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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若沉渊,爱恨恢恢【大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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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在华庆殿等着小姐呢。”

星芒熠熠,没有半帆残月,皓白的千级长阶却映着浅浅的光泽,拾级而上,每走一步,心下便清冷一分,风愈加的大了,鼓起广袖,飘舞着衣裙,略微曳地的裙尾扫过石阶,留下隐隐的清影。

华庆殿的殿门如数敞开,鹅黄的火烛照在门外,宛若白昼。

颜沁蕊进了殿,殿前宝座下的狐皮毯上,赵羽良歪斜的靠着自斟自酌,清冽的琼浆还未斟满,他便仰头而尽,又向前走了几步,便闻到浓烈的酒气。殿里极空旷,颜沁蕊的脚步声在上空回荡,赵羽良虚眸看她,可眼前还是模糊一片,他用力的眨了眨眼睛,依旧看不清楚,可他知道,那便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伊人。

“既然妾回来了,还请殿下放了好姨和‘与君欢’的人吧。”

心头浮上一丝喜悦,可瞬间又被愤怒压制,他呵呵的笑着,直笑得颜沁蕊身后起了凉意,“本宫……竟然还比不得几个下贱的人,这……还真是可笑……”

颜沁蕊不由的上手抚摸着金镯,这镯子是好姨的,她怎能不认识,冬去把它放入妆奁时,她便知道没了退路,她原本以为自己了无牵挂,谁知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却也是让她牵绕于心的。

“如果没有他们,妾便果真死了,如今,殿下所见的只是一具尸骨。”

赵羽良丢掉酒壶起身,踉踉跄跄的下了宝座,他紧紧的固着颜沁蕊的肩头,她吃痛,却是咬紧双唇不出声,“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竟然跟着赵羽成走了!本宫的颜面何存,本宫的付出又算是什么?!”

他用尽全力把颜沁蕊从地上拖起,抵在梁柱上,他虽是孱弱的,却也是个男人,那力量她依旧无法承受,“太子令都不放在眼里,本宫恨不得抽了你的筋,喝gan你的血!”

只听一声帛裂,她的衣袖便被撕破,碎片坠了一地,纵使在温顺的老虎也是野兽,他揪扯着颜沁蕊的衣衫,凌乱中她已没了遮体的衣物,他疯狂的咆哮着,那声音冲出华庆殿,飘荡在东宫的上空。

大掌狠狠的揉捏在白皙的身体上,留下一道道红色的印记,她的心是冷的,她甚至连害怕都不会,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发泄。四敞的殿门涌进一阵阵的风,吹着她冰凉的胴体,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撇过头去不再看,闭上了眼帘。

她的沉默越发激起了赵羽良的愤怒,他毫无顾忌的侵入她的身体,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看着颜沁蕊痛苦紧闭的眼眸,心头的那份压抑转变为无休止的快感。

他早就该如此掠夺,掠夺肉体,掠夺她的心,就是因为顾忌着她,才令自己如此的狼狈。

宫人远远的站在千阶之下,他们听到了那令人胆战心惊的怒吼,那是他们第一次觉得太子可怕,甚至连张公公都不敢向前一步。

这样的长夜里,没有人去续燃火烛,华庆殿渐渐变得昏暗,颜沁蕊气若游丝,眼前恍恍惚惚,身体早已麻木,赵羽良不停歇的掠夺,已记不清次数。

疼,只有钻心的疼,耳边轰鸣阵阵,终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殿堂里是滴漏的声响,清脆如乐的水声潜在静谧之中,赵羽良没了力气,衣衫松懈敞露着单薄而又白皙的胸膛,抬眼间,宫门外已现鱼白,墨蓝的夜幕渐渐隐去,他的头昏昏沉沉,这一夜的放纵之后,孤寂与落寞又席卷而来,而且,比往常来的愈加猛烈。

微微侧眸,满地的凌乱中,自己深爱的女子静静的蜷缩着身子,她闭着眼帘,卷翘的睫毛缀着晨光,亦如最初见到时的模样,晨曦照进大殿,照在她的身上,昨夜的痕迹却是触目惊心,赵羽良心上一紧,洁白的身躯上是一道道已变得青紫的血痕。

他颤抖着上手抚摸着,他原以为惩罚了她,自己的心里会好受些,可从未想过自己下手这么狠,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沁蕊……”他试着去唤她的名字,可颜沁蕊好似沉沉的睡去了。

他捋顺她额前杂乱的青丝,忽然觉出一丝异样,把她扶起,轻晃了晃双肩,“沁蕊?!醒一醒!”

怀中的女子仿若被风雨吹打的花,未来得及胜放便已凋零,只剩下渐渐变淡的一抹春色,赵羽良的心怦怦的跳着,捡起他散落在地上的外衫,颤抖的披在她的身上,“来人呐!快宣太医!”

只一刻的工夫,阳光便照亮了东宫的屋脊檐角,扫除了所有阴霾。

大梁天赐二十四年,这是崭新的开始,而这一年——注定是不平静的。

新年伊始,这第一日多是忙碌,对于赵羽成来说亦是如此。他在镜中照着大红的喜服,即使娶阿丝时,也未穿成这样。昨晚上本想再看她一眼的,可她却早早的歇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间,给下人们封了赏,便兴冲冲的跨入为她准备的院子。若是说说人生中最舒心的日子,定是有今日。

床榻旁蒙着盖头的她,局促不安的握着双手。赵羽成弯着唇角,一步一步的向她而去,他看不到她的面容,多半是局促不安的,即使她变了许多,但在他眼里,依旧是那个怯生生跟在身后的臭丫头。

他倒了合欢酒,递在她手中。却见她捏着酒樽有些扭捏,赵羽成不由的笑了,“怎么了?好似没见过本王一样。”

她听闻,把手缩进了盖头里,仰头喝下了合欢酒,他也一饮而尽,他接过她手中的酒樽,顺势握紧了那双有些颤抖的手,“从今往后,都不准离开本王,若是违了王令,看本王怎么收拾你。”

看似严厉的话语带着十二分的柔情,那双手渐渐的不再颤抖,他抚摸着她的手心,却不由一怔,那手心里是一层老茧,摸在上面有些剌手。

心下凉了半截,赵羽成定了定神,却是倏地撩起盖头,他脑中轰鸣,向后踉跄了几步,跌坐在了凳上,“怎么是你?!”

沈妍儿从床上站起,“王……王爷!”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沈妍儿,“到底怎么回事!”

他嘶吼着,沈妍儿出了一身的细汗,她从未见过赵羽成这副摸样。她目中有些许闪烁,原来情话从王爷的口中说出,霸道却又让人心下羞涩,可为什么却不是说给自己的,她心里很乱,她从年幼时便恋着他,她以为他也是倾心于自己的,难道,果真如爹爹所说,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她……她走了!”

“啪”,沈妍儿住了嘴,脸上一阵火辣,她看着他狭长的双眸,“王爷……打我……”眼眶中的泪水顺颊而下,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她,“妍儿是王爷要明媒正娶的妃子……竟为了一个卑贱的人……动了手……”

赵羽成扼住她的手腕,爆出青筋,她吃痛却是无从反抗,“你到底把她弄到哪儿去了?!”

“她进宫去找太子了,她根本就不爱王爷!她是个虚伪又势利的女人!王爷难道还不明白吗?!”

不,不是的,她怎么会是虚伪又势利的女人,她说过的,她心里一直都念着他,赵羽成看着眼前抽泣的沈妍儿,便起了厌恶,“一直觉得你是个直爽单纯的丫头,难道本王看错了么……前些时日,你推倒了灵妃,害她险些出事,如今又赶走了颜沁蕊,你果真容不下她们,你竟是如此心狠的女人,本王心痛,竟然一直小看了你。”

沈妍儿倏地擦干泪水,抬头对上赵羽成的双眸,“我为了王爷连女儿家的名声都不要了,可王爷眼里却只有这个丫头!王爷别忘了,她是太子的人!”

“本王要进宫!本王这就去找她!”

他拄着手杖便起了身,沈妍儿跪在地上抱着他的双膝,“王爷!为何还要去找?是她自己离开的,若是妍儿撒谎,便让雷劈死!”

他心下十分愤怒,他不愿再看她一眼,“尚书右仆射怎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沈妍儿听闻,忽的松开了手,她瘫坐在地上,泪水不争气的流出,她原来是那么骄傲,她可以奋勇杀敌,她可以自由的骑马涉猎,怎的一遇上赵羽成,便牵绊了这自由,而且渐渐迷失了自我。

赵羽成出了院子,用手杖抽打着冬去和春来,春来受不住一口血涌上吐在地上,她吓得哆哆嗦嗦,还不住的磕着头,“王爷饶命,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要你们何用?!”他抽出身上的软剑,天空闪过一道耀眼的寒光,还未等春来呼喊,便已倒在血泊之中。他用力抽出了剑身,又向冬去劈去。

“王爷!初一若见血光,一整年的不吉利。”冬去向后躲闪着,却是愈加的激怒了赵羽成。

“她走了你们不通报,反而帮着沈妍儿欺瞒,本王便让你们知道做奴才不听话的下场!”

冬去闭着眼眸喊着,“沈小姐救我!”

沈妍儿忽的从门里跑出,“王爷竟为了颜沁蕊杀人?!若是王爷真能解气,那便杀了我好了!”

软剑上的鲜血滴滴答答,他心中怒火难灭,一剑挥在栏杆上,便已四分五裂。他拄着手杖,劈砍着院落里的桂树,树枝斩断,连着叶的枝条犹如一具具尸身,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夜晚风凉,吹散了赵羽成的束发,也蹒跚了他的步履……

碧穹深处君不现,

蓬莱云中仙未眠,

不求千年幻沧海,

日月同辉永相携……

这几行诗赵羽良已口念数次,每念一次便有些许恍惚,赵羽良站在窗前,屋内灯火通明,愈加显得窗外黑漆如墨,手中的玉佩泛着明黄的烛光,那几行诗用娟秀的小楷刻在背面,凤与凰相围,振翅在繁复的镂花上。

这玉佩——是赵羽成的日月同辉,华庆殿一地凌乱破碎的衣衫里拾到的。佩身编了银紫的璎珞,坠在腰间,行走带起的风便有如同丝竹之乐的脆响,那是世人皆想得到的宝物,亦是赵羽成最珍贵的东西。

可赵羽成,竟把它给了颜沁蕊。他忘不了在山谷中,赵羽成奋力打在脸上的拳头,那愤怒是真实的,他知道赵羽成亦是恋着她,可颜沁蕊,是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愿放弃的。

宫女们为她擦着身子,已经整整一天了,颜沁蕊还是在发热,身上滚烫,气息微弱。太医早已看出了原委,只写了些补身子的药方,可她昏迷着,口中呓语连连,却是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他复又看了看日月同辉,却是紧紧的攥在手心。

那夜的疯狂,孱弱的身子消受不起,本就病着,如今又加重了几分,咳症愈加的重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做,而且又一次伤害了她。

“殿下,昌大人来了。”张公公在含蕊阁外唤着他。

他来到床边,上手抚摸着她滚烫的额头,心下却是复杂难言。出了含蕊阁,漆黑的夜包裹着那颗已看不清楚的心,恍恍惚惚的走到了书房,跌坐在宽大的椅中,看着宫女呈上的那碗汤药,却又闭上了眼帘。

“昌元,她终是看不见本宫的。本宫……连一个女人的心都无法俘获。”

“既然得不到,殿下便弃了吧,这样苦苦的纠缠,没什么好处。”

弃了?他是做不到的。年幼时他便发了誓,要照顾她一辈子,直到自己生命的尽头,可如今,竟变成了这个样子。

“殿下是大梁的储君,怎能被一个女人牵绊,况且这女人是祸国的红颜。”

祸国红颜,不,她怎么会是祸国的红颜,“她不过一个小宫婢,怎会有那样的本事,昌元言重了,本宫有分寸。”

昌元无奈的摇摇头,太子殿下如今做的每一件事都乱了分寸,“殿下,今日微臣进宫,见那守神武门的主将换成了沈元庆。”

赵羽良皱起眉中有些许不耐烦,他向昌元摆摆手,“本宫累了,昌元也回去歇着吧,水乡的那些人……放了,但不准离开陌都,随时监视。”

他斜靠在榻上,揉着有些微痛的额际,她对相识不久的人都能倾心相对,为什么偏偏不能对自己展颜。

“呦!王爷,容奴才通禀一声可好?”

殿外是张公公的声音,赵羽良紧闭着眼眸倏地睁开,他知道,赵羽成终究是会来的。他没有起身,看着赵羽成拄着手杖吃力的跨进门槛。

四目相视,不似兄弟,更像是分外眼红的仇敌。

“我要见颜沁蕊。”赵羽成没有半句废话,所有的殿门紧闭,昏暗中遮掩了他眸中乍现的寒光。

赵羽良轻轻哼笑着,“南王忘了吗?颜姬……已经死了……”

“她在你这里。”

“不,本宫怎会拿一个死人说事,本宫为她建了墓,你若想见她,便去那里吧。”

“哈哈……”赵羽成的笑声在四壁激荡着,“赵羽良,我们总归要找个时间好好清算清算。”

赵羽良抿着唇角,温润的眼眸中却透着几分笃定,“你若还在纠缠,休怪三月的婚事又要延后了,张喜,送客。”

赵羽成许久不语,半弯的唇角抚平,纵使他再强硬,也是奈何不了赵羽良半分。如果颜沁蕊不出东宫,他便永远都不得见。

殿门拉开,瞬间而入的光芒刺痛他的眼睛。

他转身一步一步费力的走下长阶。

以前常听王爷说“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如今才有些明白……

她的话语还在耳边萦绕,他早就应该觉察出她的异样的,竟然是一无所知。

我只想王爷能够善待星辰,因为,他是我的命……

原来她一直在安排走后的事情,现在想想,那园囿里的玫瑰糕应该也是刻意而为吧。

我心里一直念着王爷……

那是她对自己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他以为仅仅是羞涩,低垂的眼眸中,竟不知蕴藏了这么深的玄机,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提醒自己,他只恨自己轻视了赵羽良。

天下……美人,唯有醒掌天下权,才能醉卧美人膝啊,没想到,果然如此……

他费尽心思的谋划每一步,却还是太慢了……

赵羽良看着赵羽成出了东宫,才从座上起身,他不愿与赵羽成如此,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论谁都无法回头了。

“殿下!她醒了。”

赵羽良收起深思的眸光,望向含蕊阁的檐角,曳着彩舌的铜铃不停的轻晃,可离得太远,听不到声响……

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清醒时只觉得浑身虚软无力,伴着隐隐的痛,心下却无半分波澜。香炉里是藿香与檀香混合的香味,萦绕在鼻尖,令人心下沉静。

垂首望着丝透亵衣下的肌肤,一道一道的青紫渐渐转暗,她动了动腰身,还是欲裂般的酸痛。只听垂珠一阵散乱,宫女们欠身作揖便踮着脚步轻声退下了。淡淡的药香越来越近,内心也越发的惶恐,她扭过头对着床里。

可来人却不言语,只是静静的站在床边。颜沁蕊知道,自她踏进宫门的那一刻,她便是要妥协的。

“殿下的气……可消了……”

赵羽良一怔,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他,一时间竟是无从答起。

“妾身跟南王走,是因为弟弟在他的手上,那是我唯一的亲人,即使我丢掉性命,也不能舍弃的亲人。妾知道,这样做会伤了殿下,可……别无选择。”

“既然如你所说,那为何它会在你手上。”

清灵灵的脆响,她不禁回头去看,眸中的惊诧却是落入赵羽良的心里,一切与赵羽成有关的,他都不能做到坦然。颜沁蕊片刻的恍惚后,却是弯起了唇角,“殿下若是看着烦,便还给南王吧。对于妾来说,只是不打紧的东西。”

她说的如此轻巧,可唇边的落寞是不容忽视的,赵羽良坐在床上,扼上她纤弱的手腕,“你骗本宫,你在乎它。”

颜沁蕊轻轻的笑着,她甚至连半分反抗的力气都没有,“殿下让妾回来,难道就是为了重复以前的一切吗?”她抬起头,看着赵羽良蹙起的眉宇,“妾身记得殿下说过,若是宠爱有十分,便会给妾七分。难道只是哄我的?”

她的眉眼那般清澈,他惘然所失,他无可应对。

“殿下从一开始便未选择相信,纵使我再一次踏进东宫的大门,殿下依旧不能释怀,那我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赵羽良终是松开了她,颜沁蕊揉捏着雪白的手腕,一圈通红的印记,还有些灼热,赵羽良起身,背对着她,颜沁蕊看不到他的神色,只觉出他的背身愈加的单薄了。

“本宫已令人放了‘与君欢’的人,掖庭宫的管事许宫女收押大理寺,至于春园的管事柳香私送侍女出宫暂时不追究,择日再谈。”

听到“与君欢”的人安然无恙,颜沁蕊心头的大石终是落了,可心下依旧凄然,“把妾贬回掖庭的是殿下,怎的就迁怒于他人。殿下选择了不信任,迟早,妾还是会回到那个地方,走了许姑姑,那个空缺还是会被顶上。”

只见他的腰身一滞,却是抬步向外去了,“你好生歇养……”

杏色蟒衫终是看不见了,她已虚软的无法坐立,缓缓的滑落在床上,用锦衾蒙着头,可她哭不出来,只有隐隐的心痛,渐渐的便又昏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上了薄暮。

“小主醒了?”

颜沁蕊抬眼,却见张公公笑着守在床边,手里端着精致的小碗,“殿下吩咐奴才在此守着,伺候您服下这人参汤。”

花生样式的柄盖掀开,浓浓的参味便四散,她不由的掩鼻,“我不想喝。”

“小主要好好补身子才行,往后才能尽心的服侍殿下。”

“张公公,我不是什么吴家小姐,还是叫我颜沁蕊吧。”

张公公最是懂得礼数的,他沉默半晌说道,“再怎么说,您都是奴才的半个主子,还是叫主子的好。小主走后的两个月,太子殿下便大病了一场,险些丧了命。小主莫要怨恨殿下,若要怨便怨奴才吧。”

说到此处,老迈的声音不免颤抖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颜沁蕊知他护主,却也有些吃惊,“张公公,您别这么说……”

“小主自从去了掖庭,殿下没有一日睡得安稳,若不是老奴没有及时打探消息,小主也不会受这么多的罪,也……也不至于流落民间。”

看着流出两行清泪的张公公,颜沁蕊心头犹如搅了两团乱麻,“张公公快起来,我喝就是了。”

张公公擦了擦泪,赶忙上前奉上汤碗,她蹙眉喝下,浓烈的参味儿在胃里不住的翻涌,却也只能强压着。

往后的日子是她没想过的平静,赵羽良并没有再来含蕊阁,却是时不时的有东西赏下,有时是新裁好的衣裙,有时只是一盆开的正好的花,大多时是补药。

不见赵羽良,她便自在许多,心情也舒畅不少,身子渐渐好了起来,可伤痛的愈合,却无法弥补内心的缺失。

正如那满目的夕阳,再美,终究是一抹残色。她闲来无事,时常站在含蕊阁的至高处,依着栏杆,目及之地皆是宽广素净的,赤红的宫墙迤逦至深,走在其间的宫人如同蝼蚁,一点一点的在宫门间迂回辗转,她不觉感叹,人竟是如此的弱小,不经意间便可能迷失了方向。收回视线,阁下正对的是东宫的花园,春日又要来临,这放眼皆绿的景致不久便会被繁花夺了目。

她还记得刚来东宫的那一天,亦是花团锦簇,有大朵的菊花,还有她最爱的飘香桂树,眸中忽的起了暗淡,她想起了南王府的那一处院子,那一处真正为她准备的院子,没有多余的杂生,只有一棵棵的桂树,她还未看到花满檐街,便匆匆的离去了。

耳边隐隐可闻少女欢悦的笑声,她循声望去,在花园的绿意深处,是几个衣着鲜亮的女子,在那缠着青藤的秋千架旁肆意的玩闹,见她看的出神,身旁的宫女便插嘴说道,“奴婢去提醒一下她们吧,在此扰了主子的雅兴。”

她略微摇了摇头,“算了,我们回里面歇着。”

“主子不知,这几个丫头仗着殿下整日的宠幸,越发的肆无忌惮了,根本就不把主子放在眼里,如此下去,可怎么得了?”宫女说的有板有眼,只想摩拳擦掌上前教训。

“我和她们还不都是一样的,又怎有教训旁人的资格,这样一日一日的过……挺好。”

宫女撇了撇嘴,便不再说什么。她知道赵羽良每日微醺,夜晚香气四溢的美人都会经过含蕊阁前往他的住所,有时一人,有时三三两两,东宫的上空不时的传来清幽的歌声。

侍寝的女子早已换做旁人,这东宫已不再是她一人。

她不愿看,也不愿去想。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不过是关在笼中的金丝雀,不会欢叫,不会喜悦,唯有望着碧空苍穹,静静的守候每日的晨曦斜阳。什么七分宠爱,亦或是十分,她都不在意。

他需要了,自己便侍奉,他不需要,她便一直这样下去。生活犹如一潭死水,没有波澜。只要知道所有的人都安好,没有人再受到伤害,便足够了。

夜里,她早早的歇了,屏退了宫女,只燃了床前的烛灯,昏昏沉沉的入了梦,却是梦到了颜星辰。还是他们儿时的模样,在水乡的老宅里,两个人追逐嬉闹,她抢了他手中的蹴鞠,高高的举过头顶,星辰踮着脚尖去探,急的大声叫喊。后来,见他够不到赌了气,便急忙去追,可星辰负了气似地一路小跑,她怎么都追不上,颜星辰被青石绊倒,她跑去扶起他,星辰耸拉着头,脸上,身上全都是血。她拼了命的拍打着他,唤着他的名字,可他就是不答应。

她被吓醒了,倏地从床上坐起,身上被汗水浸透,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梦魇,有时是星辰,有时候却又是曾经梦到的那个自缢的女人,在梦中不断反复,一觉醒来,身子却是愈加的虚了。

颜沁蕊长舒一口气,侧眸,却见阴暗处没有遮掩的衣角,晃晃眼去看,却是什么都没有,她不禁摇摇头,竟然又出现了幻觉,她叫来宫女,又添了几盏灯,换了干净的亵衣,便躺在床上无眠,一直到天朦朦亮,便起了身。在花园里走走,然后便是习字,难得有时间静下来练习,竟也比先前的有了不少的进步,可惟独那个“成”字写的不像样子。

这一日,赵羽良去上朝了,她一人闲走在宫前的镂花青砖上。

最近不知为何,愈加的慵懒,食不知味,有时竟能整整睡上一整日。

掩映的宫门里,闪进几个小太监,手里托着物件,向华庆殿的方向去了。

她不由侧眸,有一俊俏的侧脸入了眼,她不由脑中嗡嗡做鸣,“站……站住!”

三个小太监顺从的立在宫墙边,她心怦怦的跳着,“你们是哪个宫的。”

“奴才们在万明殿当差,是来送圣上的赏赐。”为首的小太监抬起头,对着她露出明媚的笑容。

那俊俏的模样分明便是颜星辰!

“你……你……”

颜星辰微微躬身行礼,“奴才小李子。”

小李子?!怎么星辰变成小李子了?她越发的搞不清楚,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却是惊得说不出一句话。

“若是没什么事,奴才们便退下了。”

见她不作答,几个小太监结伴上了华庆殿,她心下起了波澜,他明明便是星辰,他的身子全好了?怎么不呆在王府里,难道不要命了,在万明殿当差,不免会碰见端贵妃,那不是往火坑里跳吗?她越想越是心悸,站在宫门处等着他们出来。

可紧闭的宫门瞬间大敞,只听一声沉闷的声响过后,驶进一辆华丽的车辇,辇上,是她两个月都未曾见过的太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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