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问苍天
64师过后，路面回复了平静，飘浮在空中的尘土已慢慢地落下来。肖正清没想到在半路上又得了一支驳壳枪，还有两包子弹，让他喜出望外，心想，真要是遭遇到鬼子，也可抵挡一阵了，第三天,骑着马继续向北行进，这时，天空飞来一只怪禽，轰鸣怪叫从头顶掠过，仰脸一看，翅膀下糊有两张膏药皮，屁股喷着浓浓的黑烟，是鬼子的侦察机，朝南飞去，大概是侦察逃跑的军队去了。往北瞭望，天际边飘浮着不祥的残云，空气中有丝丝血腥的味道，走着走着，突见前面又呈现出昨日那般景象，似狂风卷起的尘土，灰蒙蒙一片，大批人流如同奔腾的黄水朝这涌来，天昏地暗，也就是一袋烟的功夫，就到了跟前。男的女的，老的幼的，背筐子的；推小车的；牵毛驴的；赶猪羊的；抱孩子的；扶老人的；提箱子的；挎包裹的；戴礼帽穿大褂的；还有光头穿着破衣褴衫的。逃难的人都锁成了一种表情——惊惶的脸孔。哭爹喊娘，慌乱一片，众象芸芸就两个字“逃命。”
看到这凄然的一幕，让肖正清对国民党军是更加义愤，这种不顾百姓死活，只意味着保存实力而苍皇逃遁的军队，乃是中**人的耻辱。让他不由的想起明未清初大思想家顾炎武的那句：“国难当头，匹夫有责。”的名言，便快马加鞭从慌乱的人群中穿过，朝前奔驰。
马奔跑了一段时间，发现在逃难的人群中有伤者，下马观视，见有个头上缠着绷带的难民迎面走来，此人有股军人的气质，凭直觉，断定他是个当兵的，牵马上前搭讪道：“老哥，头咋了。”
“叫鬼子炮弹给炸的。”
“看你满脸是汗，走累了吧，到路边歇歇？”
这位头部受伤的难民也确实走累了，应了他的话，俩人靠路边，肖正清把马拴在树上，便和他坐在一起休息。
肖正清不善烟酒，也就是说没这个噬好，但他出门时总忘不了带上一包烟。香烟是交际工具，离它不行，这不就派上了用场，从衣袋里掏出包烟来，抽出两支，递给受伤的难民一支，另支刁在嘴上，点上，吸了口，问：“老哥，是军人吧！”
“啊，军人，在队伍里混了六年。”
“噢，这么说是老兵喽！混了个啥官衔呀？”
“少尉副排长，炮灰的官衔。”他吸了口烟说。
“看你胸章的番号，是64师的人吧？”
“是的，没错。”
“从前线上下来的？”
这话戳到了少尉副排长的痛处，脸顿时变的异常难看，点点头，猛吸一口烟骂道：“熊师长这八蛋，真他娘的操蛋，熊到家了。鬼子大炮一响，就被吓的屁滚尿流，一枪没放，就下令全师弃阵而逃，让我们营垫背，当炮灰，掩护一师人后撤，你说，就着五百来号人，能顶住鬼子的强大进攻吗？结果这一战下来，全营五百多号弟兄几乎全部交待在了阵地上，囫囵个的没乘几个。”
这少尉副排长在谩骂中透露出了一些打鬼子的细节。
“你们能跟鬼子交量，就很不简单。”
“简单不简单的，总算和鬼子干了一仗，按10比1算的话，我们也撸死了他几十个。
“这代价太昂贵了。”
“谁说不是，可人家武器好哇，厉害呀，飞机大炮且不说，单说轻重机枪形成的火力网，那叫个猛啊，压的你就抬不起头来，还有他们手中的步枪，叫什么三八大盖，盖在哪里咱不知，可枪就是好，子弹打老远飞过来，准能击中你，士兵的素质也高，战术更没地说，跟人家这一交量，就明显地看出咱们不行来了，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差着老大节呐。10比1这个数还是靠我们营战术水平高些，再加上一股不怕死的精神合一起，算比出来的，要是其他营跟鬼子干上这一仗，这比例数恐怕要大的惊人，20比1都不饶他，我们营可以说是64师里的精锐营，是郝副师长的家底。”这位少尉副排长在夸耀他们营时，提到了他们的副师长郝诚这人。
郝诚副师长，肖正清有所而闻，在纵队军事分析会上曾经提到过这人，不过35、36团不是他手下的，64师在攻打燕翅山时，他就一直没露面，至今都是一个迷。
俩人已聊了一段时间，少尉副排长大概歇足了劲，把烟蒂巴掷出老远，这一动作就预示着要走人了。
肖正清想多留他一会说说话，又递上了一支。
“不抽了。”
“为啥，嫌烟不好。”
“烟是好烟，打仗时能抽上一支，那可说是赛过活神仙，既能缓解恐惧心理，又能提升胆气。
“那就再抽一支。”
少尉副排长接过烟，对上火，吸了一口，说：“我们连长是好样的，营长被炸伤后，便替代他指挥，带领我们与鬼子激战到最后……我们营长被炮弹炸断了腿和胳膊，成了个肉葫芦，看着全营就剩我们这十来个人了，临死前对我们连长说：“你们不要抵抗作无畏的牺牲了，赶紧撤吧，好给咱一营留点种子。”连长含着泪说：“不，我们要给鬼子血战到底。”营长一听这话急了，骂了句：“屁话，血战值吗？人死光了，还谈什么抗日？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听我的命令，在鬼子还没发动新一轮攻势前，赶快撤离。”见连长守着他不肯动身，营长火了，瞪着血红的眼睛说：“你他娘的在不撤，老子就一枪……毙字还没说出，一股鲜血从口喷出，瞪着眼，气断身绝，壮烈殉国了。看着营长惨烈地死去，我们活着的人跪地痛哭，连长在哭诉中给营长合上了眼皮，令我们起身鸣枪，向营长和战死的弟兄们致敬！然后，带着我们这十几个活下来的弟兄撤离了阵地，跑到一村子里，向老乡买了几件衣服换上，就各自逃命去了。”
少尉副排长讲完了这段悲壮的战斗经历后，吸了一口烟，问：“老弟，你这是去哪儿？”
肖正清胡编了一句：“去三门峡，回家看看。”
“不行啊老弟，家恐怕回不去喽。”
肖正清故做不明地问：“为啥。”
“北面全是鬼子，说不准咱俩在这里说着话的工夫，他们就过来了，你没听到炮声吗？”
“听到了，哪能说来就来呀？”肖正清故打马虎眼。
“不信拉倒，此地不能久留，我得走，让鬼子的枪瞄上屁股再走那就晚了。”少尉副排长站起身来要走。
肖正清婉留：“再聊一会。”
“不了，老弟，后会有期。”
少尉副排长刚走，鬼子的飞机就过来了，肖正清迭忙滚下路沟，就听呼啸一声，鬼子的飞机打头顶飞了过去，投下了数枚炸弹，路面顷刻间炸开了花，许多难民被炸死炸伤。鬼子的飞机过后，他起身跑上路面，大声急呼：“老乡们，别乱跑，快找个地隐蔽起来，鬼子的飞机还会飞回来的。”
惊惶失措的难民似乎没长耳朵，没命地乱奔，和鬼子的机赛起跑来。不会的工夫，鬼子的飞机果真又飞了回来，比刚才飞的还低，投下了无数枚炸弹，让不听招呼的难民又付出了更多更大的生命代价，炸死炸伤不计其数，鬼子的飞机过后，肖正清再次跑上路面，看到的是横七歪八，断胳膊少腿，一俱俱血淋淋的尸体，惨不忍睹，悲愤堪极。问苍天：“什么叫国破家亡？”苍天说：“这还问，眼前的这一幕，不就是国破家亡真实的写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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