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来到他并不喜欢的舞会上，百无聊赖地站在人群中央。
哪有什么真爱，都是吟游诗人骗人的把戏罢了。
“当心——”
就在他如此烦恼之时，端着蛋糕经过的侍从撞在他身上，王子不想让它砸到别人，便顺手一接，弄得满身是奶油。但他猛然发觉，一旁被他踩住裙子的少女，就是当年在花田里遇到的那个小女孩。
“好久不见，小王子。”
她笑靥如花。
时间回到现在。萧溯月轻轻合上绘本，嘴角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哈哈哈！什么俗掉渣的童话故事，他是白痴吗。”
“——叮！”
就在这时，音乐突然响起，周围原本在排队取快递的路人们随着节拍跳起了舞，萧溯月一脸惊愕地望着这群“不着调”的家伙，两个八拍过后，从树丛里钻出一个穿着印有“王子”字样的T恤的青年，踩着蹩脚的舞步转到了快递亭下。
“噔哒哒……噔噔噔哒哒……”
最后一个八拍的音乐播放完毕，他也张开双臂停在了她面前。
“我的礼物你还满意吗，溯月？”
“这是……什么情况？”
“快闪。”
“我知道这是快闪！我在问你，你是真的变成白痴了吗？！”
她忍着笑和尴尬，一拳拳往他身上暴打。
薛霸配合地叫了几声，待她平静下来，周围那群被脱脱以“跳舞就能赚小钱钱”的私活名义招募来的群演也乐呵呵地挥手走人，夕阳下，终于只剩下了他们两人的身影。薛霸拉着她的手，一路走到草坡的最高处。
在这里，他们能看到T大园子里最美的一片山茶花。
他偷偷看着她。
她盯着脚底。
他鼓起勇气，清了清嗓子。
“溯月，我没有机会回到过去帮你分担痛苦，但你有，你能给我机会陪你解决现在的问题。我们一直在纠结没有必要的原则，而忘记了真正能促使人前进的方法。”他流利地背下了蓄谋已久的台词，“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我才送了你那支马克笔。”
“咦？！这么说，你一直都知道？”
她有些不确定地转动眼珠、投向他被风吹乱的头发。
“……一直都，是什么意思？”显然，这个问句在脱脱的计算之外，薛霸紧张地按了按鼻梁，“我是拜访过令尊之后才发现的。毕竟，能在小学就用上马克笔的人又不多……”
“你偷看了我的日记？！”萧溯月脸颊发烫。
“没有……不好意思，对，我看了你的日记。”
他很快改了口。
她用双手捂住了脸。
“啊啊啊啊啊，这可是侵犯个人隐私权的行为！我要羞耻而死了……不过……看在你动机向善，这次就饶了你。”她略带骄傲地“哼”了一声，“你的神经也太迟钝了，白痴白痴白痴！”
像一艘蓄势待发的小火箭。
“本人的智商可是公认的高出正常标准，怎么能算进白痴之列。”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如此冷静地反驳。果然是那个硬核学霸无误了。萧溯月撅起了嘴，表示抗议。
“你看了这么久我的脸，都没认出我来，还不算白痴？”
“正常人都不可能认出来的吧，我是史诗级脸盲，而且都过了八年，能认出来的你才是不正常的人。”薛霸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我很好奇，难道你第一眼就认出我来了？小时候和长大之后差得这么多，你是怎么做到的？内置AI解析功能吗？能计算骨骼的那种？”
他的惊讶在她看来过分可爱了。
她噗嗤一笑。
“喂，别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傻乎乎的。你的脸盲症究竟要无可救药到什么程度才肯罢休啊……总之，我可是从来没忘记过你的气质，那副谁都不想搭理的表情，唯我独尊得很呢。啊！所以才在绘本里把自己设定成小王子！你是汤姆苏吗？全世界的女人都会爱上你的那种？”
这一席话让薛霸莫名紧张了起来。
“让我想想……难道是……在五道口购物中心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认出我了吗？”
“嗯，回答正确。”
“也太早了吧！”
看样子他是真的吃了一惊。
她假装生气地扭过了头，“要不然，我干嘛特意跑去对你打招呼？可惜你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我也不好突然再提起以前的事，就当是认错人咯。”
薛霸难以置信地快速眨眼，以此消解心头的惊讶，他的思路转了一个弯，最后才勉强停在萧溯月身上，但脑子里的疑问反而越来越多了。
“不对，那你为什么还要对我处处防备？”
“因为……因为我生气了！你不仅不认识我，还想通过人工智能跟别的女孩子交往，物化女性，就算这个‘别的女孩子’碰巧是我，我的自尊也会不开心。”她露出了“明知故问”的表情，“这种人情常识，你也多少学习一下吧？非得让我说出口才能懂吗？”
显然薛霸并不能提前了解女孩子的内心。
“啊、所以你当时才会那么暴躁……”他若有所悟地击了一下手掌。
“你说谁暴躁？”
“——不！是你听错了。”
只要脸好看，就连慌忙认错的样子也很可爱。萧溯月笑出了声。夜风拍打着他们的后背，有点冷，就像某种暗示。片刻后，萧溯月试探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将小脑袋靠在了他的肩头。
薛霸又闻到了熟悉的香味，他的耳朵根立刻红了一片。
“溯月？”
“那支笔，我一直留在文具盒里，水都写完了也没扔。被她们欺负的时候，我就攥着那支笔，想着还有人愿意用善意对待我，等晚上回家看到自己最喜欢的书，我就能变回那个坚强的自己。薛霸，是你给我的力量……让我战胜了孤独。”
在散发着青春气息的晚风吹拂下，她终于说出了真心话。
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曾经喜欢过的男孩子。
如今被他捧在手心里的男孩子。
她实在是太过幸福了……因而，也就无比害怕这一切都被袁莉的出现夺走。
“这段话说得真好。”
薛霸没有出言嘲笑她的文艺腔。他想做个合格的倾听者，像AI说的那样，做她最忠实的倾听者。而且，只要真情实感到位了，没有什么文字是不该出现的。这就是爱的力量，能改变一个人的审美和接受能力。
“你的反应好平淡哦……”萧溯月不满意了。
“平淡吗？我只是没想到，我们俩居然被这么老套的设定连接在一起。有点怀旧的气质。”他感慨道。
命运真是一个老套的巧合。老套到甜蜜起来也像过了期的蜂蜜，有股特别的香甜味儿。
“别说得跟老夫老妻似的！”
“我还没向你求婚呢。”
“这么直接？”
“直接是我的优点。不过，那一天应该也不会来得太晚。等我正式毕业找到工作，就去你家上门提亲。”
“你也想得太远了！别忘了你只是个连试用期都没过的实习男友！”
“一旦是我做出的决定就会贯彻到底。因为我喜欢你，溯月。”
随时随地表白的设定也算他的人格魅力之一了。
她的脸又红了一遍。
萧溯月像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头，但她还有一丝迟疑。
“可是，袁莉的问题还没解决……还有……我不是很明白怎么谈恋爱……万一搞砸了怎么办？”
闻言，他强硬地按住她的双肩，将她的小脑袋掰正过来、正视着自己。
这动作颇有几分霸道，却格外令人安心。
“溯月。如果一个建筑师不懂得爱人，那人们也不会爱他的建筑。如果一个文字创作者不懂得爱人，那人们也不会爱她的文字。我们在一起，是为了双方都得到成长。其他的一切因素，来自庸人的打扰、都不是问题。这是陈述句，不许反驳我。”
“你……不介意？我只能一辈子戴假发，家里又比较宠哥哥，爸妈不会给我留多少家产，我还被很多女生讨厌……而且我也很不会说话……”
“不介意。要说不会说话，你应该比不上我。”他定神注视着她的眼睛，“所以，你愿意，回到我身边吗？”
“……”
当时，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呢？薛霸无法通过科学的分析来得知这一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女性人类是连AI计算都不可能完美预测的高级生物，在她们的脑子里，不会有必然发展的一根神经，而是，会不断产生新的火花。
“……我不愿意。”
持续了许久的静谧过后，萧溯月斩钉截铁地说。
薛霸愣住了。
AI也愣住了。
“难道不是……气氛已经到了？”薛霸满头雾水。
她抱着绘本，大步往前走去，“在打感情牌之前，我们还有一件事不得不去做。”
“呃，萧溯月同学，能劳烦你用更符合逻辑的语言向我解释一下么？”
老天爷，他是真的不明白，女性人类这种生物，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萧溯月却只是挥了挥手，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一看就是在故意卖关子。
……薛霸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走近了她，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