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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梦中旧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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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夜寒给风摇筝安排了一间客房,供她居住,但看那客房的布置,与万妖宫魅舞楼自己的居所无二。红檀木卧榻,烛台架上悬浮着的紫色烛焰,红檀木门前画着蝶花的屏风,若说有所不同,那便是少了女子梳妆时所用的铜镜和梳妆台。

窗外一轮皎月挂于天际,风摇筝倚在窗边,眸中倒映着那一轮皎月,她若有所思。

这里宛若桃源仙境,日夜更替与外界并无不同,若她未寻到这寒轩楼,似这般安静的夜里,能欣赏到这静谧夜空中的皎月,可不会有。

对于白日里竺夜寒对自己似有隐瞒的言语,风摇筝犹是不解,这寒轩楼的一切布置,几乎都是依照着万妖宫魅舞楼的格局,无论是湖中央的水榭,还是那满溢飘香的簇簇蝶花,或是现下她的这间客房,无一不按着魅舞楼的格局布置。再是她问起竺夜寒是否与万妖宫有关时,竺夜寒明显在回避。更令她摸不着头脑的是,竺夜寒居然会万妖宫心法魅惑销魂,倘是他与万妖宫毫无牵连,她定然不会相信。或许春三十娘知道些什么,待回去之后便向春三十娘问个清楚。

这厢风摇筝在对着皎月若有所思,那厢,身为寒轩楼楼主的竺夜寒,立于那一轮皎月下,目光停在那一轮皎白的冷月上。四周飘来的风,拂起他负于背的雪色衣袖。

身后有脚步声至,早上把风摇筝带至水榭的白衣蒙面女子在距离竺夜寒三步之处停下。

“楼主,这么晚了您还不休息吗?”

“那位万妖宫弟子安排妥当了吗?”

“已照楼主您的吩咐,将她安置在离楼主您的居所不远的翠竹楼内。”

“那就好。”

竺夜寒的目光始终停在夜空中那抹皎月上,背对着白衣蒙面女子负手而立着,她望不到他的神情,只觉他今夜有着一缕难言的心绪。

白衣蒙面女子不作声,静立在竺夜寒身后,她不晓竺夜寒的来历,只晓在她孤苦伶仃,无依无靠,飘零无助时,他救起她,她想要留在他的身边,报他恩情。他没有任何回答,任由她跟着他,她跟着他到过许多地方,最后跟着他来到昆仑雪域,他用法术建了这么一个与世隔绝之地,将此地唤作寒轩楼。

这寒轩楼原本无人知晓,怎料十年前偶然闯进五大门派之中的一名弟子,那弟子虽是无意,却也惊动了竺夜寒,竺夜寒见此弟子并无冒犯,便放他出楼,并告诉那名弟子不能将这里的一切传扬而出。那弟子应了竺夜寒,却只是表面,回去之后大肆宣扬。五大门派中的一些弟子为了睹一睹这传闻中的寒轩楼,都自发到处寻找。竺夜寒得知这一消息后,立马用万妖宫心法封住了入口,并将那弟子打入无妄幻境。

那之后,再也没有五大门派弟子能找到这处。

但今日,万妖宫的弟子竟然轻易破除了竺夜寒的封印,寻到寒轩楼来。她不明白,之前有其他门派的弟子也曾在机缘巧合下破除封印寻到这寒轩楼,往时竺夜寒皆闭门不见,今日却异于往时。

“你有什么话想与吾说?”感觉到身后白衣蒙面女子没有离开,竺夜寒平淡的声音顺着微拂的风飘在她的耳边。

“楼主,奴婢记得,但凡来寻寒轩楼的,无论是五大门派弟子,还是普通平民,您都闭门不见,今日怎的竟召见了?”思忖了许久,白衣蒙面女子把心中疑问问了出来。

“因为她与旁的人不同。”竺夜寒留下这句话后,拂袖而去。

只因风摇筝与旁的人不同吗?白衣蒙面女子叹息,或许是吧,她终究是不懂竺夜寒的。

一夜过去。

风摇筝在那白衣蒙面女子的带领下来到一间竹屋,竺夜寒已端坐在竹屋里的一红檀木琴案前,琴案上摆放着昨日那玉色无弦古琴,古琴旁一个红檀木香炉,除了琴和香炉外,还摆放着用来点燃香烛的火折子,一块巴掌大的香烛。

白衣蒙面女子在把风摇筝带进竹屋时已退了下去,竹屋里只有她和竺夜寒。

“今日吾便按照昨日答应你的,带你进入梦境。在带你进入梦境之前,吾先跟你说清楚,你只有三个时辰的时间进入梦境,进入梦境之后,你于梦境中的任何一物来说,是不存在的,所以,无论你在梦境中看到什么,都不要轻易牵动你的情绪,换言之,你的情绪会影响你的梦境,若是中途被迫冲出梦境,要想再度进入就很难,你的身体也会受到损伤。你可明白?”在把风摇筝带入梦境之前,竺夜寒道。

“摇筝明白了。”

“那就开始吧。”

竺夜寒点燃香烛,火炉飘出袅袅轻烟,风摇筝卧于离竺夜寒不远的竹榻上,竺夜寒轻撩衣摆,端坐琴案前,纤纤指尖抚于那玉色无弦古琴上,风雅起弦,琴音随着轻烟袅袅,飘进风摇筝耳畔。

听着这缥缈的琴音,风摇筝缓缓合上眸子,蝶翼般长的睫附了下来。

耳畔琴音越来越远,风摇筝陷入了混沌之中,灵台忽而清明,琴音消失。

再度睁开眼,风摇筝已身在一座古寺前,这座古寺散发着诡谲气息,阴煞之气浓重,四周更是廖无人烟。

自己难道已在梦境中了?看这充满压抑的夜色,月光隐于乌云里,不见任何光线的情形,看来是在梦境中了。

再抬头,古寺门上的牌匾上刻着“兰若寺”这三个字。

“兰若寺?”

风摇筝听春三十娘提到过兰若寺,听闻她的一个好姐妹就宿于兰若寺中,但脾性不佳,她手下有六位精通易容换颜的女妖,常于夜深人静时化作倾容绝貌女子,专门以魅术勾引独自一人行于或途经此处的凡间男子,从而摄取精魄,助于自身修行。春三十娘见此法过于残忍,曾劝过她,然她不知悔改,变本加厉,春三十娘无奈之下把兰若寺众妖带回万妖宫,她因此憎恨于她。

会出现在自己梦境中的兰若寺,一定和自己的身世有关。

风摇筝静静站在兰若寺门前,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对着那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凝视着。

映入她眼中的,是一对中年夫妇,他们身旁跟着一对年幼的孩子,女孩披散着发,发上一左一右嵌着两朵淡紫色蝶花发梳,看上去八岁左右。男孩以红色发冠束发,手中还握着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他的个子比女孩小了一个头,大约五岁左右。

他们在兰若寺门前停下,男子抬头望了一眼,便对女子道:“娘子,走了一天,阿杞和小枫也累了,不如我们今夜就暂在这宿上一夜,明天再赶路也不迟。你看你,额头上都冒汗了。”

“也好。”

那对夫妇拉着那对年幼的孩子走进了兰若寺中,风摇筝跟着他们走了进去。

刚才那男子唤女孩为阿杞,风摇筝顿然感到熟悉,这难道是她真正的名字,再看那女孩,跟幼时的自己长相无二,难道这女孩就是幼时的自己?

跟着那对夫妇和那对幼童,风摇筝随着来到一座屋前,男子拾起一堆稻草,铺在一起,女子怕男子累着,跟着一道拾起稻草来。

“爹爹,娘亲,阿杞和小枫想在院子里玩一会儿。”女孩轻轻摇了摇女子。

“好好好,去玩吧,不要跑得太远了,免得爹娘找不到。”女子微笑着摸了摸女孩的头。

女孩点头答了声好,拉着男孩跑出了屋。

风摇筝跟着女孩到了院子,女孩那天真无邪的模样,直令她那未曾舒展的唇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

“小枫,我们来玩对谣吧。”女孩把手背在身后,笑脸嘻嘻地弯身。

“我才不要呢!每次都对谣,姐姐你倒是不嫌烦。”男孩嘟嚷着嘴,一脸嫌弃。

“谁让你每次都记不住那几句,既然记不住,姐姐当然要多玩几次,好让你记住。”

“你也知道我记不住那几句,还偏要我记住。”

“这么说弟弟你是不想与姐姐我一块儿玩咯?”

“我......”

“哎。你若是不陪我玩,这个糖葫芦就是我的了。”女孩一把抓起男孩手中的糖葫芦,得意洋洋。

“不嘛不嘛!姐姐,小枫陪你玩就是,你把糖葫芦给我吧。”在糖葫芦被小女孩抓起后,男孩可怜巴巴地望着那糖葫芦,看女孩那得逞的样子,男孩只好妥协,纵使极不愿意。

“那姐姐我要开始咯!”女孩笑呵呵地把糖葫芦递给男孩,开始蹦跳。

女孩的嘴里哼着欢快的歌谣,男孩也接着下一句。他们嘴里哼着的是:

桥下流水看退潮,黄叶风里轻轻跳。

快快抱月睡,星星闪耀。

凝望谁家偷偷笑,何地神仙把扇摇......

这歌谣萦绕在风摇筝的耳边,她顿觉熟悉,与那女孩的名字一致的熟悉。

“桥下流水看退潮,黄叶风里轻轻跳。”风摇筝跟着哼了起来。

女孩和男孩正玩得尽兴,突而“轰”的一声,打断了女孩和男孩的歌声。

女孩和男孩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震得愣在了原地。风摇筝眸光转向声音传来之处,那是那对夫妇所在的屋子!

两个身影从那屋中直飞而出,同时重重摔在地上,愣在原地的女孩和男孩,回过神来,紧张地跑到那对夫妇身旁。

“阿杞,小枫,你们快走!”男子嘴角吐出一口鲜红的血,眼见男孩和女孩往自己身边跑来,大叫着。

许是被男子的叫声惊吓,女孩和男孩在那对夫妇仅有一步之遥的距离停下,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对夫妇。

心中似乎有什么情绪要爆发,风摇筝极力忍耐着,她很想帮助眼前的这对夫妇,但她记得竺夜寒说过的话,这是她的梦境,她于梦境来说,并不存在。可看到这对夫妇,竟有一种暖意和心疼。

“莫郎,你不是说过,等你功成名就,功名利禄,金榜高中之时,就会娶我为妻的吗?”一个娇媚的声音在空中飘荡,从那屋里走出一个赤着足的绿衣女子。

风摇筝看不清她的长相,待她走近那对夫妇时,她看清了那绿衣女子的长相。

竟是她!

海棠!

她的万妖宫姐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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