你可以将她带回去了,带回去时记得在聂公公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听着范益封这番话,风摇筝冷笑:“范益封,我想不到你竟是这么一个趋炎附势,见利忘义的小人,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将你杀死,反而存了恻隐之心,哈哈哈哈!很好!今日,你刺我的这一刀,就当是你与我的了断!”
“风摇筝,且不说你受我的这些兄弟的幻影刀一击,重伤在内,现在又被范益封刺了这么一刀,最重要的是,你的噬星血咒已经发作了好几个时辰,即便你极力压制,但以你现在的状态,你认为你还能逃得掉吗?”
风摇筝正要离去,那男子突然开口,说出的一番话当头一棒,她抬头望了望天空,天空中闪耀着的几颗星子被红云笼罩着,似被吞噬,那轮冷月也变成了红色。
南星北落!她怎么忘了今日是南星北落,噬星血咒发作之日,难怪她刚才在与暗影杀手对抗的时候身子突然疼痛,原来是噬星血咒发作。
风摇筝的身旁,八个黑衣蒙面男子挡住了她的去路,看那阵势,她知道如今她的噬星血咒发作,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她咬咬牙,甩出丝绫,顾不上身上的伤,催动真气,与那八个蒙面黑衣男子一番缠斗。
丝绫甩了一圈又一圈,风摇筝将那八个黑衣蒙面男子困入其中,待那八个黑衣蒙面男子把丝绫砍碎,风摇筝不见了踪影。
“给我追!不能让她给逃了!”
“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