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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欧阳浔——天命无常,岂人可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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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常言:少年不识愁滋味。

人生在世,若不风流枉少年。十五岁离家,三年间他周游列国,看遍世间各地的风土人情。身上揣着欧阳家与定阳王府的信物,纵是有意伪装,却也常常出入各国王公贵族的府邸。山川大河,湖泊森林,多少险奇地方,都曾留下他的足迹。

便也看遍世间人生百态,阅遍佳人美色如云。却在回家的那一年,亲见着这世间一双最绝代的人儿。

现在想来,依旧要感叹一声,缘分之妙。

若——当日落儿的眼神没有那般火热的探究,自己又不曾有所感,是否便会生生错过?造物主之神奇万能,在眼见着面纱之下少女娇美倾城的容颜之后,便不由自主地生发而出这样的钦佩感叹。只是,三年游历,他也曾有幸见过紫雪国的四大美女,亦曾不经意瞥见银月国月音公主的倾城之貌。虽落儿容貌比之几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在他心底却也不过小小一圈涟漪。

——这般容颜,当真是能生生摄了人的神魂去的吧。却到底太过干净纯真,彼时在心底,兴起的唯有欣赏。亦或许,他潜藏的直觉阻止了他的心动,只为着日后,彻底的沦陷。

听雪居里惊鸿一瞥后,一向冷静自持亦温文尔雅的他,便不由自主地陷了进去,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彼时他只知,这容韵绝代的少年,非池中之物,在不久的将来,必为惊人之鸟,飞天之凤。

于是后来,他果真成为惊人之鸟,飞天之凤。他却未曾想到,一袭素简的白衣,一副倾世的姿容,一品绝代的风华,却是凰非凤,是“她”,而非“他”。

心的沉沦便是那么一刹那的事情。

不过清浅一笑,风华绝代,轻易地,便掳去了他一世的用心与真情。可说到底,却只有他一人身不由己,为情所困。生来性子温润如玉,却又比旁的人博闻广识,自诩比旁的人对这世间一切看得更透彻一些,却终究逃不过,“情”之一字的甘苦与束缚。

他这个大哥,有时候当得确是很不称职,许多事情他只能看着,却至始至终都无能为力。没有办法为他的结拜义妹和心爱的人做什么,更没有办法为她们遮风挡雨,规避祸患。连翘师叔那般劝诫过他,至今,他却也不曾为当日所言后悔过。

——只是,多少……都有些遗憾和无奈啊。

“大师,该您走了。”耳边蓦地响起清朗的声音,了凡抬眸,眼前坐着的少年郎正面带微笑地望着他,“大师,该您了。”少年郎抬手捋袖,垂眸瞟了一眼二人面前的棋盘,向他示意道。

了凡微顿,嘴角微勾,垂眸扫了一眼面前的棋盘,随手从一旁的棋碗中夹出一子,目光逡巡棋盘片刻,便将白子按在了一小片黑子之中。

发冠高束的少年郎亦是垂眸扫了一眼棋盘,随即唇角划开一道得意的笑容,伸手自一边棋碗中取出一颗子来,手腕微转,少年郎抬眸觑了一眼了凡大师,笑了:“大师,承让了。”

了凡微怔,却见少年将手中黑子“啪”地按在了一大片白子之中。了凡蹙眉,片刻后却笑了,微微摇了摇头,他道:“后生可畏哪……”长叹一声,了凡抬手,招来一旁候着的青衣弟子,“去将那一幅《临江图》取来罢。”

“是,师傅。”青衣弟子垂首应喏,随即便退了出去,自去取那价值连城的《临江图》了。

那少年郎却是狡黠一笑,道:“大师当真肯割爱?”

了凡大师扫了他一眼,却并不言语。那少年郎似是不死心,眼珠儿骨碌碌转了一圈,他便看着面前棋盘又道:“大师棋艺高超,之跖曾以为,要想赢得那幅《临江图》,还得个一年半载。”

了凡抬手捋了捋胡须,笑道:“念白毋要妄自菲薄,你自小便聪慧过人,与你母亲一般,这围棋虽有技巧在其中,对你而言却并不深奥。赢过我是早晚的事情。”

“大师谬赞了。只不过,确如大师所言,之跖确有自信,围棋之道,终有一日能胜过大师。”秋念白点点头,面上依旧挂着颇为狡黠的笑容,算计意味十足,“可之跖自认为,还没有那等通天本事,能在一夜之间便棋力飞跃。”

了凡看了他一眼,眉毛一扬,示意他有话直说。

秋念白微抬了下巴,眯了眯眼睛,探究的眸光在了凡大师面上逡巡良久,才道:“方才,大师心不在焉。”他抬手指了指那一颗决定胜负的白子,笑得有些得意,“故而才被之跖钻了空子。”

了凡一怔。

“之跖说中了,对不对?”秋念白眨了眨眼睛。

了凡回过神来,长叹一声,却并不否认。

秋念白眨巴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眸子里闪烁着名为“八卦”的光芒,期待地望着他。半晌,了凡大师侧眸瞟了他一眼,问道:“好奇心太旺盛,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念白。”

秋念白闻言却耸了耸肩,一副并不将了凡大师这话放在心上的模样,他撇了撇嘴,一脸的无可奈何:“大师愿意在这忘尘居里为过往路人答疑解惑,却不能为之跖拨开眼前迷雾吗?若是大师愿意告诉之跖,那方才一局便不作数,待之跖棋艺精进后,再来请大师指教,待赢了大师,再取那一幅《临江图》。大师以为如何?”

“你开出如此诱人的条件,只怕先前就让忆颖那丫头下了不小的功夫吧。”了凡抬手将棋盘之上的棋子一个个捡入棋盘旁边的棋碗中,慢吞吞道。

秋念白再度耸了耸肩,显然是提到自家那精明无比的妹妹让他微微地有些不大自在了,然秋念白尚且算得上是个有骨气的男子汉,当下便微微红了一张俊俏的脸蛋,讪讪笑着道:“我们兄妹好奇娘亲那一段往事许久了,只是始终不能得知事情全貌,坊间流言又实在不足取信,爹爹也一直反对我们在娘亲面前提起那些事情,故而……故而妹妹便想了这么个主意,让我前来向大师打听。”

不等了凡相问,秋念白便一股脑儿将一切都说了出来,包括忆颖派人查出了凡大师曾名“欧阳浔”,与他们的娘亲是八拜之交的义兄,了凡大师看破红尘,一直带发修行云游四方,对身外之物极为看轻,却独独十分珍视那一幅《临江图》……

秋念白说到最后已然是垂了脑袋,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此番实在是太过冒失,对待娘亲的义兄亦太过失礼了些。然了凡却是轻笑一声,抬手拍了拍垂头丧气的秋念白左肩,道:“忆颖那孩子,倒也的确是玲珑心思。”

秋念白听他话中并无责怪意味,当即便欣喜地抬头看去:“大师?”

了凡摆了摆手,道:“原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告诉你们也无妨。只是——”

“只是?只是什么?”

了凡长叹一声:“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落儿不愿详细说与你们,自当有她的道理。”他搁下最后一颗白子,拢着衣袖,站起身来,抬眸望向窗外。

窗外院中正种着一棵凤凰树,此刻正值初夏时节,火红的凤凰花开满了枝头,在微风中簌簌响动,轻颤着发出涩然的呜咽。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都是过去了很久很久的事情了。颖华离开,已经十五载有余了。他推却景文帝的招贤圣旨,谢绝盈月邀他合作寻人的好意。十五载,每一年都在这世界上各个角落流浪。

孤身一人,孑然一身。

曾经,在他与颖华、落儿初识的那一年,上元节暗沉的夜里,他们兄妹三人并肩站在凤凰城的沁河边,望着那三盏亮着微弱光芒的河灯渐渐顺流漂远。

“大哥文武双全,为何却不入朝为官呢?”

他还记得,满城灯火明昧闪烁,一袭白衣,负手立在他身侧的少年风华绝代,清润如玉的声音里揉着一丝不解。彼时她如是问道。

“入仕,且不论为文为武,皆是煎熬心血的苦活儿。大哥这一辈子可没什么出人头地的想法,无事一身轻,我只想着可以浪迹天涯、四海为家,那该是何等恣意潇洒。”

他也记得,彼时他如是回答。

“浔大哥,看不出来,原来你也有这样宏伟的志向啊!”天真开朗的美丽少女拍着手从一边跳过来,晃着小脑袋笑得开心,“那你和我们一起嘛!我和颖儿的理想就是玩遍天下大好山河,吃遍四国美味食物!”

他转眸抬手点了点娇俏少女的鼻头,道:“怎么大哥的伟大理想一到了落儿这里,就变成吃喝玩乐了?”

少女毫不示弱地抬了抬小下巴,分辩道:“反正本质都是一样的嘛,干嘛要计较说法?再说了,我和颖儿就是要‘潇、洒、恣、意’地闯荡江湖,劫富济贫,仗剑红尘,过一过那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果不其然地,他再度被她乱用成语的能耐惊呆。倒是一旁的白衣少年轻轻地抿唇一笑,她微微地摇了摇头,却是抬手轻轻地敲了敲少女的小脑袋,语气里却半点责怪意味也无,全然的宠溺与温柔漫溢其中:“落儿,又在胡言乱语。”

“哪里胡言乱语嘛!”少女撅起嘴巴,伸手紧紧抱住白衣少年的手臂,笑容灿烂美好,“那就这样说定啦,将来浔大哥要和我们一起去游历江湖,过一过浪迹天涯的潇洒生活!浔大哥你说好不好呐?”

他张了张唇,却又不小心瞥见少女威胁意味十足的小眼神——“浔大哥你要是敢说个不字,哼哼……”

于是他便果真艰难地点了点头。

——说起来,他想要的那闲云野鹤般的逍遥日子,便就此被定义成了“玩遍天下、吃遍四国”的伟大理想……

那之后时间如白驹过隙,半点儿也不肯饶人。事情的发展渐渐地超出所有人的控制,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双义妹各自活在伤害与痛苦中,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直到天机子与苏默书找到他,告诉他需得用一个上古法阵将他在七星秘境中的那个白发女子封印,否则颖华便有消失之危。

他应了他们的要求,随他们隐藏行踪,修习上古法阵。那上古法阵却并非善茬,若要全力启动,除却支住三人之外,还得有上万人的血祭。他不是悲天悯人的得道高僧,亦非心系苍生的天机一脉,却还是在得知颖华的计划时,失了态。

——十万银月儿郎,纵然因为银月太子的缘故,他们错投主子,却到底也是有血有肉、有家有室的热血儿郎。对宫瑾羲他也并非全然没有怨恨,可到底花熙昭是自作孽不可活,他从未有过将那一切迁怒于银月士兵的想法。

可最后,面对冷冽如冰、暴虐残酷的颖华,他终究还是妥协了。

——没办法,谁叫他,偏偏爱上了这样一个执念深妄得令人心疼的女子呢?

法阵结成,银链加身。九天雷劫,却最终应在了那身缠沉疴的雪裳女子身上。半空中闪烁的电光蓝得发紫,金的发亮,是那般地美不胜收,却又那般地令人肝胆俱裂。他多想咆哮着问一问苍天——

——若你有眼,若你有眼,那我苦练法阵却换来今日这般结果,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只可惜,他没有咆哮质诘,更无人会回应他。

年华似水,世事如烟。

转眼间十五载过,落儿与云峰的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为堪可独当一面的少年英杰了。当年的事情只怕最后悔的那个人不是宫瑾羲,亦非夙轩,而是落儿吧。他只记得雪慕远带着云容攀上青竹山顶之时,嫣月哭嚎声之凄厉,令闻着惊心颤胆;而云峰苦苦挡着嫣月,他身后跌坐在雪地上的落儿,神情空洞地仿佛已经死去。

云容踉跄地跌倒在地,却挥开雪慕远欲来搀扶的手,伏在雪地上一片鲜血边,神色悲怆而空茫。

到最后,雪凌宇站在一众状似呆滞的女子中间,轻叹一声:“早知今日,何苦当初?”

天机子在那之后不久便过世了。神医夫妇也好似一夜之间苍老许多,上官前辈闭关数月,再度出关时,便去了玄风国,再也没有回过青竹山。落儿大婚之日便定在颖华百日之期,落华宫众人虽是依着颖华生前吩咐送上百里嫁妆,可心中多少有这千般不满。

后来云峰曾来忘尘居小坐,他说:“当初我曾极为担心落儿会就此一蹶不振,却不想不过两月时间,落儿便应下他的求亲。她曾告诉我,她欠下那么多的债,既然已经还不上,便做好这最后一件事情,也算是她给白宫主的交代了。”

他陡然间顿悟。

——说到底,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颖华的人,除却夙轩云容,便是落儿了罢。因为她明白颖华最不放心的是什么,所以才会强撑笑脸,以成亲来告慰她在天之灵。

——这样一双绝代难寻的姐妹,上天为何要如此相待?以致天下苍生不知真相,以致魔宫魔君背负骂名,以致帝姬落月一生懊悔?

答案实在难寻。

他在十五载的游历中曾再度去过凤凰城的祈安寺,老住持已然风烛残年,圆寂之期迫在眉睫,却还是撑着衰老的身躯见了他一面。

整整半个时辰,老住持未言一语,却在他临行前,睁开眼睛望了他一眼,似是喟叹,似是劝告:

“天命无常,岂人可料?”

——天命无常。

老住持、天机子,他们都算到了颖华是为“天煞孤星”,却未算到她最后以身献祭,拯救苍生,更未曾算到“天煞孤星”并不“孤”,她的身边有那么多愿意追随她、守护她、陪伴她的人,何来“孤星”一言?

颖华一去,原本剑拔弩张的四国竟奇迹般地缓和了气氛,大有将凤凰和约遵循下去的趋势。这世间危机已过,他便也再无其他牵挂。回家看了一眼爹娘与哥嫂,他最终决定出家为道,云游四海。

道号“了凡”,别号“寻白”。

——既是落华宫与天溟帝都相信颖华尚存,他又何妨一信?

彼时相遇之初,上元夜里比肩放去的河灯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他又何妨循着这微弱的光亮,一路寻去?

——天命无常,他信这苍天有情,终有一日,他会寻到当年听雪居里那惊鸿一瞥的绝代风姿。

——在那之前,便让他孤身一人,去完成当日他们义兄妹三人在沁河边许下的约定罢。

“大师?大师?”耳边再度传来秋念白疑惑的声音,了凡大师回过神来,眼前依旧是那一扇窗,一株满开的凤凰。

嘴角微勾,了凡大师转身走回案边,随手铺开一张宣纸,提笔蘸墨,遒劲苍劲的字体便跃入眼帘。

秋念白眨了眨眼睛,万分不解。

待了凡大师搁了笔,他才挪了步子过来,探着脑袋望去。了凡大师抬眸扫他一眼,却是伸手捻起宣纸两端,轻轻地抖了抖。

片刻,风息墨干。

了凡大师将宣纸折好,递与秋念白:“把这个带回去罢,至于那幅《临江图》,待你何时胜了我,再与你不迟。”

秋念白伸手接了宣纸过来,还待再说什么,却见了凡大师已然微微一笑,拂袖离去。秋念白满头雾水,下意识展开宣纸看去,却只见八行文字:

当时年少多辜负,岁月不轻饶;

沉鱼落雁倾城貌,谁家少年笑;

云中谁寄锦书来,雪覆还家道;

比肩执手望天地,却在梦中老。

窗外微风拂过,火红的凤凰花飘落一地。

欧阳浔还记得,很多很多年以前,曾有那样一个身着雪裳风华绝代的少年,长身玉立,她在定阳王府亲兵的包围中,对着他,遥遥绽开绝世的笑容。

一如她在凤凰树下提笔蘸墨,写下这样一首小诗时,那样云淡风轻的清浅笑意,氤氲着流光溢彩的夺目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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